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陌生,陈振中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清一色的女学生装束,因为每次见到她,都是去接沈月眉时,她和他的眉儿一起放学出来。
此时的罗娅,穿着一件西洋舞衣,在温暖如春的六国饭店里,不合季节地露出两条雪藕般的胳膊,胸前露出一大片,清晰的锁骨很是诱人,惹得无数年轻公子议论不已。她脖子里带着一串珍珠项链,转身跳舞的瞬间,陈振中看见,她的后背也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肉色的长丝袜紧紧裹着修长的大腿,脚上一双红色的跳舞鞋,正中是一只珍珠点缀的精致的蝴蝶,尤其是蝴蝶的两只眼睛——两颗蓝宝石珍珠,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她活跃在舞池里,和这位青年跳过舞后,灵动地转身,接受下一位公子的邀请。她是跳舞能手,她的身材就是为跳舞而生,她的倩影吸引了无数目光,男男女女都为之倾倒,为之目眩神迷。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舞池中的罗娅,熠熠生辉,无与伦比。
叔叔婶婶还有宗洋都愣住了。这仿佛不是舞会,而是罗娅的个人舞台,她正在跳一支“天鹅湖”,她是女王,是皇后,是全场的焦点。
只有陈振中无暇顾及,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一见女孩子就晕的男生,更何况,此时,他全心系在沈月眉身上,没有闲心了解罗娅这位舞池皇后。
罗娅很高兴,她知道,沈月眉做了将军的姨太太,她离着振中更近了一步。她所交往的都是些活泼青年,单刀直入,容易了解。而陈振中,似乎很单纯,却又深不见底。温文儒雅,偏偏眼神中透出几分热血与豪气。她不了解他,却非常愿意接近他深入地了解他。他是她唯一看不透的人,她摸不透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对于身边其他男孩子,她都可以轻易看透他们的小心思,轻蔑地云淡风轻地说一句,真幼稚,可是,对于陈振中,她没有这种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征服和驾驭他。
叔叔婶婶并不知道二人是认识的,互相介绍道:
“振中,这是罗家的千金小姐,密斯罗娅。”
“小娅,这是我常说起的,我的侄子,陈振中,奉天来的。”
婶婶推了陈振中一下说:“振中,还不快请密斯罗跳舞?”
振中看了一眼罗娅,勉强说道:“抱歉,密斯罗,我不是很会跳舞,你的鞋子这样精致,我怕我笨手笨脚踩坏了。”
罗娅扑哧一笑道:“别开玩笑了,现在的年轻人还能不会跳舞?”
振中推辞道:“让您见笑了,真的跳不好。”
婶婶看着罗娅看陈振中那专注的眼神,发自心底地笑了笑,推了侄子一把说:“振中,跳舞不难学的,现成就有一个好师傅,有小娅教你,不出一星期就能跳得很好,还不虚心求教?”
陈振中只能和罗娅翩翩起舞,罗娅香软的身子距离自己很近,似贴未贴,她虽未露出胸脯来,但是这样的距离,振中稍一俯视,便能看到那傲人双峰间的分界线,若隐若现。
陈振中纵然有心事,纵然专情,也逃不过人之常情,不敢再看,扭转了头,而罗娅依然欢快地翩然起舞,看着振中避而不见的样子,她觉得他真的好害羞好可爱,见惯了那些爱开玩笑的少年,罗娅对这个有点羞涩眼眸清澈的男孩子越来越有好感。
“密斯罗,毕业后打算去哪个国家留学?”陈振中问道。
“china。”
“不出国了,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罗娅沉默半响后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陈振中没有心思品味她的话,继续问道,“一直听说令尊要送密斯罗去圣心学堂接受西式教育,密斯罗为什么没有去呢?”
罗娅说:“去了圣心学堂,还怎么看那个痴情少年每天接送女朋友呢。你不知道,这都快成一道风景了,女孩子们天天看着,都羡慕得很……”
陈振中脸色变了,现在沈月眉是不能触碰的疼痛。
罗娅连忙打住,说道:“开玩笑,密斯脱陈不要在意。”
深夜里,陈振中和罗娅在舞池中翩然起舞,热闹非凡的舞池中,有一少年眼神忧郁眉头紧锁。
吴府中,精致的梳妆镜前,坐着一个有几分高傲和妖艳的美女。她那种高傲,确实是瞧不起人,但总给人一种假装的感觉,似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高傲来掩饰内心的虚无。至于妖艳,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精心保养之下,虽容颜不再如二十岁时那般细嫩,也算得上容光焕发。鹅蛋形的脸上,厚厚的嘴唇上擦着丰厚的口红,近乎血淋淋的妖艳。
此刻,她正拿着古色古香的木梳,低头浅唱着梳理自己那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她盘腿坐在梳妆镜前,眼神中透出一股自命不凡的高贵与傲气,衬得垂首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更加朴拙。
这时,房门打开,女人从镜子里看到,嘴角微微一笑,头却不回。丫头恭顺地叫了一声:“将军。”
吴将军阔步走进来,帮她摘下耳环放在梳妆盒里,说道:“你穿睡衣的样子真美,让我想起你刚过门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还和少女时一样美。”
“哼,”美人杏眼暧昧地一瞪,说道,“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十六岁才是少女呢,我都两个十六了,哪里比得过你新娶的小姨太太?”
将军戳了一下她的脸,说道:“看,你又吃醋了,真不愧祖上是山西酿醋的!”
美人用胳膊肘轻戳了一下将军的腹部,将军笑着,从丫鬟手上的托盘里摘了一颗葡萄,剥了皮放到她嘴里,美人轻启朱唇,含住了那颗晶莹的葡萄。
将军说:“不过我不生气,吃醋说明你在乎我。”
“在乎你又怎么样,人家小妹妹不搭理你,你不一样稀罕地宝贝似的。”美人从镜子里看到将军面露不悦,不敢再造次,马上说道,“哎呀,人家开玩笑的,瞧你,脸绷得像一张弓,快说吧,找我什么事?”
将军又露出笑容,说道:“府里没了大太太,你在我心里就是太太,所以,是不是该行一下太太的礼仪呢,明天早上,让那小丫头来拜见你。”
将军说完,关上了梳妆盒的盖子,转身阔步离去。关门声还未落幕,二太太已经生气得把一个翡翠手镯扔在桌上,“咣当”一声,身边垂首而立的丫头吓得一个哆嗦,她看二太太脸皱了起来,生怕自己会被殃及,低眉敛目屏气不敢做声,只听二太太怒骂道,“这么多天了,就没进过别人的房间,小狐狸精,一副阴郁的样子,天天摆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