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晟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眉尖微锁:
“若是本侯没有记错,这周氏和罗氏似乎是姻亲?”
庄延笑:“侯爷没有记错,那周氏幼子是罗家独子的嫡亲表弟。”
厉晟甩着穗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望着那走进粥棚的女子,拿着勺子的衣袖下滑,细腻的手腕露出一截,勾人遐想。
他忽然想起在京城时见过的一块红玉手镯,润泽无暇,若是带在这人手腕上,定是衬的。
旁边忽然响起庄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还别说,这少夫人的确姿色过人。”
少夫人?
姿色过人?
他蓦地轻笑,惹得庄延抬头看他,他陡然收了笑,冷瞥了庄延一眼,转身离开。
庄延撇了撇嘴,觉得自家侯爷这性子越发让人难以琢磨了。
进了粥棚里,容悦才听罗府的人说,今日简毅侯来了平舆街。
她解了疑惑,原来是简毅侯来了,怪不得整个平舆街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然后下一刻,她也紧绷着身子,眸子不着痕迹地将四处打量了个遍,也没有看见简毅侯的影子。
玖思有些兴奋地靠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在问简毅侯在哪儿。
容悦推了推她:“好了你,还不消停?”
玖思不好意思地伸手捂嘴,容悦无奈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给小兰带了衣物吗?不给她送去?”
“欸,好,奴婢先将衣服给小兰送去,待会再过来找少夫人。”
说完,她抱着自己从府中带出来的包裹,就朝难民堆里跑去。
耳边清净了些,容悦终于能够松了口气,不经意地朝城主府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直到眼前伸过来一个碗,才回过神来,将碗盛满粥。
厉晟带着人将平舆街绕了一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凉。
“所以,本侯进城之后,这满城官员便无事可做了?”
“这不是侯爷吩咐的,让那些人不要插手。”
厉晟冷眸看他,讽笑反问:“调查赈银一事,不用他们插手,处理难民一事,难不成他们也歇着?”
他好似依旧在笑着,冷沉的眸子里却带着几分寒意逼人。
庄延一噎,好似的确如此,若不然,岂不是什么事都要他们厉家军亲历亲为?
这也太便宜了这梧州城的官员了。
他讪笑着:“属下知晓了,明日开始,定让他们忙起来。”
厉晟收回视线,神色淡淡:“本侯瞧你是京城的舒坦日子过久了。”
在边关的那些日子,他何时出过这些差错。
庄延听出侯爷似真的有些动怒了,心下一凛,面色严肃:
“属下知错,待回去后,便去领罚。”
已近午时,厉晟抬头,视线越过排队的难民,看见了尽头处粥棚内忙碌的众人。
他提步走上前去,见到他的厉家军都停步行礼,一路过来,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粥棚内的容悦听见动静,也抬眸看去,看着束着墨色玉冠,浑身凛然的男人朝这边走近,恍然间想起那日他高高坐在马背上,轻而易举将她救下的场景。
刹那间有些怔然,旁边的人忽然撞了她一下,险些打翻了手中盛满粥的汤勺。
厉晟走近粥棚,就见她慌乱地要握紧汤勺的场景。
他拧眉,跨步上了粥棚,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汤勺的柄端,离那人细腻指尖不过分毫的距离。
厉晟的视线落在她葱白的指尖一瞬,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冷冷地拧眉,声音微沉:
“小心些。”
容悦愣愣然地看着一个大掌接住了汤勺,直到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松了手,退开几步。
厉晟看着女子惊慌地退后几步,然后服下身子,就差跪在地上,带着分怯乱,尾音因慌乱轻颤:
“臣妇见过简毅侯。”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视线从女子紧张不安的脸颊上一扫而过。
果然是那日唱曲的人,生了一副娇嗓子。
不过,他垂下的眸色微凝,他有那么可怕吗?
第12章
容悦低低服着身子,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简毅侯。
她想起,简毅侯入城那日,平舆街血溅当场的情景,脸色微有些泛白。
指尖紧紧捏着手帕,头顶男人的视线未移,她心跳如雷,咬着唇瓣,紧张无措。
厉晟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脸颊霎时间失了血色,眯了眯锋利的眸子,微微颔首:
“起来。”
容悦被玖思扶着站起来,低垂着眸子,不敢看那人,微瑟低声:“谢过简毅侯。”
话音落下,眼前递来被她松开的汤勺,还有男人微沉的声音:
“拿好了。”
她有一刹那窘迫,明明已经做习惯了的事情,却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出了差错。
容悦忙忙接过汤勺,脸颊泛红:“让简毅侯见笑了。”
厉晟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梢,见她接稳了之后,什么话都没说,从粥棚离开。
余光处暗玄色的身影消失,容悦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半靠在玖思身上,听着玖思心有余悸的话:
“简毅侯好吓人。”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明明刚刚简毅侯也没有做什么,但是他光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产生压力,不敢动弹。
容悦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汤勺,想起刚刚简毅侯的举动,不着痕迹地蹙眉:“慎言。”
话音落下,她抬眸朝简毅侯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去,已经看不到简毅侯的身影。
她有些懊恼的拧了拧眉,她也不明白刚刚为何自己那么害怕他?
明明除了那日闹事的难民外,简毅侯并未做出什么令人害怕的举动。
甚至方才,简毅侯也不过是为了帮她罢了。
容悦轻抿着唇,将那丝懊恼掩下,心中想着,下次遇见简毅侯,定要好好感谢他那日的救命之恩。
厉晟此时已经带着庄延绕过平舆街,快要进了城主府。
忽地,厉晟停下脚步。
庄延不解地望向他,却发现他眯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厉晟只是突然想起来,为何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他初入梧州城那日,救下过一位被难民困住的夫人。
和今日这位,似乎就是同一人。
他复又想起刚刚容悦的一番表现,他忽地扯了扯嘴角,意义不明地轻嗤了一声:
“呵,小白眼狼。”
庄延看着他自说自话,有些摸不清头脑:“侯爷,你这是在说谁?”
厉晟被打断思绪,冷不丁地瞥了他一眼:
“与你何干?”
庄延一噎,讪笑两声,就听见侯爷凉飕飕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已经到了城主府,不去领罚?”
庄延身子一僵,也不敢为自己求情,拱手作揖之后,连忙退下。
厉晟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手指敲点着腰间的玉佩,脑海中忽地闪现一截白皙细腻的手腕,他眸色倏地微暗。
半晌,他漫不经心地轻挑了下眉梢,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抬步朝书房走去。
容悦还不知道厉晟对她的评价,刚刚结束今日的施粥。
她坐在粥棚下休息,偶尔视线落在难民身上,不经意间又瞥见角落处的几人。
她视线在几人身上停顿了片刻,才移开。
忽地,身后的玖思惊疑出声:“咦,那不是少爷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容悦一愣,顺着玖思的视线看去,果真看见了罗玉畟的身影。
她细眉微蹙,心下疑惑,罗玉畟怎么会来这儿?
罗府自命清高,除了那日简毅侯入城外,从未沾过平舆街。
似乎从平舆街隔开,那边是权势显贵,这边是平民百姓。
便是旱灾来临之前,罗府的人都很少经过这片地方,今日又怎么会来?
罗玉畟似乎已经看见了她,朝这边走过来。
容悦轻微地抿唇,扶着玖思站起来,迎过去,面上不解:“夫君,你怎么来了?”
罗玉畟玉冠束发,蓝色长袍越发显得俊逸,他一脸温柔:“我瞧着时间不早了,便来接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