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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骤起,照亮了来人的面孔。
    他竟是贺终南和风狄生的师父,林千。
    林千看对面二人毫无反应,又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只得凝神聚气,暗暗启动风雷诀后慢慢向前靠近,才发现竟然是贺终南与风狄生在此安然入了定。
    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将他二人唤醒,只得收了功法,默默待在一旁,静静等待他二人自动醒来。
    天亮之后。
    贺终南先于风狄生醒来,她刚刚从那光怪陆离的入定之境回归现实,一时还不得适应。
    朦胧中眼前缓缓站着一个人,定神一看,居然是师父的背影。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师父,你怎么来了?
    林千转过身来,看她这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心急本想直接开骂,可还是忍住了,
    “贺终南,你可以啊!我只不过让你下个山采个买,没想到你都可以偷偷带着你师弟入定了。行,你也别叫我师父了,依我看,你都可以自立门户,出去逍遥快活带徒弟了。”
    贺终南少见师父发这么大火,急的赶紧跪下,
    “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昨天和风师弟在集市上耽搁了,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我怕误了回山的时辰,这才心急走了条近道。谁知又迷路了。本来就准备荒郊野外,生生火对付一宿。哪知道又有条蛇出现,我为了对付蛇,才使了风雷诀出来,谁成想又把咒语念错了,本想召唤雷击却念了求雨的咒语,结果反倒下了场大雨。我和师弟浑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也是为了躲雨,没办法才误入了这里。后来火把熄灭了,洞内无光,我俩怕黑,为了安稳度夜没办法,最后才想起了这个入定的法子。”
    “师父,你可千万别生我们的气,再说我也问了师弟,他说您已经传了他本派的心法,我才敢带他入定的。我可没有私相授艺,坏了本派的规矩,您可别冤枉我。”
    林千看她小脸急的通红,急急忙忙说了这一大番话,却句句都没说到点子上,气的拿折扇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你以为为师是怪你私自带你师弟入了定?你究竟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传你心法教你入定之时,说过什么?入定是何等凶险之事,一定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之下方可进行。你想想,万一昨晚来的不是我,是其他什么人。实话实说,就算他一刀一个,将你俩剁了,你俩都不一定能醒。当然,真剁了你俩肯定想醒也醒不过来了。亏你平时天天给我耀武扬威的装山大王,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如此放松保护自己。你想没想过,万一遭遇不测,怎么办?”
    林千心急火燎的说完这一大段,气得在洞内踱步了好几个来回,恨不得化戾气炸个雷出来,才能抵消了这心头之怒。
    贺终南闻听师父教诲也觉得自己心虚理亏,情急之下,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师父,教训的是。都是徒弟想的不周到。徒儿也是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断言必定封山了,想着山里也没有外人能入,这才入定的。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请师父责罚便是,勿要为我气坏了身子。”
    林千一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贺终南居然都哭了,心也软了,他躬下身来扶起她,和气一点的对她说道:
    “封山了就没坏人了吗?况且这浮云山这么大,就算死了一条蛇,万一再给你俩来个狮子老虎呢?你这脑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不转了?为师不是经常教导你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倒好,全给我忘九霄云外去了。”
    一边说,一边帮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关切的问道:
    “怎么,遇见蛇了?没伤着哪儿吧?”
    贺终南眨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的嘟囔道:
    “没有,我雷击召唤出来还没正式开劈呢,那蛇就让师弟扔火里去了。”
    林千莞尔一笑:
    “是吗?真没看出来,风狄生这个富贵小子,关键时刻比你有用,嗯,不错,有前途。”
    贺终南这才反应过来,风狄生居然还未醒来,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师父,风师弟怎么还没醒?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林千打开折扇,漫不经心的挥着扇柄应道:
    “没什么大碍。他这应该是第一次入定,时间自然比你要久一些。我方才已探过他的内息,甚是平稳。估计再等上一时半刻,自然而然也就醒了。”
    贺终南这才放下心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师徒二人守着风狄生,不敢远离,却又闲得无聊,只能大眼瞪小眼。
    贺终南开口问道:“师父,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俩在此处啊?”
    林千拎了拎衣袂:“本不是为寻你二人而来,遇见你们也纯属意外。”
    贺终南好奇:“那师父是为了何事才来了这里啊?”
    还未等林千做声,她突然明白过来:
    “哦,我说此洞为何如此干净?原来是师父你常常前来走动的缘故,莫非这个山洞有什么玄机?”
    林千望了望还在入定毫无神识的风狄生,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
    他以扇掩口,小声对贺终南说道:
    “这个本来留待以后再告诉你的,不过今天既然撞上了,为师就开口说了吧。”
    “此洞乃是当年你祖师爷仙逝之地。他虽然功力高深,可因为这辈子机缘巧合太多最终还是未能修成仙体,但本身的修为又比普通的凡人境界高了太多,所以他身体亡故元神离窍之后,就被碧波潭的仙阵收留,养成了生灵,可以日日修炼。平时虽然没法子离开,可每年逢忌日,他还是得以恩准外出,可以来生前之地看上一看。昨夜是他的忌辰,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见他,不过,估计是你二人在此的缘故,将他老人家的神魂吓走了。我来了,未见到他,倒是见到了你们。”
    贺终南愈发好奇道:
    “祖师爷的神魂?可是祖师爷不是已经过逝了吗?那就代表凡人阳寿已尽,为何还会有神魂留下?还有,碧波潭是什么地方?生灵又是什么东西?仙阵又是什么?所以,简单的说,就是祖师爷虽然没有修成仙可还是不用转世投胎?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林千估摸着时间,怕风狄生随时醒来,只得含糊回应:
    “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此事的经过十分错综复杂,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下次等有机会为师再详细与你说明前因后果。”
    他神情凝重的叮嘱着贺终南:
    “还有,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泄露半句,绝不能让人知晓祖师爷还有神魂遗留世间,你可明白?”
    贺终南似懂非懂,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师父,您放心吧,我嘴最严了。”
    林千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发髻,宠溺的说了一句:
    “人小鬼大,为师都懒得说你。”
    师徒二人正在那儿相互逗趣,这厢,风狄生终于缓缓的醒了过来,贺终南忙迎上前去,关切的看着他:“小师弟,你没事吧。”
    风狄生仿佛还没有缓过劲来,他神色迷离,嘴里不停念叨着:“这是哪儿啊?”
    林千阔步上前,护住他的心脉,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下,方才对他言明:
    “这是浮云山的山洞。昨夜你师姐稀里糊涂的就带你入了定。你这还是第一次入,难免有些神思慌张。以后入的多了,便习惯了。”
    “你切要记住,入定之景乃是你脑海内幻化形成之景象,并非真实,切勿过度沉浸于此。”
    林千看他神色有异,估计他入定所见之闻并非什么好事,继续宽言相慰道:
    “就算见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也就当它是个噩梦,醒来就忘了吧。须知这幻景皆由心魔所生,人都有七情六欲,必有杂念。可只要日日清修,摈除内心杂念,下次再入定时,便不会得见这些妖魔鬼怪了。”
    风狄生勉强应了下来,只推说是自己精神不济,便不再答话。
    林千将二人带回派里,一路又严加训斥了他二人一顿,警告他们下次再闯出这样的祸事,绝不姑息。
    贺终南忙着一路插科打诨讨师父欢心,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惹得林千刚训了两句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风狄生却始终神情凝重,眉头紧锁,愁容不展,路遇其他师兄弟问之,也只推说是淋了雨身体不舒服。
    回到房里,风狄生再难控制住自己,挨着床倒头就睡,整个人裹在三床棉被里,还是冷的全身发抖,战栗难安,他不停的对自己说道:“没事的,师父都说了,那全是假的,全是幻象,都是骗人的,不会成真,不会成真!!”
    可是不论怎样的自我安慰,喉头的腥甜味道仿佛还在那里,那是血的味道,那是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味道。
    他又想起来那个入定的梦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像全部发生过一样。
    他有些惧怕那感觉,那真的是他吗?
    他不知道。
    眼前,他只能紧紧的环抱住自己,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幻象一场,是心中的万千妖魔变幻而成。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经此一役,贺终南和风狄生都老实了不少。贺终南虽没有多久又恢复了欺压众人的本性,可练功用咒却比以往刻苦太多了。大概是上次关键时刻用错符咒对自尊心带来的伤害太大。她痛定思痛,决定在咒语和功法上苦下功夫,所以进步神速,林千也颇感欣慰,不住的感慨这祖师爷留下的这山洞除了偶尔叙叙旧之外在训练徒弟方面还是挺有用处的。
    至于风狄生,他则一扫往日的娇生惯养少爷脾气,老老实实的和普通弟子一起刻苦用功了起来。每日闻鸡起舞,早起念诀,勤练功法,甚至也不用人伺候,日常生活都开始亲力亲为。不但学会了洗衣做饭这些粗活,劈柴打水也都手来擒来,就连大殿打扫这样的琐碎活儿也是干的得心应手,脱胎换骨的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林千也猜到可能是他第一次入定见识到了什么心意阑珊,所以整个人有所触动,方才性情大变,彻底改变。不过,鉴于这是好的转变,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于是便懒得深究,随他去了。况且他天分极高,林千也有意栽培,毕竟,如此一来这一辈的徒弟保守估计就有两个预备成仙的好苗子了,随便哪一个出息一点,零的突破也就指日可待了。
    如此一来,居然就平平安安的过了八年。
    八年后,贺终南毫无悬念依然还雄踞着浮云山大师姐的位子。可这第二的位子,却由原来排在第九十八位的风狄生取而代之。
    这八年里,贺终南和风狄生发奋用功,又因天赋远胜过其他弟子,二人终于成了浮云派里最拿的出手的两个徒弟。不但风雷诀修炼的日益精进,临阵对敌、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二人的感情也日渐深厚了起来。经历了洞中入定一事,他二人之间好像有了某种无形的牵绊,平时练功伏咒都在一处,采买赶集也必要一个带着另一个,竟好似亲姐弟一般。除了晚上各自回房间安歇,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按寻常道理,这修仙之人本不宜过分亲近,更不应有男女之情牵扯。可林千向来宠爱贺终南,又见他二人虽感情要好,却丝毫无越礼之举,只有同袍之情。况且,贺终南性子直率,风狄生自入定之事后,骄纵心性全无,个性愈发沉稳冷静。这两人互补恰当,倒甚有利于修炼。于是林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细细追究。
    加之,浮云派其他有修为的弟子们太少,大部分根本不够资格修习风雷诀,只能走马观花的混上几年,随便学些一般的经符神咒,当小戏法糊弄糊弄闲人讨口生计。长此以往,最后回乡种地或者返家娶亲。一来二去的,这山上的徒弟们收了又走,走了又收,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人,最后留下来的也只剩贺终南和风狄生了。新来的人自顾不暇,更是没人细究此事,更别提有什么说闲话的了。
    这一日,二人正在山间的蝴蝶泉旁逗趣闲玩,只见,贺终南先是用风雷诀炸了一个水花,溅了风狄生一身,风狄生也不恼,只是一个箭步向前,就要把她往水里拖,他如今已经成年,体型较贺终南高半个头,虽风雷诀不及她,可力气却比她大的多。吓得贺终南急忙施展腾云术法,三下五除二的赶紧起到一旁的树上去了,一边跃起还一边责怪风狄生:“哼,你就知道欺负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知道害臊。”
    风狄生在树下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昂头对她说道:“师姐,你说这话可就冤杀我了。我自打上这浮云山以来,你欺负我得有七八年了吧。我这身上打打闹闹时被你挠的,为你摘果子时不小心划伤的,还有你闯的祸我收拾的烂摊子那些,这桩桩件件数起来,身上留下的疤都有七八个呢。要不要我给你看看?看咱俩到底谁欺负谁?”
    贺终南在树上莞尔一笑,吐槽道:“我才不看呢。你这张脸啊,谁看了谁吃亏。哼,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一起去镇上买布,那东庄布铺的掌柜小姐就因为多看了你两眼,结果失魂落魄的连银子都忘记收了。咱们好心好意的给她送钱回去,她还好面子硬生生不肯收,非说这布是送给我做衣裳的,不要钱。你说,看你这脸的人是不是都吃了亏?”
    风狄生笑着应她:
    “是,看我这脸都是别人吃亏,你占便宜嘛。”
    “哼……”,
    贺终南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在树上情绪不满的呸了他一声,又开始拿瓜子丢他,弄得风狄生哭笑不得,只能不住的求饶,嘴里喊着自己错了,央求她快些下来。
    远处,一个本门新入的小弟子满头大汗的跑来,对着他俩喊道:
    “大师姐,二师兄,你俩原来在这儿呢,让我一顿好找,师父让我们所有弟子全体在大殿集合,人都快齐了,就差你们俩了。”
    贺终南来了兴致,轻纵身形,从树上跃下,急冲冲的问小弟子: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
    小弟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脑瓜,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我看师父的样子特别严肃。”
    “哎呀,大师姐,你可别问这么多了,不然就晚了,你们俩赶紧随我前去吧。”
    贺终南回头望了风狄生一眼,风狄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贺终南心中疑惑,浮云派一向不过是个闲云野鹤般的游散仙派,向来不理正事,究竟又能出什么大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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