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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有望弄出这么大动静,把在院子里吸烟的朱玉良给炸的丢了魂,自家媳妇从外面回来和他说这事,他先是一愣,而后跳起来跑出去了。赶到学校前,见窑上的工人往下卸桌椅板凳,皱着眉头走到满脸带笑的罗有望跟前,不悦道:“兄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知会我一声?咱们总得商量一下,到时候村里出钱……”
    罗有望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村长,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哪能让村里出钱?那钱还是留着过年给大家伙发猪肉吧。”
    朱玉良被踩到痛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这事村里人已经和他提过好多回了,他想这几年都这样不也挺过来了吗?留着那份钱干别的正经事不好?所以他一直避着不说,没想到罗有望把这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给捅出来了,这让他怎么下得来台?
    偏还有朱清和这个没眼色的凑热闹:“罗叔挑的这个色真好看,以后可算能坐直了看书写字了。”
    朱玉良在众人面前丢脸,一肚子气,对朱清和口气也严厉了几分:“你知道什么,一边待着去。”
    罗有望脸上的笑冷了几分,说道:“村长,你冲个孩子发什么火,说来这事要不是清和给我说,我还不知道咱村的孩子受这份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他老子把环境给改善了,他要还是给我考十几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众人跟着笑,朱清和也笑,他看到朱玉良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分,嘴角的笑更浓,他就是要让朱玉良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上面跌落的。这朱家村可不是他朱玉良的私有物,妄想一辈子一手遮天,这场荒唐大梦也是时候该清醒了,朱清和就要做那把打碎一切的大锤。
    阮穆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挤到朱清和身边,说了句:“罗叔真舍得花钱,我们学校用的就是这种桌凳,听说不便宜呢。”
    阮穆是从北京来的,那是个让所有人羡慕仰望的地方,那边的孩子用的是这种桌凳,更让村里人高看罗有望,直夸他是个好人,反过来小声地嘲讽朱玉良在其位不谋其事,村里的钱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当人们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好捉弄。
    朱清和看了阮穆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小子是睁眼说瞎话,还说的这么坦然。
    阮穆冲他展颜一笑,拉着他离开人群,眯着眼笑:“我帮你忙,你怎么这么看我?”
    朱清和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心眼太多,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要干活了,你快回家去,小心中暑。”
    阮穆低头垂眼看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有几分小窃喜,拇指刮了刮清和的掌心,他都没有发觉,忍不住在心里暗想,要是等到了那天,他拒绝自己怎么办?他要是看上个女人……越想脸色越黑,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抠得清和疼地低呼出声。
    清和不疑有他,只当阮穆是怪自己撵他,只是这种地方确实不适合他来,阮穆一看就是娇惯长大的孩子,不该受半点尘灰沾染:“我是为了你好,你可真小心眼,用这么大的力气掐我,都有红印子了。”
    阮穆哼笑一声:“谁惹我,我都不会让他好过,我打架更厉害,以后给你看。”
    清和没放在心上,直到亲眼看他差点打出人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然是后话了。
    阮穆就坐在柳树底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要清和和他回去吃,清和不答应,他斜着眼瞪过来:“等县里的领导来了,我就说罗叔雇你干活。”
    分明是无赖不过的嘴脸,朱清和却觉得有几分可爱,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跟着走,却留了个心眼,等明天带点别的东西来,王老师也不容易,自己没道理占人家的便宜,他并不排斥别人的同情,但是不想亏欠太多人情,太难以偿还。所以他尽可能地在接受别人的帮助后,再想办法回报,比如罗叔。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脸色难看的朱玉良,朱清和当下就知道这是来找自己的,叫了声:“大伯。”
    朱玉良这阵子本就因为村里传罗有望要竞选村长的事搅得焦头烂额,罗有望没承认,他也安慰自己只当是人们私底下乱说,可今儿他却是真的急了。过几天县长要来,要是给他看到朱家村小学和初中大变样,连内部设施都更新了,肯定会更加欣赏罗有望,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位置。
    朱玉良板着脸沉声数落道:“你这孩子怎么和个外人贴心?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大伯说,大伯是村长,肯定比你罗叔办得好,他事情那么忙,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思,不是让大伯难做?”
    朱清和心里冷笑,这是怪他把这出风头的点子告诉了罗叔,他故作天真道:“大伯说村里没钱,罗叔有钱,让他花钱不是很好?大伯就能省点过年给我们发猪肉了。”
    第15章
    朱清和见朱玉良呼吸变急,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心头一阵得意,面上一派天真道:“王老师还等我们吃饭,大伯,我们先走了。”
    朱玉良看着两个孩子走远,拍了下头,心想自己糊涂,朱清和懂什么,最多一句无心之言被罗有望听进心里,比起找他的麻烦,该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对付罗有望才行。村长虽说官不大,但在各级领导面前能说上话,特别是上级来视察工作,他陪在一边别提有多神气,他早就和各村的村长打成一片,哥长弟短热乎地跟亲兄弟似的,就是遇到个事开声口就办了。再说他这几年多少藏点好的填了自己腰包,家中床底下的钱有好几沓,这种美差怎么能被罗有望抢走。
    朱清和刚走到王老师家门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你大伯和博西矿业的老板关系好,前阵子将咱们村东那块荒废了好几年的地租给他了,年年发酒发猪肉粉条,效益好的时候还有一只鸡。”就靠着这个博西矿业大伯的位置一直坐得很稳,期间倒是有人想和他争一争,无奈怎么都憾不动这几年他打下的老底。
    朱清和咬了咬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今年,朱玉良继续连任朱家村村长,年底他就将村里的地给租了出去,这个时候的地不值钱,一签就签几十年,等后来形势发生变化的时候,朱玉良并不为此惋惜,想来私下得了不少好处。村里是他头一户起了小二楼,堂哥又买了车,日子过得很悠哉。
    大伯发达了肯定不会丢下爹不管,自己一直在南方没回过家,也许那个家里早已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但是他每个月的工钱也不少,应该让家里的日子更好过。
    阮穆见他没有跟上来,转头看过去,朱清和黝黑坚毅的面颊阴沉地有些吓人,下颚紧绷,瘦削的肩膀僵硬,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朱清和想自己上辈子也许是被他们给骗了,难堪与恨尽数涌上心头,这一次他一定要切断大伯过好日子的路,哪怕就是被罗叔当成怪物,他也要办成。
    阮穆皱眉推了他一下,等人回过神来,抿嘴冷声说:“发什么呆,被太阳晒傻了?”
    阮穆前世自那次之后再没有和朱清和来往过,但是对朱家的事情却了如指掌,用往后时兴的话说朱清和压根就是个傻逼,实在闹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实在,不让他回来,他就安心待在南方,快死了还藏起来,越想越气,用力扯着他往院子里拖。
    朱清和只当阮穆是饿狠了,也不敢再琢磨心里的事,两人坐在桌子上吃王老师提前准备好的饭菜,茴子白里还有肉块,朱清和吃的五味陈杂,吃完站起来去洗碗,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二话不说拿起扁担提着空桶去担水了。
    阮穆想叫住他,转念一想自己细胳膊细腿身上没二两力气,从大老远地担水实在不现实,反正将来他也是自家人,所以使唤的心安理得。
    阮穆平躺在炕上皱紧眉头,人最无奈地事情大概就是有容纳海川的抱负却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他就是说破天也没人理。朱清和的仇还有自己的恨……只怕能陪着妈妈和朱清和的时间没有多少,在北京还有几个人等着他去收拾,哪怕上一世自己出了那口恶气,重来一世他要那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院子里传来水桶晃悠的声音,还有稳健的脚步声,成了他心里的期盼,院子里空空他的心也跟着空,等熟悉地声音传来,他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笑,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等醒过来朱清和已经走了,水缸是满的,碗筷洗好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学校热闹了一早上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最边上那座供水的茶房已经快塌了,他们这两天忙着拆了重修,忙到下半晌只见一个长相精明的小子一瘸一拐地来了,可不就是罗有望的宝贝儿子罗勇?
    刘富满远远地看到他,笑着问:“勇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罗勇在人群中找到朱清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还不是清和哥干的好事,我爸让我好好和他学,我不来,抄起笤帚狠狠打了我一顿。”
    朱清和只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将还能用的好砖清理出来,今天拆得差不多了,往后两天就能开始修了,到时候就得赶工了。他们一直是和老天抢时间,开学时间将近,要是遇上个刮风下雨天可就坏菜了。
    罗勇见他不搭理自己,冷哼一声躲到树底下纳凉了,爸让他来,他确实在这蹲着,这么多人给他作证就够了。
    一个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罗勇昏昏欲睡,朱清和一直坐在地上认真地抠砖,富满叔劝了他两回,他才喝了口水,然后又是埋头干活。他心中暗笑这人真是个傻的,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回过神人已经走到朱清和身边了。
    朱清和没抬头,开口说:“富满叔那里有家伙,你去找他拿。”说完就不搭理罗勇了。
    罗勇居然真听话地去拿家伙干活,等到下工他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龇牙咧嘴好一阵,见朱清和像个没事人一样,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好感,更多的是佩服,别扭地凑过去:“清和哥,你坐那么久不难受吗?”
    朱清和愣了下笑着摇头,他上一辈子坐在角落里修补鞋一坐就是两年,倒是想站起来缓缓,被病痛折磨的身子实在吃不消,没想到现在这磨下来的功夫居然还在。
    罗勇追上去:“哥,我爸让你和我一块回去,他有事和你说。”
    罗有望不过是问罗勇有没有好好的干活,朱清和看了眼满脸紧张又恳求的罗勇点点头。
    罗有望满意地看了眼儿子,让他进去换衣服,招呼清和坐下:“我让你婶子做了几个菜,今天就在我家吃饭。这话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想来想去也就你这个小子了。你大伯这会儿看来是恨上我了,以后少不了得看他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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