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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宁宫,安顿沈氏夫妻的住所。
    ……
    听着外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琉璃揉了揉头,强撑着趴回到床上。
    白天本就累了一遭,又被喜当娘的消息惊吓到,气得狠狠宣泄了一通,身子早已精疲力尽。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本以为会辗转难眠,哪知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可见累极了,也困极了。
    采青领着一众宫人收拾屋子,推开殿门,入目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凳子东倒西歪,屏风裂成两半,那方红木案几也划下道道破裂的痕迹。
    众人震惊不已。
    在外听得动静尤为激烈,可没想到竟激烈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有人曾见皇上发过一次火,也是这般疯狂地在这间屋子打砸物件,当时满室物件损毁的程度与此刻不遑多让。显然,这次惊人破坏力的罪魁祸首便是伏在龙床上的皇后娘娘。
    采青吩咐宫人轻手轻脚地收拾杂物,而后绕开地上尖锐物品,快步走到沈琉璃跟前:“娘娘。”
    沈琉璃没应。
    采青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顿时苦笑不得。
    居然睡了。
    帝后闹出的动静那般大,可这不过片刻的功夫,皇后娘娘竟然就睡下了,不得不佩服娘娘的心大。
    采青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锦被和枕头,赶紧让两名宫人拿了崭新的被子和枕套换上,又仔细将被子盖在沈琉璃身上,而后又让宫人尽量放轻手脚,将地上的杂物拾掇干净,像屏风案几这些大件的小心抬出去,暂不放新的进来。
    其间,何院首过来替沈琉璃号过脉,确认凤体无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树枝上的鸟儿吱呀鸣蹄,好不欢快。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层层的纱幔,洒在沈琉璃脸上,朦朦胧胧的。
    许是觉得阳光刺眼,沈琉璃咕哝着翻身,醒了过来。
    她拥被呆坐了一会儿,掀开身上的被褥,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腹部,盯着看了半晌,方才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肚皮。
    只一下,又将手挪开。
    为何没感觉?
    有孕之后不都要呕吐吗?可她并没吐过啊!
    诚如傅之曜所言,这孩子怀得这般稳固,她要怎么办?
    接受?可她不甘心,心里始终窝着团火,烧得她火烧火燎的难受。
    “娘娘,沈侯爷和侯夫人正在外殿等候。”采青躬身入内,禀告道。
    沈琉璃一愣:“快,伺候我梳妆!”
    今日是爹娘启程回萧国的日子,沈琉璃怕他们瞧出异常,特意好生装扮了一番,又抹了颜色比较艳丽提升气色的唇脂,整个人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哪知道傅之曜也在,见她有心情涂脂抹粉,俊脸沉了沉,冒似想到什么,眉宇间又隐有舒展之意。
    而沈茂和柳氏的面色却不怎么好,他们昨晚见到傅之曜身上触目惊心的鞭伤以及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直接吓到腿软,而这些伤皆是拜沈琉璃所赐,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里是陈宫,又不是上京承恩侯府,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
    女儿胆子一向大,可没想到在别人的地盘还不知收敛,竟能对一国之君施暴。若不是没法砸开沈琉璃的脑袋,他们都想掰开瞧一瞧,看看里面倒底装的是何物。
    就算恃宠而骄,也无法骄纵到如此地步。
    沈琉璃偷瞄了一眼傅之曜红肿的左脸,直接略过他,款步走到沈氏和柳氏面前:“爹,娘,女儿在这里一切安好,代女儿向祖父和大哥问好,你们亦无须挂念!”
    沈茂和柳氏对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安好?照这么个安好法,才真是让他们寝食难安!
    沈茂开口,委婉地劝道:“琉璃,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处境亦如曾经大相径庭,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沈琉璃喉头微涩:“爹,女儿知道!保重!”
    说完,便让采青将提前备好的礼物递给沈茂,沈家每个人都有,就连曾经互看不对眼的赵降雪和沈珍珠亦备上了一份厚礼。
    沈茂没有推拒,默默地收下。
    随即又转向傅之曜,告罪的话昨晚已说得太多,沈茂腆着脸恳求道:“皇上,小女年幼无知,还请皇上多担待!”
    “令嫒是挺无知!”傅之曜神情寡淡地颔首,并无多余的话。
    沈茂汗颜。
    柳氏则拍拍沈琉璃的手背,笑着说:“我去送送你爹。”
    随即,柳氏和沈茂便被人引了出去,一路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沈琉璃呆在原地,半晌总算回味过来。
    她怒目瞪向傅之曜,质问道:“什么意思?你只让我爹回萧国,我娘呢?你答应过会让他们一起回萧国。”
    傅之曜慢慢地摩挲着指上的玉戒,薄唇轻吐:“阿璃性子急躁,侯夫人担忧女儿安危,自愿留下陪你生产。”
    说罢,他抬眸深深地凝了一眼沈琉璃,“朕没有失言!”
    沈琉璃几步上前,看到傅之曜脸上深深的五指印,目光略微一顿,扭过头:“我不用人陪,我会说服娘让她回家。”
    语落,提裙便要追出去。
    “不如都留下!”
    沈琉璃脚步一顿,面色滞了滞,回身走到傅之曜身侧,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娘要侍奉祖父,你知道的祖父有严重的腿疾,娘需得照顾祖父,替爹尽孝,不可长久留在陈国。我……我昨晚不该乱发脾气,你别让娘留下,好不好?”
    傅之曜不为所动。
    沈琉璃忽然捧住他的脸,俯身吻在他的侧脸,吻在那抹红肿上,放软了姿态:“我错了。”
    傅之曜一把掐住她的下颚,眉梢肆意一挑,慢声道:“阿璃,你的惯用伎俩便是给一巴掌一颗糖,你昨晚的巴掌有多狠,这点糖如何够?还有……”
    “你究竟在怕甚,为何柳氏不能留下,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沈琉璃仰头看他:“非要说穿吗?你让我娘来陈国,怀得何种目的,真当我不知情?不就是让她做人质,做威胁我的筹码?”
    傅之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她的眉眼,几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
    确实存得这个心思。
    当他发现沈琉璃恢复记忆,竟妄想逃出皇宫,便换了避子汤,后又借封后大典将柳氏和沈茂一并请到东陵,便是将她的软肋握在手里。
    诺大的承恩侯府,只有柳氏和老侯爷才是沈琉璃真正的弱点。
    至于将沈茂困于此,不过是方便操控沈家军罢了。如今战事已起,沈茂不能为他所用本该诛杀,可看在沈琉璃的面上,他愿意放虎归山,让他与自己作对,这已是他给与的最大仁慈。
    傅之曜自然不可能承认这些算计曲折,只淡淡道:“想多了。”这份感情本就不纯粹,何必在乎多一句谎言。
    喜她,悦她,纵她,宠她,却不代表非要坦诚相对,也不代表他拿她没法子。
    他已步步退让,可她竟然还同他闹!
    沈琉璃恼恨地盯着他,退后三步,抡起拳头对准自己的肚子,冷声威胁道:“若你不放我娘离开东陵,我就打你儿子!”
    傅之曜斜眸睨着她,面无表情道:“打,不论力道轻重与否,朕都下令杖责柳氏三十大板!一拳三十,两拳六十……”
    “你敢伤朕儿子,朕便伤你娘!打死了柳氏,便请沈老侯爷到东陵坐客!”
    说完,再不看沈琉璃一眼,拂袖离去。
    沈琉璃僵在原地,挥起的拳头怎么都挥不下去,颓丧地瘫坐在椅上。
    柳氏将沈茂送到宫门口,折返回来,就见沈琉璃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手指转着空茶壶甩来甩去。
    “你们先下去,我陪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
    宫人们应诺退下。
    “琉璃,昨天晚上……”
    柳氏本有意就沈琉璃殴打傅之曜的事询问几句,哪知道还没说完,沈琉璃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她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着她的腰,哇的一声哭了。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泪如泉涌。
    “娘,你为何将女儿生得如此蠢笨,为何不将女儿生得聪慧一些?”
    傅之曜就是只千年老狐狸,太精了。
    她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
    连威胁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被他反威胁。
    不!
    不是娘的过错,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可恶作者,给了大反派精明深沉的心智谋略,却吝啬笔墨将她这个炮灰写得又蠢又恶毒。
    她的脑子完全糊成了浆糊,黏糊糊的。
    第97章 尴尬
    梦境中, 她和娘皆被囚于陈国,现实中,她们还是困在此处。
    欣慰的是, 她们没有分开, 而是困在一起。
    那些噩梦皆是源自于《帝后天下》的一些微末剧情,照这样发展下去, 如何脱离得了原剧情。
    岂不是她会死,傅之曜也会死?
    她不想死, 私心也不愿傅之曜死, 虽然这人着实混蛋, 可她就是不想他死。
    他们不应该是为了成就谁而存在!
    书中的剧情开端在于萧国灭亡, 国破家亡之后,才是萧景尚和赵降雪大放异辉的时候。可如果萧国不灭, 萧景尚依旧做着他的盛世君主,自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她能想到的最简单方法,便是阻止傅之曜发动战争。
    可这也是最难的。
    因为, 她完全搞不定傅之曜。
    许是有孕的原因,导致她心思敏感多变, 越思越憋屈, 越想越郁闷, 哭得更难受了。她从未有过如此寸步难行被压制到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以往在上京惹了祸端, 有爹娘给她收拾烂摊子, 有军功赫赫的承恩侯府替她挡着, 祖父也会毫无条件地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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