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在场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只有林稚虞低下头开始收拾教案了:“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了,下课吧。”
林稚虞话音刚落,就有个扎马尾的女生认出了梁起鹤是前几天来过教室的,不禁问道:“你到底找谁啊?”
梁起鹤没有回答,但是目光直视着讲台中央的人。这下又有几个女生陆续反应过来了,其中一个转过来对林稚虞道:“师兄,他是你的朋友吗?”
林稚虞也沉默不语,他把教案整好后就去收拾贴在黑板上的几副作品图。
他这个样子明摆着是不想回答。但是因为他平时都是独来独往,身边的不是学校的老师就是学生,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外形很不错的男人来找他,还来了不止一次,立刻就有八卦的女生想要再问下去了。
看林稚虞又被围住了,梁起鹤只好再补了一句:“我跟医生约的四点半看你手上的伤,再不走就迟到了。”
林稚虞之前出车祸的事学生们是知道的,梁起鹤这么一提,学生们就反应过来了,也不好再耽误他,于是三三两两地散了。
林稚虞跟着梁起鹤出来,坐上后座才道:“我还要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梁起鹤把他送到办公楼,等到快五点的时候他才下来。
林稚虞看的是梁家经常光顾的私人诊所,就算时间上晚了点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在路上的时候赵曼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到哪了。
梁起鹤在开车,手边又没蓝牙耳机,就把手机递给林稚虞,让他跟赵曼讲。
比起现在和他说话的态度,林稚虞对着赵曼是真的温柔,那语气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一样。梁起鹤从后视镜里看他,要不是这几天看到了他的不同面,真的会像赵曼一样被这个虚伪的表象给唬住了。
也不知道林稚虞对爸妈的温顺是不是装出来的。不过梁起鹤对他的了解还很有限,也就没有深究下去,只等唐粤那边的报告出来了再打算。
到了诊所后,医生给林稚虞拍了片,又做了检查。林稚虞早上用力推过梁起鹤,但那一下问题并不严重,否则他也不可能只靠着弹力绷带就能支撑一天了。医生说他康复的不错,但是要继续保持,还是要多休息的。
林稚虞问还要多久才能开车,医生让他不要着急,开车对双手的操作要求都比较高,如果要恢复到能开车的程度至少还要休养两周这样。
他想起早上梁起鹤说过的话,就问医生能不能换其他效果更好的药。其实他会这么急,除了想要梁起鹤早点回意大利外,也是因为下个月的校庆作品展览。那个作品他两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但是因为车祸受伤,只能暂时停下来。如果还要再休息那么多天,怕是赶不及校庆展览了。
梁起鹤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他这么迫切的想要康复,就以为他是希望自己赶紧回去,好继续跟方昊唯来往。
医生说这个只靠药物是没有用的,还是让他稍安勿躁。林稚虞看没有办法了,只好拿了医生新开的药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俩谁也没说话,不过林稚虞的手机响了两次,都被他挂断了,梁起鹤就猜想这电话是不是方昊唯打来的。
到家后,林稚虞没有跟他一起进去,而是找了个回电话的借口往花圃那边走去。
林稚虞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用眼角余光瞄到梁起鹤已经进屋去了才回拨了那个号码。
那边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一道甜美的女声道:“你好,是林先生吗?”
“是我。抱歉刚才不方便接,是可以去拿药了吗?”林稚虞问道。
“不是的林先生,今天联系您是有一件非常抱歉的事要告诉您。刚进的那批亚美娑片因为批文出了点问题,海关一直不肯放行。我们已经临时更换进货渠道了,但是可能要晚半个月这样,您看可以再等吗?”
林稚虞本以为对方打来是通知他可以去取药的,结果居然告诉他要延期?
那天去酒吧跳舞,他吃的就是最后一颗亚美娑了,如果没有这个药,他根本没办法好好地穿上女装。想到后天还要去老冯那边拍照,他有点焦虑了。
老冯那边是所有工作里最固定,也是收入最稳定的。老冯对他没什么要求,唯一的就是守时,毕竟那边的服装上新率很频繁,每周他都要过去一次,每次要拍一整天的时间,还要换几十套衣服。如果没有亚美娑片,他根本连一套都拍不下来。
林稚虞道:“那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先帮我弄到几片?我有急用的。”
对方抱歉地告诉他没有办法,因为亚美娑片是特殊药品类,本来进货渠道就少,这两年又因为原料管制问题导致产量减少了,所以大部分地方都是供不应求。不过对方给了他一个转圜的建议,有一款可以替代亚美娑片的药物,是注射剂,虽然效果会打折,但是作为应急用的话还是有效果的。
林稚虞听完就问:“是迪诺芬?”
“对的,本来迪诺芬也是缺货的,但是临时补到了一些,已经有不少客人要了,您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给您下单,您随时可以来取。”
林稚虞只犹豫了片刻就道:“好,你帮我下单,要两盒。”说完又看了下屏幕上的时间:“你们最迟几点关门?”
“十点之前都可以的。”那边回答道。
林稚虞道:“那我今晚过去拿,麻烦你帮我再多配几只注射器。”
“好的,这边会额外给您再赠送十支一次性注射器以及消毒用品作为补偿。”
林稚虞挂了电话,想着现在已经六点半了,等等吃完饭找个借口早点走,应该能赶在十点前拿到药的。不过他又开始担心,他没用过迪诺芬,这种精神类药物的起效也是因人而异的,万一效果比预想中还差的话该怎么办?
第16章 做饭
这一顿晚饭林稚虞吃得心不在焉,就连饭后赵曼单独跟他说起去林家的事也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赵曼不禁看了眼客厅沙发上正在看新闻吃水果的梁起鹤,低声道:“是不是小鹤这两天又让你不痛快了?”
林稚虞温柔地道:“妈,我只是有点累了。”
赵曼不信地看着他:“你别帮他遮掩。这儿子是我生的,他什么德性我最清楚了。”说罢又无奈地叹气,继续道:“稚虞啊,妈就是怕你有压力,这两天才没怎么过问你们的事。你跟妈说实话,在家里跟小鹤处得惯吗?”
林稚虞垂下眼睫:“还可以。”
赵曼拿起他受伤的左手摸着:“小鹤说你给他做过早饭,你的手还没好,家务事还是先别做了,妈让碧姐每天去你们那帮忙吧?”
在梁起鹤回来之前,梁家的佣人碧姐每周都会到林稚虞那边去做一次卫生。车祸刚受伤的那段时间林稚虞都住在梁家,后来是梁起鹤要回来了,赵曼才同意他搬回去。
林稚虞摇着头道:“真的没事,我的手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不用麻烦碧姐天天跑。”
“傻孩子,怎么叫麻烦呢。”赵曼说是这么说,倒没有坚持,毕竟也知道他们小两口刚开始同居,这时候多一个佣人在确实不方便,于是又问了林稚虞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车祸的时候林稚虞的胸口被方向盘顶到了,尽管伤势不严重,但刚受伤的那几天还是很痛的,而且时常胸闷。林稚虞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赵曼这才放下心来,又瞥了眼沙发上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回到正题上:“后天晚上是你俩第一次回门,礼物妈都给你们备好了,小鹤那边妈也帮你交代过他了。你别看他看着吊儿郎当的,但还是懂分寸的,关键时候不会乱来。”
最后那句“不会乱来”赵曼自己说得都有点底气不足。可当着林稚虞的面,她也不能总下梁起鹤的面子,省得林稚虞心里不舒服,一直不愿接受梁起鹤。
赵曼跟他说完,又单独把梁起鹤叫到外面说话,半个多小时后母子俩才进屋里来。
林稚虞坐在沙发那看着墙上的时钟,梁起鹤也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八点半了,是该回去了。
今晚梁伟耀和梁起昇都加班,所以家里的气氛也不紧张。梁起鹤说回去了,赵曼固然不舍也没有再留他们。路上林稚虞想着该怎么甩掉梁起鹤,等车子开到家楼下的时候,他让梁起鹤先上去,说自己忘记了明天要用的资料,要去同事那边取。
梁起鹤说送他去,他却坚持不用了,走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当着他的面,梁起鹤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等出租车起步了,梁起鹤就放下手刹跟上了。
那辆出租车拐了六七条街道,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口停下了。
梁起鹤把车停在路灯之间的阴影下,看着林稚虞下车进去,隔着玻璃门不知跟前台的护士说着什么,然后护士就带他进去了。十几分钟后林稚虞再次出来,手上拎着个白色的袋子,又上了一辆出租车。
梁起鹤全程跟着,看他在家门口下车,手上已经没有那个白色的袋子了,便猜测他是不是把东西放进了背包里。
原本梁起鹤以为他骗自己是去见方昊唯的,结果他只是去拿了个东西。可傍晚他们才在梁家经常光顾的诊所拿过药,现在林稚虞又去一个陌生的诊所拿什么?
梁起鹤觉得那袋见不得人的东西肯定有猫腻,却还是不动声色,把车停好以后还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了烟和两本杂志。回到家后,果然看到林稚虞不太自然地问他怎么比自己还晚到家。
梁起鹤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答的漫不经心:“拐去买东西了。”
林稚虞看着袋子里的烟和杂志,也就没有起疑了。第二天梁起鹤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梁起鹤发消息问他去哪了,他说在学校上自己的研一课程。
这些天梁起鹤总围着他转,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也积了不少,再拖下去同事那边不好交代,就趁着今天有时间去了书房办公。
梁起鹤的工作是古建筑测绘,他还没决定要不要辞职,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大概率是没办法再留在意大利了。
其实他毕业之前就有了解过国内的测绘市场。他是名校出来的,大学时候跟的导师就是这个专业的知名教授。而且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大学四年的成绩都很好,本来可以保研,是他自己不想读下去了,想靠着实际的工作接触来加深这个专业的知识。
他工作了大半年,加上大学时期的论文和实践测绘报告等,可以算是有丰富的经验了,要在国内找同等类型的工作没难度。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爸。
即便心里记挂着这些烦人的琐事,在开始处理堆积的工作以后,他又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连午饭都没空吃,一直忙到了傍晚,听到楼下有动静才回过神来。
梁起鹤揉着酸痛的脖子下楼,看到林稚虞的包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人已经进了厨房。他过去一看,林稚虞洗完了手,正背对着在系围裙。
就是那条梁起鹤围过,觉得里面就算什么都不穿也不会走光的围裙。不过这次看的是背面,那又不一样了。
林稚虞今天穿着薄荷色的衬衫和白裤子。这白裤子跟昨天的有些不同,上次逛街的时候赵曼说他穿白裤子好看,就一下子给他选了好几条不同款的。梁起鹤没想到林稚虞真的很听他妈的话,居然都乖乖穿上了。
看着眼前人被围裙勾勒出的腰线,再看那包裹在白裤子里的臀型,梁起鹤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这样多好,顺眼又养眼。
林稚虞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动静也不回头,只是把地上的一袋东西拎起来放进水池里。
见他准备洗菜了,梁起鹤才凑上去,问他晚上做什么。
这是梁起鹤回来后他俩第一次在家吃晚饭。林稚虞是不想做的,可是中午又收到赵曼发的微信,问他吃过了没,又问梁起鹤今天有没有送他去学校。
隔着屏幕,林稚虞都能感受到赵曼的期待。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梁起鹤相处,于是下课后去了超市,买了今晚要做的食材,打算给梁起鹤做顿饭。
他也没提前问过梁起鹤晚上会不会在家吃,反正他做是一回事,梁起鹤吃不吃是一回事。
林稚虞淡淡地说了几道菜名,梁起鹤挑了挑眉,都是他爱吃的。不过看林稚虞卷起袖子后露出的那一截弹力绷带,梁起鹤犹豫了。
要是林稚虞做饭的时候又把手弄伤了,那他又要跟着倒霉了。想到这,他让林稚虞把围裙脱下来给自己,说自己来做。
林稚虞不解地看着他,梁起鹤关上水龙头道:“手伤了就别逞强,拎着这么大一袋东西,怎么也不知道打电话叫我去接?”
话是关心的话,可惜说的人是一脸怪责的表情,听的人也是心无旁骛,自然就没什么实际的效果了。
不过林稚虞也没跟梁起鹤客气,把围裙一脱就要出去。梁起鹤又把他叫住:“等等。”
林稚虞回头看,梁起鹤隔空指了指被他放在一旁的围裙:“给我穿上啊。”
林稚虞的眉头动了动,看到梁起鹤的手已经打湿了,只好过去拿起围裙给梁起鹤套上,又把身后的粘贴带扣紧。
梁起鹤提醒他:“别贴那么紧啊,我没你腰细,松点松点,贴到最外面一格。”
林稚虞的手一顿,觉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不过梁起鹤说完就没有其他动静了,他贴完了就拿包上楼了。
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梁起鹤不禁想起了醉酒那一晚,那个热情主动又害羞大胆的他。
梁起鹤拿起装鱼的袋子撕开,也不知道现在唐粤查到多少了,要不晚点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这顿晚饭梁起鹤做了近两个小时,等到林稚虞看到桌上丰盛又喷香的五菜一汤时,头一回对他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梁起鹤欣然收下那道吃惊的目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招呼他就开始吃了。
林稚虞坐在了对面,看着面前摆了一排的鱼肉虾蟹和一盘绿油油的菠菜,居然不知道该先吃哪道了。
梁起鹤很满意他这个反应,拿起公勺给他盛了一碗黄酒炖鸡汤:“趁热吃吧,这些菜冷了就腥了。”
看着那碗被放在了自己左手边的汤,林稚虞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说了一句“谢谢”,端起来喝了一口。
梁起鹤盯着他,果然看到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又喝了两口。
尽管林稚虞什么都没说,但梁起鹤知道,他这就是觉得好吃了。毕竟在家里吃的那几顿晚饭,林稚虞的神情一直都没变化,食欲也很小。哪像今晚,把整碗饭都吃完了,还吃了三头青蟹,十几只明虾和一头清蒸石斑鱼,喝了两碗汤。不过没怎么动红烧肉和菠菜,也不知道是觉得不好吃还是不爱吃。
饭后林稚虞想要洗碗,梁起鹤又拿着他的手说事,收拾了碗筷就进厨房洗了。看着梁起鹤站在洗碗池前的背影,林稚虞有点愧疚了。毕竟这些本来该是他做的,结果变成了梁起鹤做饭给他吃,而且今晚也没说让他不舒服的话。他想了想,便对厨房里的人道:“明早你想吃什么?我的手做点简单的是没问题的。”
这回轮到梁起鹤不跟他客气了:“就你上次做的那个很不错,但是不用榨橙汁了,冲咖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