“本来就想多留几年陪着你们的。”俞南烟的头蹭了蹭她的肩,“留我一辈子才好。”
姜洛扬想的是,皇帝要是听到这两句话,不跳脚才怪。
偶尔,她也有勉强南烟的时候。
南烟精通医术,亦是满腹经纶,对合账的事情却总是兴致缺缺。要她看着账册守着算盘超过一个时辰,一定会叫苦不迭,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偷懒。
每到这种时候,姜洛扬就会老生常谈:“南烟,你往后要打理的可是整个后宫,虽说偷懒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是太后娘娘少不得继续劳神帮着你,你哥哥要是知道了,得怎么想啊?是要他再给你预备个比账房先生还精明的陪嫁丫鬟么?这种人,男子容易找,女子着实太少……”
俞南烟每到这时候,看着嫂嫂慢条斯理却一本正经地念经给她听,就笑得不行,也败下阵来,“好啦,我听你的还不成么?”
见小妮子上心了,姜洛扬才如实道:“习惯就好了。我当初也是赶鸭子上架似的,比你还头疼,现在却知晓了账册里面也有不少趣事。”
俞南烟不可能不相信,由此兴趣更浓。
俞仲尧得知后,笑。这大抵就是一物降一物吧?他敲打南烟多少次都没奏效,洛扬的话她就能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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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荞在入冬之后,变得慵懒起来。平日只喜欢窝在暖烘烘的大炕上,料理完家事、铺子里的事,能睡就睡。
“大冷的天,四处跑又何苦呢?我可跟自己没仇。”她如是说。
但是并没因为自己的慵懒就忽略寻常琐事,让落翘、府里得力的管事变成自己的眼睛,留意诸事。
一日,落翘唤醒她,禀道:“世子爷这一段,见了宋雅杭两次。”
沈云荞懵懵懂懂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宋雅杭是哪个东西?”
落翘失笑,“就是宋雅柔的二妹——宋雅柔是洪兆南的夫人。”
“嗯。”沈云荞伸了个懒腰,“多大年纪了?我是说,姐妹两个都多大年纪了?”只知道宋雅柔可恶的很,却没留意过细节。
落翘道:“宋雅柔以往因着宋志江的缘故,到了十九岁才嫁的。宋雅杭今年十八岁。”
沈云荞盘算了一下,“宋雅杭是世子爷的表妹,两个人以前就相识吧?”
“是。”
“两个欠打的东西。”沈云荞扯了扯嘴角。
落翘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云荞问道:“是在何处相见的?”
落翘如实道:“第一次是在路上遇到的,第二次是在一个茶馆。”
沈云荞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宋雅杭样貌还不错吧?”
落翘想了想,很中肯地道:“比宋雅柔要出挑许多。”夫人不怕话刺耳,只怕话模棱两可。
沈云荞吩咐道:“他们要是再见面,记得及时告诉我。”
“是。”
“再有,了解一下两个人的渊源。”
“是。”
沈云荞倒不是一听高进见别的女子就吃醋,她介意的是高进见宋家姐妹。宋雅柔那个嘴巴犯贱的东西,一度四处跟人散播洛扬的是非,她的妹妹能好到哪儿去?高进根本就不该理会她们。
转过天来,落翘来回话:“世子爷和宋志江十多岁的时候,相处得还不错,两个人对宋家姐妹都很好,是兄妹一般的情分。宋志江第一次娶妻之后,您也清楚是个什么情形,世子爷很久不与他来往,与宋家姐妹两个偶尔遇见,客套几句而已。”
既然是这样,眼下见宋雅杭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得了空,沈云荞有意无意地问高进:“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高进没正形,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嗯,的确是想问你,有没有想偷偷摸摸给我脸上抹黑。”沈云荞也跟他耍花腔,想着兴许是自己多心了,没跟他把话挑明。
他与沈云荞的心思正相反,疑心她是记挂着简西禾,却总是不知如何问起。
从回京之后,她再没提过简西禾这个人。
分明是相识的,并且很熟稔,眼下却像是有意将那男子忽略一样。
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一点点都不介意的话,何必如此?
简西禾去了风溪,他已知情。那人的决然远走,固然是因着弟兄的事心灰意冷,可云荞也一定是原因之一。
她呢?南烟有没有告诉过她?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一改往日活泼好动的性情,整日闷在家里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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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贺汮随兄长贺宸抵达京城。兄妹两个住在客栈,先去给贺涛的父母请过安,随后分别去旧相识家中做客团聚。
贺汮并没给俞府下拜帖,这日黄昏,马车走到俞府附近,便临时决定去看看。
白管事事先得了吩咐,又识得贺汮,当即禀明姜洛扬。
姜洛扬说声请,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这实在不是串门的好时候。
贺汮没坐青帷小油车,一路从外院步行到内宅。
甬路两旁皆是四季常青的树木,散落着一些花朵盛开的梅花树。
府里的氛围安静,但是并不让人觉着压抑,沿途遇到的下人俱是挂着得体的笑容鞠躬行礼。
这是俞太傅的府邸,这是俞仲尧的家。
她以往从不曾来过,以后也不会再有几次机会踏进。
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了当年。
那年有幸被太后召入宫中,得以见到了俞仲尧。
她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凭借着还算不错的棋艺,她偶尔有机会与他相对而坐,对弈三两局。
那时他嗜酒的名声还没传得满朝皆知,但是每次相见,他身上总有着淡淡的酒味。但是从来是头脑清醒,气势摄人,让人一见便会觉出压迫感,甚至会让人觉得在他面前无从遁形。
他手里不是随意把玩着一柄柳叶小刀,便是握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
真的是惜字如金的男子。他的一句话,要当做寻常人的十句话来琢磨。
对他侧目倾心,是多容易的事。哪怕他另一面是嗜血的魔,还是会情愿地沦陷,情愿溺毙在他那双叫人甘愿沉沦永世不醒的眸子里。
下棋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偶尔能与他在棋局上势均力敌,若要赢,总要颇费一番心思。
那段出入宫里的日子里,她从哥哥口中得知两家亲友落难——他们这一支,与贺涛所在的贺家父辈不合,在官场上渐行渐远,立场不同,站队的位置也不同。
哥哥就说,要是再晚一些下决心,家里怕是要落难,必须要有个取舍,不如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她面上说跟着家人走,心里又如何能够情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