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谁送水啊,一个个都是懒骨头,老娘等半天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差点渴死了去,人呢?都死哪去了?”
纪榕没猜错,来人正是将女主锁起来的恶婆婆纪红彩纪老婆子。
小说里对于这个让女主早期受尽折磨的角色描写还是挺详细的,纪红彩出生于松花村,是家里老来闺女独苗苗,从小要啥给啥,养成了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后来到了年纪父母张罗着给她招了婿,就这么上头没有婆婆磋磨,丈夫又没脾气的,让纪红彩威威风风了半辈子。
纪老婆子一进门就啐了一口唾沫,绕了一圈才发现屋里只有一个纪榕,心里堵住的怒火没处撒便直接冲她来了一句‘赔钱货’。
转头正准备去找找其他不知道去哪里鬼混的熊孩子们的时候,却注意到了那道被锁起来此刻撞开条门缝的门,纪红彩只觉火冒三丈起,直接就开嗓大骂:
“你这个贱人又起什么幺蛾子,一天到晚不整点事是不是闲得慌?我儿子被你弄到现在还在卫生所里躺着呢,怎么,你还想搞事情啊,还想考大学,就你这样的东西,我呸……”
屋内的人许是吃过教训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没人回应。
纪红彩就这么没人搭腔地骂了好一阵,总算把这些天因为听人风言风语,被人躲在暗地里看笑话而腾腾腾升起来的怒火抚平了些,这才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来警告:“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把不该有的念头收起来,否则别怪我把你锁里面一辈子。”
她话音刚落,大门外又传来动静,一个三十来岁脸色蜡黄身子却有些微胖的妇人挪着步慢慢走了进来,那是纪榕的大伯母冯月红,平日里和时甜甜这个妯娌最是针锋相对。
妇人一脸犹疑的神色也不知道踩中了纪红彩心里的哪根弦,心里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突然被鼓动了起来,“你这婆娘磨磨蹭蹭地走那么慢干嘛?摆出这么副晦气嘴脸,怎么?前面有豺狼野兽啊?”
冯月红被骂得一愣,使劲揪了把大腿的肉才换上一脸谄笑。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埋怨:自己本来就是因为怕被时甜甜的事牵连才刻意放慢脚步,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说来说去都怪时甜甜那个扫把星子。
冯月红越想越气愤,不止是自己被害得整天被婆婆揪住一点理由就骂,还有每日做不完的各种活计,愣是累得她这阵子都直不起腰来,而屋子里的女人每天却只需要喊喊叫叫,日子过得比猪都快活。
“还愣着干嘛,不快去做饭,等着我老婆子来给你洗菜点火呢?”
“不用不用,娘您消消气,我这就去做饭。”冯月红连连摆手,离开前还狗腿子似的给纪红彩倒了杯水。
冯月红心里对时甜甜的生活羡慕得很,可她不敢跟着学,千言万语便只能化作咬牙切齿的小声咒骂。
偏巧纪榕离得近,还能清楚地听到她的骂语:“好个贱婆娘,整天就知道搞些破事来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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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纪榕的奶奶纪红彩总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后,二儿子因为在镇上厂里有份体面工作的缘故,就拉着小家子都去那边过活了,只除了逢年过节回来一大家子团聚,也就那热闹热闹忙不过来的时候二儿媳妇偶尔会帮忙干些活做几顿饭,其他时间都是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轮流着来的。
这不时甜甜被锁起来了,所有做饭洗碗屋里屋外的活都得由冯月红来做,也就难怪她心里不忿了。
纪榕小眼珠子转了一圈,眼见着冯月红只敢在这里小声嘀咕在婆婆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得亏纪红彩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婆子,才能镇得这人心各异的一家子无人反抗。
只是笑过之后心里又是惘然。
对于看过小说并且熟知剧情内容的她来说,面前所看到的场景就像一部开机到一半的电影,既定内容已经产生,本该演绎死亡的演员突然产生反抗意识,剧本难道会因为一个人的罢演而改变内容吗?
在这部小说里,同女主作对的人最后没哪个有好下场的。
偏偏她所穿的这具身体,这一家子可以说是时甜甜午夜梦回的噩梦,现在一个个蹦跶得有多欢快地羞辱女主,未来得到的报应就会有多惨烈。
想到自己未来可能面临的命运,纪榕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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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月红做好了饭,家里在外面干活玩耍的人也基本都回了来,大人小孩的围坐在一起,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纪榕坐在一张用木头打起来的凳子上,小短腿悬在半空一下一下晃悠着,看起来有些肉感的爪子扒拉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却是在悄悄观察着这家子。
坐在最上面一看就是主事位的是说一不二的奶奶纪红彩,她旁边三十出头五官周正看起来很严肃的应该是大伯纪军,然后是大伯的大儿子纪进福,小儿子纪进宝,二女儿纪青团......
“哎哟,爷爷的小榕榕饿坏了吧?”纪榕感觉到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抚上自己有些乱糟糟的脑袋,她不由得咧开嘴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容。
这是她爷爷姜常清,老人家穿着磨得袖口开缝的深蓝色中山装,额头眼角的皱纹随着他的笑容展开,和纪榕看过小说之后先入为主以为的模样十分不同。
晚饭吃的是杂粮粥,加了大半锅麦片和大半锅水的锅里几乎看不到多少的米粒,还有青青翠翠焯过一遍水一点油星子不沾的野菜叶,纪榕看得暗暗咋舌,明明记得小说里纪家是个还算过得去的家庭,怎么会贫困到这种地步?
纪红彩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有些不高兴了,哼哼了两句:“咱们家因为老三的事花了不少钱,以后可得省吃俭用了。”
纪红彩向来是家里分食的,碗那么大的汤勺一勺子下去,沿着锅边捞起来的满满当当的粥先给了自己。
其次是大儿子,一个一个顺着排下来,轮到纪榕手上的时候只剩下一碗稀得可以的杂粮汤。
纪榕个儿小,手上虽然有些肉窝窝,指节却也是短短的,端着足有她半张脸大的碗显得滑稽得很,她也不像同龄的纪进宝一样闹着要大人喂才肯吃,就拿着个小勺子一下一下地扒拉着粥。
空空荡荡的胃里因为进了粥而变得暖暖的,饱腹的感觉让纪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乖榕榕,别顾着喝粥,吃点菜。”姜常清看着小团子一口一口喝着粥,全然顾不上嘴边沾的粥粒的模样,忍俊不禁,忙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
几个孙子里他最稀罕榕榕这个小不点,一是因为小丫头刚出生就没了娘招人心疼,二则因为小姑娘的乖巧懂事不闹腾。
农村里多是自己腌的咸菜,这东西拿外面卖也便宜得很,纪家每年都会腌上一大罐,想吃多少有多少。
纪红彩拿着大碗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粥,一边斜眼看向那爷慈孙乖的模样,不屑地冷哼,“不过是个赔钱货,养大了就别人家的还能给你养老不成……”
纪进福正一口粥一口菜吃得欢快,才不管桌上其他人的脸色。
冷不丁肚子被人突然捅了一下,呛得他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纪进福怒目一睁,正欲发火,就看到亲妹子冲着自己一直使眼色。
他摸了摸脑袋疑惑不解,感觉到对方伸到桌子底下的手一直拽着他指着什么,纪进福恍然大悟。
“奶,您吃菜。”纪进福连忙给纪红彩夹了一筷子菜,又福至心灵加了句:“孙子以后孝敬您。”
纪红彩这才露出笑意,咧开嘴露出一排发黄发黑的牙齿,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鸡蛋,“哎,奶的乖孙哟……”
纪进宝在一旁看得不乐意了,摆脱掉亲娘喂过来的粥,张着嘴任由口水流淌过下巴浸湿了一片衣襟,指着哥哥手里的蛋,“奶…奶,小宝…蛋…奶……”
纪进宝如今三岁,比起纪榕还得小上一个多月,话还没学利索,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冯月红瞬间被吓到了,连忙抓住小儿子乱指的手,“娘,小宝还不懂事,您不用搭理。”
家里养了几只下蛋的鸡,平日里蛋全是由婆婆纪红彩把着,她爱给谁给谁的,最不喜欢别人跟她伸手拿吃的。
反正大儿子也是她儿子,吃下去也便宜不到别家的。
冯月红可不想因为小儿子几句话让婆婆又找到理由给自己找事做……
纪红彩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摸出来一个鸡蛋,“大福读书用脑子得吃鸡蛋,小宝还长身体呢也吃一个。”
纪青团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使劲灌了两口粥也没说什么,她知道奶奶重男轻女,自己想吃是绝对不能的。
不过转念一想,小倒霉蛋纪榕也没得吃,她心里又平衡了,纪青团有些喜滋滋地想:好歹自己的粥比纪榕多呢……
纪红彩把一碗粥喝完,感受了一下儿孙膝下绕的满足,清了清嗓子对着冯月红,“我一会得去看看老三,老大媳妇,你收拾一下,老三闺女今晚去你屋里睡。”
作者有话要说: 榕宝要见爸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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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太太果然还是疼爱孙子的。
两个儿子都吃了鸡蛋,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冯月红也觉得浑身舒坦,甚至在心里暗暗得意地想:老三媳妇有张漂亮的脸蛋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哪里比得上自己,给纪家生了两个乖孙。
时甜甜在没有嫁给纪葎以前,是知青办里出了名的大美人,生产大队里的壮汉劳力下了工就齐刷刷往知青办跑,上门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
冯月红每每想到自己抠搜到不行的婆婆为了给老三娶媳妇花了比自己多出整整一倍的彩礼钱,心里就恨到不行。
尤其是等时甜甜嫁进门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之后,那个女人事事比自己优越,干活的时候也有老三抢着帮忙干,甚至于冯月红偶然还看到自己男人觍着脸去帮忙挑水抬锅。
老三媳妇长得漂亮学历高而且还脾气好,而老大媳妇却只是长相一般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妇人,冯月红不止一次听见生产大队里的人拿她们两个的比较当笑话谈。
冯月红心里呕到不行,所以在时甜甜提出离婚要高考被婆婆锁起来这件事上,她没少煽风点火。
现在居然要她跑去给时甜甜那个狐狸精带女儿?
冯月红感觉刚刚还颇好的心情瞬间被破坏了,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冯月红的脸色纪青团都偷偷看在眼里,她也不乐意自己妈妈跑去陪那个小倒霉蛋。
就像自己妈妈讨厌时甜甜一样,纪青团也讨厌纪榕,讨厌她长得比自己好看的脸蛋,也讨厌爷爷对她比对自己好。
纪青团已经快六岁了,经常听着冯月红在耳边念叨的话,心里有了一些小算盘。
她睁着有些琥珀色的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奶奶,榕榕今晚要陪我们睡吗?那太好了。”
纪青团双手合十鼓了鼓掌,特别开心的样子,随后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自己哥哥,有些苦恼,“可是哥哥明天还要上学呢,大家都一起睡,万一榕榕像昨晚一样因为想爸爸了又哭又闹怎么办……”
纪青团的杀手锏就是自己哥哥。
纪家世代务农,老太太迫切盼望家里有个能读书光宗耀祖的孙子,所以在对待孙子读书这件事情上才半点不吝啬。
“我还听大哥说明天有考试,他要拿个好成绩回来给奶奶长面子呢……”
考试呢,多大的事啊!
纪红彩也沉默了,自己大孙子要考试,她怎么还能让那个小赔钱货去打扰他,万一害得自己大孙子考不好怎么办……
就在纪红彩犹豫今晚要不要直接把纪榕丢给时甜甜让她带着两个人一起锁起来算了的时候,姜常清说话了,“榕榕今晚就陪我睡吧!”
“不行。”纪红彩拒绝,她可没忘记昨晚那个赔钱货在自己屋里哭闹的模样,害得她整整一宿没睡着觉。
纪榕已经喝完了粥,咬着小勺子腮帮子鼓鼓的听着对面的大人讲话,一张脸里写满了苦恼,她想说自己一个人就能睡。
但是才三岁半的纪榕说这话明显没什么信服力。
这个时候,冯月红说话了,她担心婆婆还想把人往自己屋里塞,“我看榕榕老是吵着要见爸爸也不是办法,要不今晚让榕榕去陪着老三吧?老三到现在也没醒,我听人说昏迷的人是能听到身边人讲话的,他心里惦记着榕榕,说不定很快就醒了呢。”
既不用烦自己,也不用耽误孙子,还能唤醒儿子,纪红彩眼睛亮了一下,“我看行。”
姜常清看了一眼纪榕,小孩子心思单纯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姜常清却是知道小医院地方环境的,心里不同意,“什么混话,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去卫生所那种地方?”
“难道你想看你儿子一直睡着吗?”纪红彩冷硬道。
三儿子可是磕到了头当场出了血的,昨晚连夜送到卫生所,医生都说晚点送来命都没了,人没死成在卫生所里待一天就得多一天医药费,纪红彩心里只恨不能多想点办法让人早点醒呢。
……
傍晚,松花大队红霞漫天。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项目,家家户户吃过了饭没什么事做的老人就喜欢拿着水杯带上点小零食等着在村里空地上围着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