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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管她。”墨瑆看向了那奔驰而去的撵车,脸色沉如墨。
    众人都不知道这夫妻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敢问。
    如今夜色已晚,便也不再耽搁。
    墨家的马车出发了一会,墨瑆突然勒住了马缰,向墨老太君与文绣郡主交代了一声,转头往颜妤撵车行驶的方向而去。
    颜妤并没有直接回靖安侯府,而是让侍卫驱车在京都的各大街巷绕,直到了宵禁的时间,她才回了靖安侯府。
    下了撵车,颜妤望着靖安侯府的牌匾,静默片刻,墨家的荣耀,她势必要保住,只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墨瑆。
    她在府门外徘徊了一会,还是不打算进府,只好往门前的石狮子一旁,抱膝而坐。
    下巴搁在了膝盖上,陷入了沉思。
    圣人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为何却不给她改错的机会???想着,顿时泪流满面。
    流萤见到这般低落的颜妤,也跟着红了眼,心疼地问了一句“公主,您怎么了?”
    她只是送了个路线图回来,公主整个人都变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已是八月上旬,月光清辉黯淡,看不清黑夜,府门前的那两盏灯笼,映射在了她的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那茕茕伶俜的模样,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宠物,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一路跟随在她身后的墨瑆,视线紧紧锁在了她的身上,呢喃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出息!不是理直气壮地要和亲么?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呢?”
    他抱臂倚靠在不远处的墙隅边,就这样在看不见的转角处,默默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解释为何她突然转变了态度。
    ☆、豁然开朗
    寿宴前, 赶往乾元殿的途中,她遇见了宇文邧,他正从御花园的假山后面出来, 抬手微微整理了衣裳,面色带春。
    一见到这个人,她心口一阵恶心之感翻涌。
    宇文邧没想到会遇见人, 眸光里闪过一抹狠戾之色,他下意识地往假山后看了一眼,随后打量了一番颜妤, 见她身着一品宫装,不太确认她的身份, 象征性地正欲行礼。
    颜妤没有理会他, 冷冷收回视线, 转身就走。
    第一次被人无视了,宇文邧有几分错愕和难堪, 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确定方才她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他追了上来,围堵了她。
    “这位娘娘,请留步。”
    一旁的侍女喝了一声, “放肆,颐宁公主尊驾之前,休要放肆!”
    颜妤侧目, 眸光冷冷地警告那个擅自报她名讳的侍女。那侍女连忙低下了头,吓得不敢说话了。
    “原来是颐宁公主,别来无恙?”宇文邧唇角扬了扬,微微抱拳, 有礼有节,找不出一点错出,只是这话里话间,透着轻佻。
    那捻熟的语气,被冒犯了感觉,让颜妤一阵恶寒,眸光冷了冷,“宇文邧,别装了,存心恶心谁?”
    他上一辈子便是这一副文质彬彬、惺惺作态的虚伪外表欺骗了她与父皇。
    此时,半分周旋的耐心,她都拿不出来,直接彻底撕破脸皮。
    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留下。
    宇文邧怔了一瞬,随后笑了,“原来公主认得孤?竟不知公主对孤如此情深义重,凭着画像便认出孤来?那方才转身就走,又是因何?生气了?气孤没有立即来见你?”
    颜妤猛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神情像吞了苍蝇一般,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去搭个台唱戏?”
    原以为他只是带着虚伪面具示人,不成想,竟还擅长起劲儿往脸上贴金,就跟粉墨登场的丑角似的。
    若不是今日是父皇寿诞,这里又是大瑨,她都想一簪子往他心口一插,送他归西!
    “公主,情寄锦书的时候,还一往情深,字字句句诉衷肠,如今,这是翻脸不认人呐?”恼羞成怒的宇文邧,哂笑。
    “你以为,你与我之间,撇得清关系?”
    想起前些日子有人匿名冒她名义的回信,她讥讽一笑,“宇文邧,你看清楚了那些书信,究竟是谁的笔墨了么?不知跟谁诉的衷肠,还想赖到本公主头上?”
    “谁的笔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舆图,确确实实从你手中流出来的,你说,靖安侯看到了这些,会怎么想?若是大瑨陛下看到了这些,又如何处理靖安侯府?”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折叠着的图纸,晃了晃。那图纸,纸质莹白如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两张舆图,画的便是东涿郡、西宴府的地图与布防,公主不若说说,若我邑国,给这两座城的守城将领送去巨额钱礼,大瑨陛下会如何想他们?”
    她伸手想要抢回舆图,宇文邧一把抓住了她的玉腕,指尖还在她的肌肤上摩擦了几下,她恶寒地甩开了他的手。
    恶心得她只想直接将他踹下锦鲤池!
    “你以为随随便便弄了几张舆图就能污蔑靖安侯府?!”
    她气得指尖暗暗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裘莲真是好提挈,给她招惹了这么一只臭虫。
    若宇文邧不是以使臣身份前来大瑨朝贺,她现在就想要他的命,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公主,您怕是忘了。这舆图所用的纸张,可是号称传世珍瑰的云笺纸,世间只此一轴。”
    “大瑨皇帝年前赐给了靖安侯,只有靖安侯府才有的纸张所画的大瑨與图,出现在他国手中,你说,他有几张嘴能解释清楚?”
    云笺纸,因细薄光润而闻名于世,乃前朝工艺大师的遗世之作,年前,嘉胤帝意外得了这唯一一轴云笺纸,爱不释手,想起连拒了三次封王赏赐的墨瑆,当即他便命人送去了靖安侯府,赏赐给了喜爱习字的墨瑆。
    世人皆传仅此一轴,却不知,云笺纸一轴共裁截成九张,虚虚相连。当时云笺纸尚在国库,裘莲说遗憾未能见过这样的宝物,若能目睹一眼,便人生无憾了。
    上一世的她,对裘莲几乎是有求必应,听到她这般遗憾,想来不过几张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便去国库取了。
    碰巧双喜正在库房取云笺纸,准备到靖安侯府宣旨。
    她一把拦住了双喜,要拿回后宫赏玩,再送回来。
    这可是赏赐给靖安侯的珍宝,双喜自然不敢做主,求小祖宗去玩别的。
    然而,她是颐宁公主,向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嘉胤帝都未必能扛得住她的软磨硬泡,更何况是双喜。
    她成功将云笺纸拿到了手,打开一看,发现一轴原来有九张,想来七和九也不差了,直接取走了两张。
    还不忘警告他双喜不许声张。
    眼睁睁这小祖宗拿走了两张,双喜哪里敢声张。
    除了嘉胤帝,没人知道这云笺纸一轴有九张的,就这样,只有七张的云笺纸送进靖安侯府。
    此刻,得知缘由的颜妤整个人都愣住了。
    脑海里瞬间回忆起,上辈子,裘莲拿了这两幅舆图,向她加油添醋地描述墨瑆如何地拥兵自重,如何人心不足蛇吞象、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她当时听了,义愤填膺,心想绝不能让佞臣蒙蔽了父皇,她接过这两幅舆图,当即就拿到乾元殿交给了嘉胤帝。
    裘莲母子借此构陷了墨瑆通敌叛国,嘉胤帝大怒,靖安侯府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这两幅舆图成为了上辈子悲剧的导火线,墨瑆因通敌罪被囚禁靖安侯府,与此同时,墨瑆的两个弟弟也在边陲被人暗算,下落不明。
    各国得知大瑨最得力的三大名将陨落的消息后,纷纷挑起战争,意图瓜分大瑨。
    随后,血淋淋的悲剧,便拉开了序幕。
    重活一世,她一直在用尽全力纠正上一辈子的错误。
    只是,被宠得不谙世事的她,根本不知道当初她递过去的舆图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她也曾疑惑,为何仅仅凭此图,就能定了墨瑆的罪。
    她以为,只要她不再被裘莲母子蒙蔽,只要紧紧将靖安侯府护住,便可以了避免悲剧了。
    万万没想到,这悲剧的祸根,早在她重生前就已经埋下了。
    她还如何纠正?
    当时她就想,如果她现在死在宇文邧的手中,她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是不是就能救靖安侯府了?
    看着她怔滞懊悔的模样,宇文邧讥笑了一声,“公主,不如自请和离,嫁给孤,或许孤会考虑将这两幅舆图,给你当聘礼。”
    她气急,当场撕了宇文邧的心都有了,可她什么都不能做,憋屈得她直抓狂。
    和离了,跟了这么个臭虫,然后继续上一辈子的悲剧?!别说她不会让宇文邧再有机会借助和亲图谋不轨,她也不会这样去打墨瑆的脸!
    如今,她是墨瑆的妻子,云笺纸舆图一旦曝光,不管最后靖安侯是否被牵连,都会因此蒙羞。
    靖安侯的妻子与邑国太子纠缠不清。
    靖安侯被妻子背叛出卖。
    靖安侯私通敌国。
    不管哪一种流言,这对靖安侯府都是侮辱。
    更何况这样的一只臭虫,压根都不配与墨瑆的名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她不能让靖安侯府跟这件事请沾边,徒惹一身骚。和离,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和离之后,她与墨瑆便再无瓜葛,她再做什么,也都与墨瑆、与靖安侯府无关了。
    甚至她都想好,如何与她同归于尽。
    见颜妤话说不出来的无可奈何模样,莫名有一种勾人的风情,宇文邧心情甚好,“公主不必急着给孤答复,就给你两日时间。”
    说完,便扬长而去。
    那嚣张的模样,颜妤死死咬着牙,才忍住了想要拔下簪子向他刺去的冲动。
    想到,一旦翻开尘缘往事,她重生前曾与宇文邧的那些暧昧的往来书信,便瞒不住了。
    她不仅与宇文邧有过纠葛,还将靖安侯府置于险境,墨瑆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哪里容忍得了?
    哪怕她是被人蒙蔽,可,做过的事,就是做过,她抹不掉她曾经做过的错事。
    她甚至向墨瑆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从前不爱的时候,她完全不介意墨瑆怎么看她,所有的心机与目的都只为了拉拢他,和生一个有靖安侯府血缘的孩子。
    然而,深爱了以后,她却不敢想象,若墨瑆看着她的眼眸一旦是冰凉冷淡的,她还能撑得住吗?
    不,她承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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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繁星依旧,原本万籁俱寂的街道,时而听到了鸡鸣声,颜妤依旧坐在了靖安侯府的门前,一动不动,好似变成了雕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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