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搁在许惜颜的上联旁边,就象老虎身边的小猫咪。哪怕还算端正,但这份对比,差距太过明显。
许惜颜倒也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只微一沉吟,提笔续了三字,又道,“这飘飘二字,不似最佳。你再想想,可有替换?”
她续完之后,全联正是,“桃花灼灼鸟啼寂,柳絮飘飘人意闲。”
许云槿眼前一亮。
不过三个字,不仅对仗工整,整个意境也更上一层楼了。
只飘飘乃轻浮飘忽之意,与灼灼这般明艳字眼相对,确实压不住。
再读两遍,她忽地想到,“换飞飞二字,可好?”
儒子可教。
许惜颜看她已然开窍,“我这儿有两本书,三妹妹且拿回去看看。绛紫,再拿些笔墨宣纸来,送三姑娘回去。”
许云槿脸上微热,心知嫡姐这是提醒她要练字了。
不过她不说,她也会回去练的。
对比太明显,自己都被碾压成渣了。
而许惜颜给她的两本书,一本是讲诗词格律的,另一本竟是个闲话本子,许云槿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样的话本,里面往往夹杂着男女情爱,神志怪异,长辈一般不让多看,怕坏了心性,怎么嫡姐会给她呢?
可许惜颜显然不打算解释。
恰好绛紫又进来回禀,说琥珀一家子已经来了,正候在外头,等着拜见小主子。
许云槿忙捧了书告退,不想袖里的荷包便掉了出来。
她脸上通红,手却不得闲。
许惜颜亲自捡起,明眸轻扫,“给我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秋香色的葫芦荷包,配着柳绿色的新络子,串着粉色珠子,正适合明媚春天里的小姑娘。
许云槿羞涩道,“是,是我自己做的……太粗糙了,待我以后做好些……”
“这就很好了。”
许惜颜将荷包收下,忽地问许云槿,“大姐姐生辰,你想好送什么了吗?”
许云槿一愣,脑子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许惜颜耐心道,“我看你不如绣两方帕子,一方绣桃花莺鸟,一方绣柳枝瑶琴,再配上你方才做的对子,肯定雅致。”
许云槿恍然。
这主意好啊!
许桐甚爱诗词,就算自己针线水平不高,但能配上一副雅致的对联,肯定能得大姐姐赞赏。
这是二姐姐给她铺路呢。
许云槿诚心道谢,捧着书,高高兴兴走了。
她身边的小丫鬟,捧着一堆笔墨宣纸,还糊涂着,“三姑娘,二姑娘都没留您坐一会儿,吃个点心喝杯茶。也没送您些布匹首饰,还让您做功课,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懂什么?”
许云槿不想跟个丫头解释。
许惜颜或许是高冷了些,但她做的,皆是为自己好的事。
谁说女孩儿家只有衣裳首饰才重要?读书也是很重要的。
就算许家,并不靠女儿家诗书扬名,但能多读些书,懂些道理,有谈吐有见识,也是能得人看重和尊敬的。
也只有许云樱那个傻子,被小家子气的杜三太太养大的笨蛋,才一心盯着许惜颜的衣裳首饰。
许云槿明白过来,倒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嫡姐只有一个,她可不希望有人来跟她抢。
但她去许惜颜那儿走了一圈,得了两本书和笔墨的事,是瞒不了人的。
很快,许观海的几房姬妾都开始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四姑娘许云梨,更是不忿,“我说自己去送,姨娘非要逞强,如今可好,倒让三姐拔了头筹。”
“你懂什么?”章姨娘虽相貌温婉甜美,却是个最不愿认输的性子,“我不去碰一鼻子灰,你回头如何好到你爹爹面前哭诉?你说,是隔着肚皮的嫡姐亲,还是亲爹更亲?”
许云梨到底年纪小,一下就听进去了,“还是姨娘高明,回头我找爹爹去。”
章姨娘微露得色,“当年院里这些姬妾,差不多都是前后脚进来的,那些女人一进门就知道生孩子好占住脚,哪知年纪小,才占便宜呢。”
许云梨笑着讨好,“都是姨娘心里有成算,我们姐弟才得人疼。见到爹爹我也不会告状,只问我做错了什么,惹二姐姐不喜就完了。”
“算你机灵。”她们母女窃窃私语,就等着许观海回来了。
而那一边,许惜颜认识了琥珀一家子。
“奴一家,本姓黄,祖上原传下来些拳脚工夫,做走镖的生意。后有一回接了单,护卫一户官宦人家的财货回原籍,路上却遇着厉害劫匪,丢了东西不说,还伤了几个镖师。倾家荡产都不够赔,连奴一家也俱发卖为奴。幸得老太太的兄长,林老太爷好心搭救,将我们一家子俱都买下,总算不曾骨肉离散。
后老太太要远嫁京城许府,林老太爷不放心,便点了我阿爷作陪房。后蒙老太太恩典,还将贴身婢女嫁我阿爷为妻。原先也在府里管过事,后二人年纪大了,老太太体恤,便放了他们去乡下当庄头,照看田地。
我二叔性子直,脾气倔,在府上呆不住,也跟着二老去了乡下。
如今府里头,我爹在门上赶车,我娘在厨房里做事。她别的不行,但有一把好力气,和面劲道,做点心烙饼都是老太太爱吃的。
我哥春生,在二门外干些粗活,弟弟冬生还没轮上差使。
倒是奴运气好,因小时跟着阿奶见过老太太几回,又会些针线,老太太顾念旧情,便留在身边做了一等大丫头。”
琥珀清清楚楚,不添不减的把自家事说清楚了,便领着一家四口,给新主子磕头。
绛紫捧来许太夫人命人送来的身契,却见连去到乡下的黄老头一家,也俱都在此。
许惜颜心里明白了几分,正色道。
“老太太说,让你们跟着我,奔一份前程。那你们想要怎样的前程?是消除奴籍,重振家门,还是怎样?我总得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才知道怎么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