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他突然问道一股饭菜的香味,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若不是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他真不想醒来。推开房门,就看见蜀茴独自坐在院中,就着几个小菜,喝着酒。他看见醒来得路拾,招呼道:“一起?“
路简点头:“一起。”说完就直接坐下,
蜀茴一挥手,石桌上多了一副碗筷,难得语气和缓道:“才想起来你今日滴水未进,是我招待不周。”
路简着实担心,蜀茴因为今天的事情想不开,吞吞吐吐道:“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蜀茴心情被破坏,翻他一个大白眼,气哼哼道:“本来我就要忘了!”
路简被他这么一说,火气也有些上来了,指责道:“本来你好好说话,也不至于惹人不快。”
蜀茴并不承情,道:“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本职,人人都要我哄着干脆别治病了。”
路简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都喂了狗,不想再理他,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往嘴里包了好几口饭
蜀茴看他是真饿了,把菜都往他跟前推,道:“多吃点。“路简刚觉得有些感动,没准自己真误会他了,就听见蜀茴道:”明天还有好多活等着你呢。“路简就知道,跟一只老鼠,谈感动,他还是太天真了!
路简还想要吐槽,结果蜀茴头向前一趴,竟然睡着了。路简推了推蜀茴,没有动,睡死了。正是奇怪,一种苍穹压顶之感逼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那只丑狸猫又出现了,从蜀茴身后跳上他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语道:“又累成这样。”
路简无法抵抗这种莫名的恐惧,颤声问道:“猫爷,有何指教?”
狸花又从路简的肩膀跳上石桌上,然后趴在蜀茴的背上,道:“这耗子今天累坏了还强撑到现在,心情也不好。你吃好把他送回房间休息吧。”
蜀大夫一向脾气不好,路简觉得他心情不好才是日常,说道:“他不是一向心情不好嘛,难道因为那些人闹事所以特别不开心吗?”
狸花伸出手开始舔自己的前掌,然后伸出毛发剥落没有爪子的前肢,在头上绕着蹭一圈,接着舔。整个过程没有看路简一下,甚至狸花都没有眼睛,路简却能感受到,一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狸花拉扯着撕裂般的嗓音:“小道士没学过医吧。作为一名医者,面对一条无可挽救的生命,心情自然不会好。”
路简一边忍受着狸花强悍的妖气,一边艰难开口道:“怎么叫无可挽救?”
狸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抱歉,我身体越来越差,一身的妖气有时收不住,你就受着吧。”话虽这么说,路简却还是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狸花道:“你回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在蜀茴身边吧,他遇到了鬼差,吩咐他此人阳寿尽不可救。这个人虽说受了严重的致命伤,但若鬼差不来,他说什么也要奋力救治一番。”
路简想到今日场景,摇头道:“没看出来他像是要救人。”
狸花道:“蜀茴今日若不吊着那人最后一口气,哪里等得到家人见他最后一面!”
路简这才想起,蜀茴嘴上说着没救,还是在做了些简单的处理,那人眼看着就不行了,也确实撑到家人前来。
路简好奇问道:“猫爷,您跟蜀大夫是怎么认识的?”
狸花道:“我现在身体欠恙,靠他的医术才得以吊命呢。“
路简想起医圣的传闻,问道:“猫爷跟蜀大夫认识很久了吗?”
“自然,少说也有一千年”
路简道:“所以,那个医圣的传说,说得是蜀大夫吗?”
猫爷停下梳理毛发的动作,路简盯着它空洞的眼窝,好像看到了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和悲伤。猫爷道:“是他,当年渡源镇还是个穷困破落的村庄,渡源城及附近十里八乡突然爆发了鼠疫,一夜之间尸横遍野。当时的官府为了疫情扩散,封锁了整个渡源城。蜀茴当时就在渡源村,一个月不眠不休,终于救下大部分感染鼠疫的村人。”
路简抓住了关键词,道“大部分,不是说全部吗?”
狸花的猫脸轻蔑道:“全部,当然不是。死了一个,但不是因为鼠疫死的,而是被烧死的。”
路简看狸花的状态,恐怕当年的的事情并不如传闻一般美好,问道:“怎么说?”
狸花沉吟片刻,才道:“死的那个,是他的儿子。”
“什么?”路简不敢置信,他不明白救了所有人,为什么蜀大夫的儿子会被烧死。他疑惑道:“难道鼠疫的爆发,跟他儿子有关?”
狸花道:“鼠疫跟他们父子没有任何关系,他儿子也感染了鼠疫。因为他儿子的情况并不严重,蜀大夫优先去治愈那些不堪一击的凡人。最后他实在太累,睡了三天三夜,渡源村人听说跟他儿子的鼠疫还没治好,生怕再次感染,趁他睡着烧死了他儿子。”
世间的本就是悲喜掺半,本以为感人肺腑的故事,最后却是恩将仇报的结局。
路简沉浸在故事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医者仁心的蜀茴,在村民的一声一声痛苦的□□中忙碌的身影,随意一切一场熊熊大火取代,火中一个孩子撕心裂肺呼唤着自己的父亲直至被火烧成灰烬。
路简浑身颤抖,拍桌而起,想骂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最后却找不到一个词吗,只能咬唇坐下,气得全身发发抖。
“怎么会这样!真的是,太可恶了!”
狸花道:“即便这样,他守护渡源镇千余年,没少在阎王手底下抢人。“
“可是……”路简还想说什么,猫爷长叹一声打断道:“送他回去休息吧,即便圣人也会生病,他明日还要帮我治疗呢。”
第二天,路简起了个大早,当然有人比他更早,蜀茴站在院子的井边,见他出来,毫不见外道:“过来帮忙。”
经过昨晚,路简再看见蜀茴,内心充满敬畏,不禁觉得他的坏脾气也变得可爱起来。他伸了个拦腰便径直走过去。蜀茴突然伸手,叫停他:“你等会儿,把你那恶心的表情收一收,跟致敬烈士似的,咋感觉你一大早就像把我供起来呢!“
路简立刻意识到自己表情过于肃穆,立即笑嘻嘻道:“可不嘛,你可守护着这一方水土呢!“
蜀茴可没有忘记他跟路简之前的事,道:“之前不还说我是生剥人皮的妖怪嘛?“
路简想起那次误会,立刻赔笑道:“那不是玩笑嘛?“
“我当真了“
“……“
蜀茴懒得理他,弯腰打水,然后拿出了一张黄色的东西。
路简初还没在意,弯下腰从蜀茴刚打起来的水里用手舀起一捧清凉的清水送到嘴边,随口问道:“这什么呀?用井水冻豆皮嘛?”说完就直接把井水喝掉,清甜的井水口感冰凉,喝一口只觉通体舒畅。”
蜀茴道:“人皮。”
“噗,咳咳咳……你……咳咳咳”路简一口井水喷的老远,刚刚还让自己觉得清爽的井水,现下全是恶心。
水沫险些溅到蜀茴身上,他小声啧了一生,道:“昨晚的饭菜都是用井水做的,至于嘛。”
路简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泛起酸水,一股向上的力量冲得他直接弯下了腰:“唔,呕……”
直到吐完体内所有的东西,路简这才觉得放心,蜀茴再旁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递给他一杯清水,道:“现在吐了待会可别后悔,来,漱漱口。”
他刚直起腰,顺势接过水杯,直接开始漱口,水刚入口中,就听见一旁蜀茴轻声道:“忘了告诉你,这水也是这井里打上来的。”
“噗”路简一口水喷了老远,附近的那几株迎风而开的花草都受到了一点点浇灌。路简哭丧着脸道:”蜀大夫,不带这么坑人的。“
蜀茴脸上皆是慈祥笑意,一看就是不怀好意,道:“对后辈关爱有加,应该的。”
遇到这么个阴晴不定的老板,路简只能自认倒霉。他问:“所以今天我要干什么?”
蜀茴道:“就这张脸,用昨天你收集来的露水泡着,伴着点日月精华,什么时候露水全部吸收什么时候结束,记得,是吸收不是蒸发。”
让露水吸收,还不能蒸发,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去!路简本来昨天刚对蜀大夫那么一丁点的好印象,现在都打回原形了。他问:“这玩意,要晒,你不给盆什么的?”
蜀大夫甩给他一个“你白痴吗”的表情,道:“自然是不能用盆子,你那么点露水,随便找个容器,不消半刻钟,就蒸发了。”
路简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怎么办?”
蜀大夫道:“这是你的事,记住要不停地走到阳光或月光最充足的地方。别让它蒸发了,出了半点差错,你就要帮我重新找一张人皮来。”
路简只觉得牙疼,他想过自己要给蜀大夫做苦工,却没想过会这么苦。一大早起来劳神费力没有半刻休息,还得日以继夜的加班,果然天下的老板一般没有人性。
路简施展一个隔空持物,并空着着让露水环绕在皮肤周围,他隔空捧着,不消一会儿,困意袭来,若不是蜀茴要求他跟着阳光,他早就睡着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施了个追光术,站着便睡过去了。追光术顾名思义,白日日追阳光晚上追月光,哪里光好往哪跑。这术法一般施予花草或法器,施予人一般会有副作用,凡人晒太阳月亮又不能吸收精华,除了晒的太黑损伤皮肤,并没有太多好处。
不知走着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晚。看着手中的人皮,好在有防护术法加持,否则这会儿就算没被晒干也要蒸发干了,果然二十多年的修为不是白长的,这小术法持续一天,也不觉得疲惫。只是,万万没想到,追光追着,竟然跑到大街上,身边早有一群探寻的人,观望着他,眼中甚是好奇。
有人见他醒来,便开口询问:“道长,你手里拿着什么呀?”
路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人皮,好在这玩意在露水里浸泡多时,已经不大能看出本地样子了,不然非得吓死这群普通人。
路简故作高深莫测道:“这个是,法器,脸膜。”
“脸膜,干什么用的?”
路简道:“没什么,就是仙人用来保护肌肤的法器。”
几个略有些姿色的妇女问道:“这玩意真的用吗有?”
路简本就是随口说说,逗逗这些人,倒是没想到,他们还真信他的鬼话。忙道:“仙人本身就长生不老容颜永驻,这法器只是个辅助,并没有什么大用。诸位想要保有一个好皮肤,重要的还是早睡早起多运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