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着一箩筐的旧衣服被扔,节俭惯了的苏晚晚很心疼。
她试图给李茗讲道理:“郡主,一针一线都不容易,这衣服只是划了个口子,怎么就不要了呢。”
李茗看着兵书,态度很无所谓:“王府有钱,你心疼什么。”
“与王府无关,一件衣服做出来可不容易了,要先种棉花,有收成了才能纺线,然后才能织成布做衣服,其中有太多人的血汗,我们不能糟践啊。”
这些道理都是李沧明告诉她的,她开始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衣服破了再变一个就好。
她是从夫君口中,才知人间一衣一物,都来之不易。
十五年耳濡目染下,她也养成了勤俭的性子。
李茗最后被念叨的烦了,不耐烦挥手,“行行行,不丢了。”
苏晚晚见李茗答应,兴高采烈地拿起针线修补,缝补好了收回衣柜。
只是几日之后,发现衣柜衣服越堆越多,而李茗身上穿的,还是新衣。
她忍不住找到李茗护卫涂涂,想要对方帮忙劝说,“涂涂姐,郡主的衣服……”
还没说完,就被涂涂打断:“晚晚妹子,好歹郡主统领三军将领,穿破衣服岂不惹人笑话。我说呀,这事郡主忍了很久,你也得改改,别那么小家子气。”
李茗忍她很久了?
苏晚晚有些低落,她缓步走到天井处,看着屋檐发呆。
有人朝她打招呼,笑着随口道:“晚晚姐,今年秋天比去年要冷呐。”
苏晚晚点头称是,如今才是初秋,她已经穿得和去年深秋一样厚了。
“哎呀,我娘说一年复一年,看似四季循环,其实每年都不同……”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晚晚忽然意识到,李茗并不是李沧明。
她不应该把李沧明的习惯强加在李茗身上。
是她错了。
想到这儿,苏晚晚转身回屋,把那一柜子补好的衣服清理干净了。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夏季。
这日,苏晚晚正在院中晒果干,忽然涂涂跑来抓住她,上气不接下气道:“晚晚,帮帮忙。”
原来李茗的一个情报据点被密陀国知道了,他们打算生擒李茗。
苏晚晚着急:“那赶紧告诉郡主啊!”
“我们线人才传回来消息,郡主刚刚已经独自去了据点,我从小就跟在郡主左右,他们熟悉我的模样,只要我出现,肯定会打草惊蛇的。”
“那怎么办?”苏晚晚也没了主意,着急道,“涂涂,你想想办法啊。”
“我想了又想,只能你去。”涂涂拉住苏晚晚,“我们浑水摸鱼,而在那地方引起动乱,只有一种方式。”
“好,那是什么地方?”
面对苏晚晚一双单纯目光,涂涂有些赫然,半晌才道:“……青楼。”
“青楼?”苏晚晚不解,“是青色的楼?”
听完涂涂一番解释,苏晚晚总算明白,青楼乃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良家妇女是不能去的。
只是事关李茗安慰,她倒没有犹豫,点头道:“涂涂姐,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城中有名的烟花巷。
苏晚晚站在一热闹牌坊前,她深吸一口气,扭头朝身后两位壮汉点点头。
壮汉略带歉意弯弯腰,接着就拖着她朝其中一家青楼跑。
这是涂涂的主意,要演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
这样,才能浑水摸鱼。
进入青楼后,苏晚晚嚷嚷了两声,可是气势太弱,生生被两位壮汉的声音压下去。
因为太过使劲儿,她一下撞到柱子上,胳膊生疼,一下把眼泪逼出来了。
这下,果然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还有男人打扮,正左拥右抱的李茗。
苏晚晚瞧见李茗,正想着如何走到对方身边,恰好就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朝李茗摔去。
她顺手抓住李茗肩膀,嘴唇擦过多方耳尖,她轻声说:“快走,有密陀国的埋伏!”
说罢,就被人给扯开,两个壮汉拖拉着她朝里面院子里走。
苏晚晚作势挣脱,衣袖被挽起,胳膊上露出的红痕十分可怖,围观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看什么看,小心连你也打!”
壮汉言语威胁,加上李茗那边对上暗号,青楼里一下乱了起来。
苏晚晚回到王府,等到子时才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瞧见李茗跑来,心中霎时松口气。
看来是没事儿了。
李茗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她抓住苏晚晚胳膊,直接撸起袖口,发现手臂上毫无伤痕,这才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
她没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拍拍苏晚晚肩膀,“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儿。”
苏晚晚点头,目送对方离开,这才掩门睡去。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听说昨夜西城门有场恶战,郡主活捉了密陀国的将军,正压在大牢审问。
苏晚晚等到日落,才瞧见李茗回来。
对方站在天井处,夕阳笼在她的身上,有种沉沉日暮的沧桑感。
真奇怪,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龄。
苏晚晚走到李茗身后,对方回头发现是她,嘴角勾起,“来了。”
苏晚晚点头,见对方双眼布满血丝,身前衣襟还溅着血,看着十分可怖。
她陪在李茗身边几年,心知李茗定是亲手杀了那密陀国的将军。
她拿出手帕上前,把李茗的手擦拭干净,微微叹气,“郡主又动手了?”
“是。……我知你不喜杀人,以往我沾了血,也是在外面收拾好了才回来,今日实在是太想你了,才匆匆回来。”李茗反手握住苏晚晚,她认真的解释,“晚晚,天下并非都是良善之人,我要守护这南疆百姓,我要保护你,拿起刀是我唯一的方式。”
苏晚晚看着李茗,不解为何杀人才是唯一的方式,神色并不赞同。
李茗仿佛看透她的困惑,搭手在苏晚晚肩膀上,“天下大多数人,只有见了血,才会长记性。你放心,我只杀仇人,不伤无辜。”
苏晚晚这才听明白,抿嘴点头。
她准备回去收拾屋子,却被李茗拉住。
见对方凑上来,苏晚晚呆住,感觉嘴角被人轻轻吻了吻。
这是?!苏晚晚惊住,慌不迭得后退几步,却被对方逼至立柱前,直接被圈住。
她睁着眼睛,感觉到李茗在自己的唇齿间留恋,忍不住想要推开对方,谁知被咬破了舌尖。
“晚晚,”她双手被李茗扣住,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喘着气,“乖,别动。”
苏晚晚手指轻颤,也不敢反抗,顺从的任由李茗动作。
终于,李茗停下了。
苏晚晚拢着衣领,以为终于结束,却被抱起来,径直朝内室走去。
听出李茗的呼吸很急促,而且迫不及待地就把她放在床上。
苏晚晚害怕极了,她抱着肩膀不知该如何应对,被李茗从身后抱住时,甚至想着要不变成原型逃走算了。
衣服脱了一半,屏风外传来涂涂声音,听得出十分犹豫。
“……郡主。”
李茗停下动作,看着怀中慌张的苏晚晚,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你最好说的是要事,讲!”
“前线传来消息,密陀国联合另外两国,起兵了。”
边境起兵,确实是天大的事。
李茗沉默许久,又给苏晚晚穿好衣服,取下自己的发簪插入对方发间,眼中已经没了刚刚的欲望,看出完全恢复了沉静。
她说:“晚晚,等我回来。”
苏晚晚见李茗离开,长长吁口气。
她想不明白。
为何夫妻之间才能做得事,李茗竟然也想与她做。
明明她只是对方的侍女,而且,她们同为女子。
最后想起在青楼时对方左搂右抱的场景,她觉得对方的出格之举,不过是为了作弄她。
一个玩笑而已。
毕竟能把烟柳之地作为情报据点,应该见惯了这些床笫之事,甚至李茗早已驾轻就熟,不然为何信手沾来呢。
更何况,城中还有不少对方与花魁的轶事呢。
苏晚晚认定这就是一个玩笑,她决定把这事儿忘掉。
这场仗断断续续打了一年,苏晚晚也只见了两三次李茗,不过倒是经常收到对方从前线寄来的信件和特色玩意。
听府中的人说,南疆王这次打算将密陀灭国。
她也见过几次南疆王,是个看着很和善的老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口误,总是笑呵呵地称她为儿媳,她红着脸解释,甚至还扯扯李茗,可李茗恍然不觉,丝毫不辩解。
又是一年立冬,前线忽然传来南疆王身死的消息。
王府上下缟素,人人披麻戴孝,接着又收到郡主连夜攻克密陀国都,屠尽密陀皇族的消息。
老王爷棺椁入府的那天,苏晚晚看见扶棺的李茗。
昨日才收到的圣旨,老王爷膝下无子,天子将南疆王位传给了其弟,至于李茗,被指婚给了南疆将军之子,等三月守丧结束后就结亲。
她觉得李茗肯定会难过,守灵的时候跪在对方身边,悄悄握手安慰。
李茗朝她笑了笑。
可苏晚晚看见这笑,心中更是苦涩。
送南疆王入土后,苏晚晚好不容易才等李茗睡着,心知对方两天没有进食,她悄悄掩门准备去做些吃食,却看见新立的南疆王在天井站着。
苏晚晚行礼,纳闷对方为何而来。
“茗儿定不会答应与南疆将军府的婚事,希望苏姑娘能代为劝说。”
苏晚晚不解:“您是郡主的叔叔,她肯定会听您的话。”
南疆王摇头,苦笑道:“如今她能听进去的,只有苏姑娘的话。”
“我一小小侍女,王爷高看我了。”苏晚晚婉拒,她心知李茗排斥这门婚事,也不想为难她。
“可若抗旨,南疆王府上下都会死。”南疆王几乎恳求,“听说姑娘心善,想必不愿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
整个王府的人,都会死吗?
苏晚晚犹豫了。
“姑娘的话,郡主定会听进去。”南疆王很诚恳,“因为在郡主心中,姑娘是最重要的人。”
苏晚晚噗嗤笑出声,她倒是没感觉到。
每天端茶倒水,这些活谁不是干,没有她也行。
有什么重要的。
“王爷高看我了。”她想了想,毕竟人命关天,最后还是松口:“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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