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近百号人的队伍,虽然良莠不齐,但如今齐齐整整的出现在这里,颇有些唬人的意味,俨然间,浮云派仿佛成了什么大派。
为了再增加点戏剧效果,林千还特地命弟子在殿外走廊上放起了云烟,再经几把蒲扇一摇,转眼之间,整个大殿云雾缭绕,远远望过去,还真有上仙门派的几分架势。
贺终南一边拿着衣袖捂住口鼻,一边穿过浓浓云烟,径直来到大殿深处林千身边,关切的问道,
“师父,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这云烟也是稀罕之物,不是逢年过节你都舍不得拿出来放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连这宝贝都拿出来了,还一放就放了四个,你不心疼钱啊?”
林千遗憾的望了她一眼,心想:这徒弟这么多年算是白带了,事到如今,还张口闭口就提钱,俗不俗,有没有一点身为修仙人士的自觉性。
倒是风狄生还机灵,上前为贺终南解围道:
“我看今天一路过来门内上下风气陡然不同,师弟们都神色严峻,连师父您都万分紧张,莫不是有什么贵客要登门造访?”
林千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身对贺终南努了努嘴:
“你看看,你师弟比你晚入行多少年,可真是冰雪聪明,水晶心肝,心思这叫一个玲珑剔透。他都看出来了,你居然还没看出来。我看你真是虚担了这师姐的名号,白长了他三岁。”
贺终南嘟囔道:“我这师姐的名号得来是因为本领比他高,又不是年纪比他长。”
风狄生爱怜的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闹小脾气了。
林千突然严肃起来,正色说道:
“灵虚和天姥两派的掌门已经出发,马上就要上咱们这浮云山上来了,估计还有个一时三刻就要到了。你们可给我撑住了,千万别在其他门派前丢了我派的脸,砸了我派的场子。”
何终南好奇:
“四大派一来就来了俩,好生奇怪,平时来一个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这一下居然就来了俩,师父,你说他们来干什么的啊?”
林千从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哼”的一声:
“我也不知,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师徒三人正言语间,底下门童来报,说是二派掌门已经上山,请本派掌门速速迎接。
话语之间,灵虚和天姥的掌门已正式登堂入室。
迎面而来的这两人,瘦高者为灵虚梧的田掌门,家学渊源,父辈也是在灵虚打坐修炼的长老,因他自幼仙资聪颖,三十而立之年便执掌了这掌门之位,如今正值壮年,是这四大派的领军人物。
虚胖那人为天姥山的厉掌门,虽然名字姓厉,可人却一点也不厉害,随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因他身材生的粗笨,虽然脸不唬人,可是移动起来却也甚有压迫感。
这二人一进大殿,便自带了一股功法凛冽之气,激的浮云山上下弟子心里一阵发抖。
林千与二位掌门行了正式的迎接礼,又为他二人略微介绍了下门下弟子情况,三人边躲进后边的道场密室里,不知商谈起什么重要的大事了。
这一密谈,就是足足三四个时辰没有动静,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贺终南待在前殿,实在无聊的紧,打趣的边逗地上的蚂蚁边问风狄生道:
“你说,他们商量什么要商量这么久?连师父这种一顿不吃就饿的慌的人居然也能忍到现在都不出来吃口饭?”
风狄生两眼直视前方,定定的说道:
“不知道,想必肯定是什么难以抉择的大事,一时半刻统一不了意见,所以久久僵持不下。”
到了下午时分,三人总算出了密室,稍事休息后吃了点东西。贺终南本想跟师父撒个娇卖个萌弄些情报,却见林千的脸色铁青,于是识趣的小心翼翼避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灵虚和天姥的两位掌门吃过早饭,便早早的离开,林千一路送他二人到了山下集市方才回来。之后边命弟子将贺终南和风狄生唤至书房内,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贺终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师父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一路边走边想:让师父纠结了这么半天也与其他二派谈不拢,该不会是什么联姻之类的大事吧。
“难不成是那两派的掌门都看上了我,要我过去给他们的宝贝儿子当儿媳妇,所以师父难以抉择久久僵持不下。啊,若真是如此的话,师弟肯定也会和师父争起来不让我嫁过去的。哎呀呀,这下,我可怎么办,好难选。”
贺终南美滋滋做了一下四大派的掌门都拱手相求师父将自己嫁过去的美梦,还顺便帮风狄生脑补了一下他舍命也要求自己不要嫁的剧情,然后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不费半刻功夫,已到师父门外。她敲门进去,发现风狄生已在里面,有些奇怪风狄生居然比她到的早。
师父招呼她坐下,酝酿情绪之后终于开口:
“今天把你们俩找啦,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你们今日就算正式出师了,可以独立执掌风雷印,为师有一件不太容易的事,要交代你们下山去办,不过,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你们二人可愿意?”
贺终南从未见过师父有如此严肃的时刻,心里也有些忐忑,她迟疑的问道:
“是不是灵虚和天姥拜托了师父您什么为难的事情?”
师父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不关他们两派的事,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浮云自己惹出的麻烦。”
林千喝了口茶,仔仔细细的向她二人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浮云派的祖师爷早年间云游四方之时,曾出手救下了一个小姑娘。当时这姑娘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甚是可爱,祖师爷看她孤苦,便带着她云游了一阵,想为她找个好人家托为父母。不料,这小姑娘的真实身份竟是魔教分支白焰教的教主之女。当年正逢正魔大战,魔教几乎被正教势力打击的消亡殆尽。这小姑娘只因跟着祖师爷,身份才未被人发觉,有幸逃避躲过了多轮围追堵截。
后因与白焰教旧部联络上,这小姑娘便离开了祖师爷,至此再无音讯。
此后几十年,风云再起,这小姑娘成年之后,归拢一党旧部,凭着一腔智谋,靠自己一己之力重振了白焰教。现在已发展成西南地区一党颇有实力的门教。因灵虚和天姥是四大派中与白焰教地域相近的门派。这几年来,两方与白焰教时常有冲突。本想灭之,可惧于对方实力雄厚,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修仙之人若杀戮过重,有违道法本义。四大派一向只重清修,图的就是飞升成仙,也不愿练习杀戮之术。久而久之,门下弟子也受了这风气熏染,重心修轻技杀。于是愈发被兵强马壮的白焰压的抬不起头来。
直到上月,灵虚和天姥又各有数十弟子,在各自下山活动期间惨遭白焰弟子杀害。门下弟子群情激昂,开始摩拳擦掌伺机报复,两派掌门怕局势控制不住,只能安抚弟子自己会出面让白焰给个交代。于是这田掌门和厉掌门犯了愁,既不想让自家弟子手上染血,影响飞升正途,又不得不想办法解决掉白焰教的嚣张气焰。
二人冥思苦想之下,竟寻到了白焰教母与浮云派祖师爷当年的这一段瓜葛。于是找上门来,要浮云派给他们一个交代,最好是能出手灭了白焰教。
他们觉得浮云派修的乃是风雷诀,实战一向强大,况且三辈都未出一个飞升之人,也是因门派自身所限,杀虐气太重,所以,也不必忌讳做了此事有违修仙正道。
说起来,仿佛就是觉得此事对浮云派不过是小菜一碟,毫无负担,犹如顺便买个菜一般简单。
闻听此言,贺终南大怒,气得一拍桌子。
“他们也欺人太甚,祖师爷当年救那白衣教母的时候,她不过七八岁,只是孩童一个,哪里是什么罪人?祖师爷也不过存了一点善心,方才出手相助。怎么能说是我派要对今日的白焰教负上全责?”
“再者,他们自己想飞升正道,门下不愿染血,就要把我派祭出吗?我们浮云派又不是他灵虚和天姥的走狗,指哪儿打哪儿。”
林千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为师刚听闻他二人上门说完此事,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愤怒,心想你灵虚和天姥的弟子是人,难道我浮云派的弟子就不是人吗?我正准备一口回绝他们的时候,他们竟拿出了这个。”
贺终南和风狄生往前一看,林千手中拿着一张浮云派的雷符残卷,上面还有独门手印留下的标记。
“这是何物?”
林千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祖师爷当年留下的承诺。”
贺终南不明所以,“什么承诺?”
林千只得细细解释道,
“其实当年已有人认出那白衣教母的身份,要斩草除根杀她。只因她当时跟了祖师爷几个月,祖师爷实在不忍见她如此年幼却命丧如此。于是就以我派的独门雷符作保,留她一命。将来若有祸事,以此雷符为记,由我浮云派一力承担。”
一旁默默无言的风狄生突然开口道:
“既然那女童身份已经曝光,想必必遭各大派群力攻之。我浮云派无权无势,祖师爷一人的承诺会有如此大的分量,竟能喝退众人?雷符就算是真的,可此事未必是真的吧。”
林千苦笑道:
“我明白,你是怕年代久远,祖师爷又已仙逝。有人假借此雷符来诓我门下。不过此事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师父生前也对我说过此事,他在生之时,也十分关注西南白焰教的动向。只不过一来,那白焰教当时还未如今日这般成气候;二来,你祖师爷当年在世,那白焰教母估计还念着你祖师爷的救命之恩,也未有出格之举。所以一直相安无事,并未惹出什么大祸。”
贺终南抬眼问道,
“咱们浮云派当年的面子有这么大,祖师爷还能从四大派的手下保住一个人?”
林千无奈一笑。
“咱们浮云派虽是无名小派,可你祖师爷当年却不是无名小人物,四大派虽然身份高贵,却也是忌惮你祖师爷的风雷诀。真动起手来,他们也未必讨得了什么便宜。”
贺终南听到这里,口无遮拦、不假思索的插话道:
“那怎么到了师父你这一辈,我浮云在仙门之中完全没了声望啊?”
林千怒斥一声:
“贺终南,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为师好好把这件事说完?”
贺终南口服心不服的“嗯”了一声,心里却在不停嘀咕:
明明就被我说中了,浮云派就是在师父您手上才发扬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