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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反复,明皇后早就吃完,她碗中米饭才堪堪少了小半碗。
    阮阮不解,服侍明皇后在软榻上躺下,明皇后莞尔,对阮阮道:“你别理这丫头,也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说是这样吃饭不长肉。”
    明心听了,反驳一句,“长姐,这是医书里讲的。”
    明皇后笑,“正经的名家大作你不读,非要钻研美容养颜和瘦身的方子,幸好是身在国朝,若是生在大唐,看你怎么办!”
    明心不服,又道:“名家大作有长姐读就好了,长姐是皇后,我又不想当皇后,我只期许有一如意郎君,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我与他琴瑟和鸣,冬日赏梅,夏日饮酒,谈情说爱,花前月下,如此浪漫一生就可。”
    “都是大姑娘了,整日将情.爱挂在嘴边也不害臊。”明皇后回怼,语气里却全是宠溺,转身又对阮阮道:“不要听她的疯言疯语,都是被府里宠坏了。”
    阮阮垂手而立,心中倒是极为羡慕明心,在她家中,除了小娘给予的,她再没体会过其他人给的包容和宠爱。
    阮阮也有姐姐,不过那是大娘子所出的嫡女,与她这个庶女不同,长姐要学琴棋书画,还要学熏香插花,为有朝一日嫁入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做准备。
    而她,阮阮想,她是没有指望的过日子,至于前程和未来,都太过遥远。
    阮阮收回羡慕的心思,又陪着明皇后坐了一会儿,眼瞅着她犯了困,便悄悄放下帷帐退了出去。刚至外间,便见今上跨了进来,目光瞬间落到了明心身上。
    这样的目光,阮阮很是熟悉,惊艳中带着浓浓的欢喜与怜爱,他初见明皇后时也是如此。
    阮阮的心微微揪起,今上风流倜傥,又喜弄诗词歌赋,若不是君王,他定是个多情郎君。
    “姐夫。”明心的饭仍没有吃完,看见他来眯眼微笑,起身行礼。
    女子纤细的腰身盈盈微曲,将玲珑身材勾勒出流畅的曲线,前凸后翘,数不尽的妩媚妖娆。
    “快起来,倒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用膳。”
    今上褪了大氅,并不在意她如何称呼他,搓手看向碗碟,又问“今儿宫里的膳食可还喜欢?”
    明心微扬下颚,细长手指指着一碟子还剩一半的柑橘瓣儿,“此橘最得我心。”
    今上颔首微笑,挑了一瓣放入嘴中,“确实不错,甘甜清香,难得可贵的是新鲜,只是在这下雪时节吃它,有点儿冷,你也莫要贪凉,毕竟是女子。”
    “多谢姐夫关心。”明心抬眉瞥向今上,“难怪母亲说,长姐是这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有官家如此心细如发的夫君,可不就是要羡煞旁人?”
    明心微微仰头,两鬓深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肆意地垂落于两肩,肌肤胜雪,红裙烈焰。
    同为女子,阮阮惊叹,明皇后已经是倾国倾城的长相,而明心的相貌,更在明皇后之上。
    今上的目光在女子颈间停留片刻,而后刻意挪开,轻咳一声,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
    “你长姐是有福气的,但你常伴着她,福气定也不会差。” 今上道。
    “真的?”明心抿嘴偷笑,“难不成姐夫会看相不成?”
    今上也被她逗乐,目光穿过阮阮,看到垂挂下来的帷帐,“皇后歇下了?”
    阮阮点头。
    今上收回视线,在明心对面坐下,接着刚刚明心抛出的话题,“巧了,朕前些日子正好学了一些。”
    “那姐夫帮我瞧瞧,看看我命中注定的福气在何人手里?他几时会来寻我?”
    明心说罢,伸出手臂,摊开手掌到今上面前,“我倒忘了问姐夫帮人看相,是看脸的,还是看手的?”
    今上假作思考,搭住明心指尖,明心却在这一瞬将手退缩一寸,身子微抖,别开脸,垂了眼眸,呼吸加速。
    今上的视线慢慢上移,从她指尖挪到她急遽高低起伏的胸口。
    明心轻咬嘴皮,偷偷抬眸看今上,恰好今上也在看她。
    今上手臂向前,这一次明心没有再躲避,只两颊越来越红,最终双腿并拢,连坐姿都变得拘谨起来。
    今上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爽朗大笑两声松了明心。
    “姐夫瞧出什么来了?”明心瞧他笑了,也跟着展露笑意,腮飞胭脂红。
    “天机不可泄露。”今上大掌在两膝上拍了拍,利索起身,“今儿朕看尚膳局新得了些肥羊,明儿等雪停了,让你长姐带你来长春宫吃炙羊肉。”
    “谢谢姐夫。”明心欢快应答。
    “柑橘好吃,但切记莫多吃啊。”出殿门时,今上又关照一句。
    “嗯。”明心深深点头,“姐夫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今上笑笑,转身离去。
    阮阮小步跟上。
    外面积雪已深,踩上去时,咯吱咯吱的,阮阮将龙辇的帘子掖好,突听今上在龙辇里感叹了一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作者有话要说: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出自《诗经·卫风·硕人》
    第13章 偷欢
    龙辇绕过宫墙,一路往长春宫而去。
    阮阮默默抬头看天,白雪红墙之上是四方灰涩的天空。
    凤鸣宫与长春宫隔得不远,刚出凤鸣宫,阮阮便遇见了景尚服,她大约是来给皇后送东西的,见着今上的轿辇,退后两步,躬身让到墙边。数日不见,她已瘦得脱了形。
    阮阮心有不忍,微微欠身,与她行礼,只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眸无光,全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自金明河今上婉拒明皇后为曹不休请婚后,她便连生了好几月的病,周太后甚至为她请了医官,也总不见好,难得今儿会出来,倒是出乎了阮阮意料,阮阮不禁多看她两眼,恰巧她也在看她。
    “阮阮。”在阮阮几乎要与她擦肩而过时,景尚服低声叫住了她。
    阮阮见她眼神闪烁,似有话要对她说,于是故意放慢脚步,落到仪仗最后。
    “随我来。”景尚服勾住阮阮衣角,二人在宫墙拐角处停下。
    “阮阮,我问你,我算不算你的伯乐?”景尚服说话时,刚刚强挤出来的笑容已全没了踪影。
    阮阮想起初入宫的情景,目光直视她,“是。”
    听了阮阮肯定的回答,景尚服轻吁一口气,手臂微颤,握住阮阮的手,还没说话,泪珠子便滚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知冷热的好孩子,上次在宫外,你能顾及我的心情,我就明白没白疼你一场。”
    阮阮知她心意,不忍让她失望,可对于明皇后都办不到的事情,她更是束手无策。
    她正踌躇该如何回应,却觉手中一沉,一只金镯子已套在了她腕上。阮阮茫然抬眸,惊慌失措推却。
    “阮阮。”景尚服按住她的手,又道:“好孩子,我且问你,倘若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你会帮我的是吗?”
    阮阮点头。
    “那好,现在我就需要你。我想知道,曹……小将军,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有信儿了没有?”
    阮阮一怔,她想起初进长春宫时,韩玦就对她说过的话,“殿前当差,若不能守口如瓶,轻则掌嘴,重则绞杀。”
    大战胜负如何?大军何时班师回朝?这些都是国之机密,怎能因为儿女私情泄露?
    莫说此事阮阮确实不知,纵是她知晓,给她百只镯子,她也不敢。
    阮阮摇了摇头。
    景尚服略带失望地盯着阮阮看了又看,忽而突兀地大笑三声,“好!很好!非常好!”
    阮阮讶然,知她误会,她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宽慰她道:“尚服放心,只要曹将军得胜的消息传回来,奴一定先告知您。”
    “不必了……不劳你费心。”景尚服一把将阮阮甩开,面色铁青,夺回金镯,转身离去。
    大雪纷飞,景尚服桃红色衣衫消失在和鸣宫墙内,阮阮却被冻结于宫道上,久久不能转身。
    翌日,天气转晴,出了太阳。
    今上早晨一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扒着窗户看外面,瞧着大雪停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更是招呼了韩玦准备铁炉铁叉。
    “朕听闻,皇后早年在府里时,最喜欢与她父亲勇毅候围炉喝酒吃烤羊肉,这两日她怀着身子,总是茶饭不思,朕琢磨着,午间温一坛好酒,多烤些羊肉,到时香喷喷的,说不定她胃口就上来了。”
    今上兴致勃勃说道,竟不用人伺候,自己束好腰带,更是高兴地拍了拍肚子,一瞬间倒不像君王,只像个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
    韩玦闻言,有片刻迟疑,但瞧今上情绪异常高涨,也笑着应答,“等官家下了朝,这一切臣便都会给您办好。”
    “朕相信你,今儿就不用随朕去前朝了。”今上抬手拍了拍韩玦的肩,昂首阔步出了长春宫。
    阮阮瞧着今上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思量再三,仍是忍不住凑到韩玦身边,“先生想如何烤这羊肉?”
    韩玦目送今上离开,转身走向偏殿长恩苑,长恩苑奢华更比正殿,纵是隆冬,亦是满目鲜花,流水假山,奇花异草,红罗纱帐。
    韩玦抬手,给廊下娇养着的四只金丝雀喂了食,回复阮阮的问题。
    “其实这金丝雀,养一只就好,这四只一起,叽叽喳喳,叫起来就有些吵了。可难道因为吵就不养它们了吗?阮阮你瞧它们,瞧这三只,长得一般又爱折腾,所以我们反而偏爱另一只,这或许就是对比之下,才见高低吧?”
    阮阮明了,想想韩玦自打十一岁时就跟着今上出入前朝后宫,到如今已有十三年,官家的心思,他岂有不懂。
    韩玦撸撸袖子,露出他时常陪今上作画的手,开始布置。
    阮阮有时想,其实韩玦骨子里也是极高雅浪漫的,他精通书艺,又善绘画,尤其擅长画天,他笔下的天际,空旷而高远,肆意又豁达。
    阮阮留意到,韩玦很是有心地将烤炉摆在了花丛中间,人坐其中,犹坠花海,炉火旺盛,酒香四溢。
    韩玦立于花前,默默指挥小黄门们在软榻前加了一道红罗帷帐,又熏起了合欢香。
    “阮阮。”韩玦布置完一切,转身正对阮阮,“你记着,我们今生今世的主子,有且只有一个。”
    阮阮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是看穿一切的通透,可又不失最初的悲悯。
    没多久,皇后的凤辇便到了,阮阮与韩玦跪拜迎接,没承想车帘掀起的那一刹,却是一身明媚桃红锦缎长裙的明心从车上走了下来。
    凤辇是皇后专用仪仗,纵是妃嫔,无人可僭越使用,更何况是无品无阶且不是嫔御的明心?
    阮阮心下只觉不妥,韩玦似乎有一瞬也是诧异地,但那诧异很快从他眼底闪过。
    “韩先生,长姐她身子乏得很,故而要我来替她赔礼恕罪,官家见不着长姐,不会生气吧?官家要是生气,我这就便回去。”
    韩玦微笑,刚想说话,却见今上身影。
    “难道在明心的心里,朕就是那么爱生气,小肚鸡肠之人?”
    与明心故意流露出来的担忧相反,他的心情好极了。
    “姐夫,你回来了?”
    明心听着声音,转身回眸看今上。她不束发,恰今上已走到她身后,长发飘起,发丝扫过今上脖颈、鼻翼,她丝毫未觉,笑意盈盈,一派天真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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