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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瑆前往东宫路上,便看了展云送来的战报,大瑨都城外五十里的庚城,有异动。
    疑似邑国大军。
    这些年来,邑国假意投诚,与大瑨维持着表面的邦交,年年朝贡,却一直觊觎着大瑨地大物博,想要蚕食大瑨,总在边界反复试探大瑨军队的实力。
    前些年,有墨瑆镇压,倒是安静许久了。
    如今又蠢蠢欲动了。
    还异想天开求娶颜妤。
    巧合的是,颜禛找他,也是因此事。
    如今他的两个弟弟一东一西驻着大瑨都城两边的要塞,一时间抽不出得力干将前往庚城,颜禛希望墨瑆能领兵前往,三日后出发。
    颜禛则留在京都,想办法牵制住宇文邧。
    墨家人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保家卫国的热血,如今有军情,他断没有推脱的理由,当即便领命应下了。
    他迅速召集的京畿处、兵部的各大将领前来,一同商讨对策。
    当收到了颜妤派人送过来的路线图,墨瑆与颜禛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对方,对望了一眼,满眼尽是疑惑。
    颜妤的路线图,几处关键节点,便是军情有异动的城池。这更让他们确认,邑国有所图谋。
    “公主可有说,这些路线图,从何而来?”颜禛问道。
    流萤恭敬地行了行礼,“启禀殿下,这图是公主自己画的,画了几个时辰,一边画一边哭了呢。”
    “她哭了吗?”墨瑆猛然抬头,“这是公主自己画的?”
    她画工有多糟糕,他比谁都清楚,可手中这一张路线图,虽有些歪歪扭扭,但雏形可见,并不影响他们的理解和辩识。
    一个从未出过京都的小姑娘,为何能画出这样一张路线图?
    流萤点点头,“公主说是梦里见到的,她想了许久,才画了下来的。”
    又是梦见的???
    花神节走水、神像倒塌,她也说是梦见了。
    这样的说法,很是无稽。墨瑆一个字都不信,他不知道小姑娘心底,到底藏了多少事,感觉
    她那小心脏都快负荷不了了。
    出征一事,基本已经定了下来,只稍颜禛回禀嘉胤帝便能成行,墨瑆一刻也待不住,匆匆告退。
    颜禛还未来得及应答,只见珠缀的门帘晃了晃,墨瑆便走了。
    见状,向来淡漠的颜禛,无言地笑了。
    -
    墨瑆正赶往重华宫途中,经过御花园,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一抹熟悉倩影,正凭栏而立,只远远的距离,看着她的侧脸,那放空的眼神,他仿若都能感觉她的绝望。
    是的,绝望。
    他不明白,为何会在一向乐天的她身上,见到这样的情绪。
    缓缓向她走去,走到了她的身旁,就连一旁的侍女对他行礼了,她都还没发现他的出现。
    “梦魇了?”他轻声唤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如梦初醒般猛然回头,看向了他,这才意识到是他,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抹了抹。
    从在御书房,见到宇文邧的名字开始,她就不对劲了!
    轻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刮了刮缀挂在她腮边的泪珠。“为何哭了?”
    “风太大,迷了眼而已。”她迅速用手帕将小脸擦干,“夫君、夫君谈完事了?”
    什么风,能让她眼睛红肿得想桃核?
    墨瑆没有回答的她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即便他的眼神,只平平淡淡的,像极池子中的白蘋,白色花瓣铺散在水中,似雪末一般清清浅浅,依旧有着迫人的气势。
    他在逼视着她,眸底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宴席要开了,我们再不去就迟到了。”她转身,想逃。
    墨瑆身形未动,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想转另外一边。
    他干脆三两步上前,向她逼近,他气场向来强大,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腰抵在了石雕栏杆上。
    他双臂一抬,搭在了她左右两边的栏杆上,将她死死圈在了怀里,拦住了她所有可以逃离的路。
    “是因为宇文邧吗?”墨瑆问。
    她脑里似有一道弦“町”的一下,瞬间崩断,发出了震耳的声音,震得她全身麻痹,手脚冰凉。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眸光里的恨夹着悲切,瞬间在眸底炸裂,随后很快消散。
    墨瑆看得一清二楚。
    从小姑娘接近他开始,他便知道,她是怀有目的的。
    最初,她看他的眼神,除了敬仰之外,没有一分爱意,凭着不知哪来的勇气,硬着头皮强撩他;到后来,她的眼神里,装的都是他。
    不管最初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介意。
    只是,他见不得她那一双如画的眉眼里,装了对别的男人有半分激烈的情感,哪怕是恨。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抹了这个恨。
    见她久久不出声,只一个劲儿地流着眼泪,墨瑆无声地替她擦了又擦,叹了叹气,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让她有一个更舒适的空间。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地恨?”
    墨瑆越温柔,她哭得越凶。
    她心头满满的不舍,她根本无法想象,墨瑆若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的任何反应,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不如……”她胸腔里被酸涩噎得酸胀,难以呼吸,指甲紧紧掐进了掌心,“我们和离吧。”
    此话说完,她像置身寒冬九月一般,全身血液冻结,心口像被剪子绞了又绞,疼得浑身发抖。
    原本一腔柔情的墨瑆,不可置信看向了她。
    半晌,他才出声:“颜妤,这样的话,是如此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吗?”
    伊始,他一直觉得,她当婚姻是儿戏,会随时提出和离,挥挥衣袖就走的,只是,没想到,两人走到了今时今日,她竟然还能如此轻易就说出这句话。
    “嗯。”她整个人麻木得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的心,不会痛吗???”墨瑆的嗓音里有着他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痛的,都痛死了。
    都血淋淋的了。
    但我配不上你啊。
    她原以为,重生后,便是上天给的改错机会。
    直到方才遇见了让人反胃的宇文邧,才知道,原来,有些错误,犯了就是犯了,不管付出多大努力,都没办法纠正的。
    见她依旧不出声,墨瑆深呼吸了一口气,凉凉地道:“颜妤,你听好了,墨家从不出弃妇,墨家祠堂里的牌位,必定有你颜妤的!”
    颜妤木然地摇了摇头,“我的存在,会侮辱了墨家满门忠烈。”
    抬起了被泪水模糊了的眸子,在朦胧中看着墨瑆,仿佛他与她之间隔着的是缥缈之外的距离,变得那么不真实起来。
    “颜妤,你说着违心的话,是要虐我,还是要虐你自己?!你以为自己很伟大?”
    墨瑆气极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你若敢笑着将方才的那句话,重新说一遍,我就成全你!”
    那样剜心的话,她说的时候,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了,怎么还再说的出口?
    此时,双喜过来了,见到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迟疑了一下,才道:“侯爷、公主,寿宴即将开始了……”
    双喜的出现,让颜妤的理智迅速回笼,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指了指墨瑆道:“喜公公,你去告诉父皇,本公主看上别的美男子,想要换驸马了!”
    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一招,墨瑆瞬间气笑。
    -
    宴会之后,嘉胤帝将两人喊到了御书房,在席间,两人分桌而坐,便隐约嗅出两人不对劲的气氛。
    虽说寿宴本就男女宾分席而坐,晌午见两人琴瑟和鸣的模样,他便特批他们两人可以同席,结果这夫妻俩却规规矩矩分开坐了。
    听了颜妤的理由,嘉胤帝气得拍案而起,“胡闹!”
    为这两人的婚事,嘉胤帝只觉得头疼,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赶紧给朕回府,不许再提和离的事。”
    “哼!父皇您不给和离,儿臣指不定什么出格的事都做的出来!”说完,颜妤甩脸就走了,像极了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见到她扬长而去的模样,嘉胤帝气结,转头看了一眼清清冷冷的墨瑆,语重心长:“颐宁公主被朕宠坏,爱卿多担待一些。”
    “微臣不敢。”墨瑆行了行礼。
    嘉胤帝便挥手,让他退下。
    墨瑆不仅是一代名将、肱骨大臣 ,更是他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选。不可否认,当初自己的心肝宝贝嫁人了,他心里头觉得哪不舒服,不管嫁谁,他都不顺眼,哪怕这个人墨瑆。所以,才处处盯着墨瑆,生怕他怠慢了颜妤。
    然而,墨瑆早间的那一番话,四两拨千斤,给出了最重的承诺。
    他便知道,当初女儿并没有选错人。
    只是,这才半日,小两口却又闹了起来了。
    来来回回的折腾,他也懒得再插手他们夫妻俩的事。
    -
    出了宫门,颜妤独自坐马车走了。
    不管墨依依怎么喊,她都没有停下来。
    留下墨家众人面面相觑。
    墨老太君、文绣郡主、墨依依仍在宫门等墨瑆,见了墨瑆出来,墨依依急忙上前,结果见到脸色像黑面神的墨瑆,心底怵了怵,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文绣郡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只好为自己默哀了一瞬,做好当炮灰的准备,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嫂嫂怎么了么?怎么喊都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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