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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益州二公子,躲在马车里像什么样子?
    这样一说,云横反倒幽幽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上来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若是才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旁人该如何看我?”
    沈晚夕脸又开始发烫了,这次倒不是因为云横的动作,却是她自己竟然瞬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欲哭无泪,她心中暗暗叫着阿娘,她真是被这个男人带坏了。
    坏得透透的。
    云横见状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半日都没见你了,心里思念得紧,阿夕容我多留一会可好?”
    沈晚夕气得低哼一声,从前打猎的时候哪次不是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三两天,如今这才隔了半日就受不了了,她才不信呢。
    云横待够了时间才从车驾内出去,队伍这才如常一般秩序井然地往西南方向行驶,谁也不晓得二公子为何如此仁慈,竟让大伙足足休息了一中午,谁也不敢问。
    一路上倒是平静得很,这样一行气势宛若军队的队伍从官道行过,尤其为首一人面色冷厉,自有一种盖世之气,当然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西南大片都是益州的领地,可以说过了商州、梧州再往西走,整个便是益州的天下了。
    商州到益州一千六百里的路程,若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跑,只需三日便能到达益州境内。
    可如今马车里还坐着两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二公子的夫人,一个是二公子的妹妹,便是昔日在战场风驰电掣的二公子如今也行得不疾不徐,唯恐颠了马车里的夫人和小姐,跟在后面的守卫身下的烈马才走快一步,二公子眉头都得皱一下。
    照这样下去,回到益州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三日后,队伍在永城外的驿馆留宿,沈晚夕终于遇上了一个像样的厨房。
    原先掌柜的还不肯将厨房给客人用,直到那益州二公子冷着脸将将要拔刀,掌柜地当即腿一软恨不得跪下来,连声道:“您用您的,您高兴就成!”
    沈晚夕喜笑颜开,卷起袖子便开始干活儿。
    厨房的食材不算特别多,沈晚夕又考虑到行路途中不宜吃得太丰盛,以免出现闹肚子或者水土不服的症状,到时候耽误行程就不好了,最好还得是路上能带的食物,她想了想,还是多煎几个牛肉饼来得实在,大伙也都能跟着尝一尝。
    于是洗干净手开始以温水和面,将面粉搓成团后静置片刻,再拿出来揉搓成一个个光滑的小面团,表面刷上一层油防粘,醒一个时辰为最佳。
    醒面的间隙将牛肉剁碎成泥,用盐、葱、姜、蒜汁、秋油一同搅拌,撒入她从商州带过来的十香粉搅拌均匀,这样的肉馅儿吃起来会更加滑嫩鲜美,
    醒好的面团取出来,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层,将牛肉馅均匀地铺在面饼的一边,慢慢包裹起来往另一边翻卷,翻卷的同时将弹性的面皮慢慢拉长,待包裹完成后再将裹着牛肉馅的面团按压成圆圆的饼状,一个牛肉饼的面坯就做成了。
    锅中烧油,将压好的牛肉饼一个个放入锅中煎炸,小心翻面儿,待到两面呈现金黄的色泽即是大功告成。
    沈晚夕连着做了一晚上的牛肉饼,给队伍中每个护卫都分了一个,刚出油锅的牛肉饼热乎乎的、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还有鲜美的肉汁往外直冒,香得人骨头都酥了。
    知道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饼子,众人更是热泪盈眶,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又恨同行的人太多,一人只能分到一个,根本就不够吃!
    角落里的小方桌上,魏眠连吃了三个牛肉饼,个个都又香又脆,酥得掉渣,四下望一眼后笑着对哥哥道:“嫂嫂如今可比你更得人心了!”
    云横盯着厨房里欢快的小姑娘,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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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横的父亲
    马车行过车窗外第一棵木芙蓉的时候, 便已至益州境内。
    远望去山野似撒了一层薄薄的碧毯,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粉白色花瓣,桃夭杏灼, 草长莺飞, 竟到了百花蠢蠢欲动的时候。
    魏眠算了算日子,惊喜道:“今日是二月初二小花朝节,难怪外头还有人踏青呢!”
    沈晚夕也将头探到窗外去看,“小花朝节?难不成还有大花朝节?”
    魏眠兴奋地点点头:“益州就是这样的, 二月初二小花朝,二月十二大花朝,嫂嫂那边应当是只有大花朝节, 是二月十二这一日吗?”
    沈晚夕摇头笑道:“沧州是二月十五,比益州要晚好几日,因为沧州天冷,花开得也晚一些,二月初的时候还春寒料峭的呢,没有哪家姑娘敢出来跑。”
    魏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月都到了, 四月十八是不是就不远了?
    心里默默激动了一会儿, 她忙将自己的小念头掐碎在脑海中, 眼下最重要的是兄嫂回城, 父亲也得先忙他们的事情, 她得排队等呢。
    瞧见嫂嫂眼神里满是向往,魏眠噗嗤一笑,道:“二月初开的花少,等到大花朝节的时候才是满城春色,群花争艳, 那才叫热闹!到时候让哥哥带嫂嫂出去踏青,对了,还得到花神庙祈福,让嫂嫂赶紧生个小战神!”
    沈晚夕脸一红,低头笑嗔道:“你说什么呢!”
    魏眠瞧见嫂嫂羞赧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大笑不止,许久又瞧见嫂嫂皱了眉,忙坐近了去拉她的手,“还有三五日便到城中,嫂嫂是不是紧张了?”
    沈晚夕默了默,头也摇不动,说不紧张是假的。
    早些时候云横同她说过家里的人员组成,可他毕竟五年未归,家中近年来的大小事情也不了解,魏眠便同沈晚夕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益州侯,还有七个兄弟姐妹。云横和魏眠的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益州侯也未曾将哪个姨娘扶正,所以府里没有大夫人。
    云横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位庶出的兄长,是二姨娘所生长子,名唤魏硕,这位早年亦是大将之才,驰骋沙场不在话下,只是多年前在战场惨遭横祸,年纪轻轻便断了双腿。魏硕之妻乃魏硕原先在军中时军师元昭的女儿,名唤元嘉采,亦出自名门。
    此外,益州侯还有一位庶三子名唤魏彰,庶四子名唤魏颂,庶六子名唤魏敞,庶七女名唤魏姝。
    那魏姝还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魏眠宽慰她道:“爹爹平日里虽然看着很凶,却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头儿,嫂嫂是二哥的妻子,就算你不是沧州侯府的人,只是出自乡野,爹爹都一定会一视同仁地对你好的。”
    若不是听过益州侯昔日横扫千军的赫赫威名,沈晚夕当真就信了。
    她咧嘴吸了口凉气,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天底下怕也只有小姑子敢这么说吧,不过后面那句话,倒是令她很惊讶。
    即便她只是出身乡野,益州侯也不在乎?
    魏眠吃了两口糕饼,又将双腿放到座椅上来舒舒服服地坐下,继续道:“大哥性子温润亲和,大嫂常年吃斋念佛,两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连下人都从不轻易苛责,他们见了嫂嫂你,一定会非常欢喜的!况且你是二哥的媳妇,弟弟妹妹们就算胡闹,也不敢来招惹你。”
    她顿了顿,又强调:“不止是益州侯府的人,整个云境都不会有人敢来招惹嫂嫂的。”
    沈晚夕微微一滞,忽然想到了谢邵和沈晚吟,自己已然是益州二公子的夫人,日后怕是还有机会与此二人见面。
    她目光难得冷下来,让魏眠都吓了一跳。
    不过听完家里的介绍,沈晚夕似乎没有那么怕了。
    大家族更讲究长幼尊卑,从长幼来说,她理应尊敬那几位姨娘和兄嫂,但从尊卑来说,云横是唯一的嫡子,而她是云横的妻子,便是姨娘和兄嫂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而且,云横这次回去,益州侯总是要立世子了吧?
    这方面她从前没想过,只晓得州郡一般先考虑立嫡,立长次之,最后考虑立贤,遇到嫡长子不成器的,的确有立贤能或骁勇之人为世子的先例。
    云横失踪这五年,说是失踪,其实外界早已默认是在梧州大火中尸骨无存了,可即便如此,益州侯这五年来也没有立世子。云境十四州最重战功,可大哥魏硕双腿有疾,这辈子怕是与世子之位无缘了,下面的三弟、四弟、六弟又都是庶子,若是益州侯有意从中挑一个继承人,这五年来就该有所表示了,然而并没有。
    自古以来继承州侯之位的,没有几人手里头是不沾血的。
    沈晚夕对未来仍然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她没有多大的野心,只希望云横平平安安的。
    回城前一日晚,队伍在城外五十里的驿站留宿。
    沈晚夕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妆台的桌子上还放着侍女送进来的新衣裳和一整套的头面,是明日回城时要穿戴的。
    那粉嫩小袄的侍女正弯身替她更衣,除了刚进来时说了句话,其余时间皆闷得像个葫芦似的,云横不在屋内,四下里静得有些诡异。
    沈晚夕看着她,忍不住问:“听说你是从益州侯府过来的?”
    那姑娘慌忙俯身跪下,声音有些发颤:“回夫人的话,奴婢是随二公子的侍从一同过来的,二公子说,日后便由奴婢伺候夫人。”
    沈晚夕欣然一笑,忙唤她起身,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又俯身跪下:“奴婢叫茯苓。”
    沈晚夕马上就想到了茯苓饼,馋了。
    这姑娘竟然是云横给她挑的,模样很是清爽,做事也细致。
    单看她方才为她洗发梳发的手法,轻柔又舒服,一丝都没有扯痛她,沈晚夕便知道这姑娘灵巧聪慧,就是胆子小了点,规矩多了点。
    才说一句就要下跪,沈晚夕可受不住,又将她扶起身道:“往后我问你话,你只管回答便是,不必行如此大礼。”
    她又不是老虎,能吃人么?
    次日一早,沈晚夕换上一身大红缂金丝云锦缎通袖上衣,外披雪色狐皮大氅,头顶珠环翠绕,走起路来珠子坠子泠泠作响,摇曳生姿。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许久没穿得这样正式了,满头的珠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处处都不习惯,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她自己盘的发髻简单又好看,如今出来了,到处都得端着。
    云横也换了一身玄色暗花锦袍,袖口是镶着金丝的滚边,腰间仍系着她亲手绣的墨色腰带,身材颀长,高大挺拔,眉宇间冷冽如昔,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马上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了,也不晓得云横紧不紧张。
    队伍于辰时启程,沈晚夕进了马车便解下了沉沉的大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魏眠进来时眼前一亮,竟微微怔愣一下。
    从前在商州的时候,她只见过嫂嫂穿着素裙的样子,那时候便觉得她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仙姿佚貌,恍若仙子下凡。如今见她一身华丽的红色,衬得肌肤雪白莹润,一笑间将人间的千娇百媚尽收在眼底,连那车窗外的夭桃艳李也瞬间黯淡无光了。
    辰时到巳时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越到后面时间似乎过得越慢,沈晚夕开始有些如坐针毡,魏眠也浑身难受。
    一身的行头压着,还得挺直腰板子坐端正了,想将头顶长长的步摇取下来歇一会,又怕乱了发髻,到城楼下面来不及梳理,又得丢人。
    直到队伍有了缓下来的趋势,魏眠登时掀了帷幔往外看,“嫂嫂,我们快到啦!看到城楼了!”
    沈晚夕掌心都热出了汗,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忍不住卷起帷幔的一角,往外瞅了瞅。
    城楼高耸,长矛屹立,旌旗猎猎。
    远远望去,寒风中的益州城楼雄伟险峻,固不可破。
    马车愈驶愈近,前方的城楼在视野中也越来越清晰。
    城墙以坚硬如铁的巨大石砖砌成,南北宛若巨龙绵延数里,城门四角建有高大巍峨的角楼,乾楼、望楼、箭楼、瓮城、控军台等军事壁垒一应俱全,远望去巍峨壮观,奇伟磅礴,竟令人不敢直视。
    沈晚夕从未来过益州,如今见到这益州城楼空前绝后的逼人气势,便已经能够理解益州为何能够虎踞龙盘于西南,在云境百年来的血雨腥风中屹立不倒。
    片刻,她又看到城门下整齐划一的兵马,最前头的黄骠马上正襟端坐一人,气势凛然,宛若云龙风虎,威风八面!
    “那位是?”
    隔得远,沈晚夕没看清楚人脸,也估不准岁数,只晓得那人气场极强,周遭的将士亦给人一种凛凛的压迫感。
    这话才问下去,眼尖的魏眠立刻道:“是爹爹!爹爹出来迎接我们了!”
    沈晚夕心里一颤,那黄骠马上的就是威名远播的益州侯?
    云横的父亲?!
    堂堂益州侯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她忽然有点不敢探头往外面瞧了哦,脑海中不住地勾勒方才那黄骠马、黑金袍的画面,把自己又弄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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