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家的婆娘,咋那么欠揍呢?还有旁边那个小丫头,捂着嘴笑就当少爷我看不见吗?
秦风没好气道:“哪家的狗敢撵你夫君,打不折它的腿。婉婷,你吩咐下去,以后挖坑的庄户,每人每天发一个鸡蛋。”
不等刘婉婷开口,一旁的婉儿便有些不满道:“少爷,你和少夫人都舍不得每天吃一个鸡蛋,给那些庄户们,岂不是浪费?”
这年头,鸡蛋可是奢侈品,别看家家户户都要养几只鸡,可却没几个会舍得把鸡蛋吃了。
除了用来孵小鸡之外,大部分鸡蛋都要拿到集市上出售,换取一点铜钱来贴补家用。这可是庄户们除了种地之外最为重要的进项,若是没了鸡蛋,只怕不少人的日子得过得更加紧巴。
不过婉儿说秦风舍不得,那纯粹是扯淡,秦家好歹有五百亩良田,大富大贵不可能,但每天吃上几个鸡蛋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上一世这东西不算值钱,秦风吃腻了,这才不愿意每日都吃而已。
秦风不以为意道:“等青贮饲料弄好之后,想养多少鸡就养多少,家家户户都养,到时候鸡蛋吃到你们不想吃为止,发几个鸡蛋算得了什么。”
没错,秦风命人挖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若是青贮饲料能成功搞出来,养点鸡算得了什么?
其实仓库中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如果秦风敢把玉米拿出来,并且推广下去的话,甚至连青贮饲料都无需搞,每年的收获足够养肥猪和鸡的消耗,甚至养点别的牲畜也并非不可能,哪怕灾年都不用担心会有人饿死。
更别说还有土豆和红薯这等高产的作物,到时候粮产高了,还需要担心牲畜没吃的?
只是到目前为止,秦风一样都不敢拿出来,而且看情况,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敢。
毕竟这东西不是米面和油,吃完就没了,庄户们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如果秦家庄开始种植这些整个大隋都不一定能找到的作物,定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窥视,到时候解释不清还是小事,要是因为这些东西家破人亡那才冤枉。
秦风跑回主宅享福,魏徵却跑不掉,一脸生无可恋的他依旧在坑底干活。更为让人无奈的是,那两个大汉不知是不是看秦风离开了,没有了顾忌,便一边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一边把最难敲打的地方分给他。
魏徵没有争辩,他本就是轻易不愿认输的性子,他不相信别人能做好的,他会做不好。
敲打始终在继续,不过并没有用了多久,魏徵就觉得手心一阵钻心的痛。
放心木锤一看,双手掌心竟然起了数个血泡,这让第一次干体力活的魏徵有些不知所措。
“魏大少爷还是上去吧,不然真有个三长两短,少爷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是啊,没少爷的命,还得了少爷的病,这才多长时间,便不行了?也不知道少爷看上你小子什么了...”
对于秦风,他们不敢说太多,可对魏徵,他们却没有口下留情的意思,谁让这小子走了大运呢?
耳边难听的嘲讽让魏徵打消了放弃的打算,咬牙重新拿起木锤,用尽全力向着坑臂敲击而去。
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魏徵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麻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忍受那钻心的疼痛了。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腐儒...”
想起秦风的话和那充斥着不屑的表情,魏徵便感觉自己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我绝对不是什么腐儒,不是!
到现在为止,魏徵早已不敢将自己的恩师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而且连杨英那种大世家的子弟都愿意来听恩师讲课,这足以说明恩师是有真本事的人,他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魏徵以为自己不是会被活活累死,就是被太阳晒死的时候,终于到了午饭的时间。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至少对这些庄户来说很丰盛。
汤饼,其实这东西就是后世北方的揪片,只不过面块更大一些,所以才被冠上了饼的名头。
春娘一脸凶神恶煞的拦在大灶之前,用她那粗犷的声线大吼道:“都给老娘把手洗干净,谁敢弄脏碗筷,老娘让他一直饿到把活干完!”
“今天竟然还有肉汤!”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所有人都垂涎欲滴,可春娘那彪悍的身躯让最为健壮的庄户都压力山大,只能乖乖洗手之后排成整齐的队伍等待着分发食物。
一大碗白面做成的面片浇上肉汤,那香味,简直能飘散到主宅去。
不过秦风若是在这的话,一定会感叹这时代没有辣椒这种调味圣品,否则若是能加上一点油辣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魏徵双手的血泡已经被磨破,他努力控制着不断颤抖的双手端着大碗蹲在一边,看着碗里冒出的热气和春娘特意给他塞在碗底的两块大肥肉,眼睛有些发红。
可这年头,恩师就是天,别说魏徵早早就没了父亲,就算他父亲在,只要能让自家儿子看秦家那些藏书,别说干活,每天棍棒伺候着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说不得他老爹还得在一旁摇旗呐喊:秦公子打得好,秦公子威武,打死这小兔崽子!
吃完午饭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是秦风定下的规矩,那些庄户们也不嫌脏,随意找个阴凉的地方一躺,阵阵鼾声顿时此起彼伏。
可魏徵却没这个习惯,把碗洗刷干净,还回去之后,他觉得自己有点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虽然头顶就是炎炎烈日,可他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刘婉婷来了,她看着魏徵手上被磨破的血泡,有些心疼。
魏徵和刘婉婷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刘婉婷明显很喜欢这个倔强、懂事的少年。
“师母...”
如果此时来的是秦风,说的还是那些玉不琢不成器的话,那凭魏徵的性子,还真会硬顶下去。
可突如其来的关切让魏徵鼻子有些发酸,他努力把头撇到一边,不让刘婉婷看到自己的窘态。
“唉...”轻叹一声,刘婉婷摇头道:“你老师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也是为你好,你莫要怨恨他。”
一边低声絮叨,刘婉婷一边给魏徵的双手涂上了药膏,最后还缠上了白白的绷带,两只手看起来臃肿不少,但却不会影响动作。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可魏徵却没有再开口,刘婉婷的话他未必不清楚,只是叛逆少年的性格有些别扭,就算心中想着什么,也绝对不会轻易开口。
“受不住别硬撑,跟师母说,师母去劝劝你老师,想来他也不会不给师母这个薄面。”
一听这话,魏徵立马梗着脖子道:“不,师母,我能行。”
犹豫片刻,魏徵继续开口问道:“恩师那里,可吃饭了?”
刘婉婷笑着摇头道:“你啊,他让你受苦,你却还关心他。你放心就是,你老师吃得好,睡得好,此时大概又去巡视庄子了。”
“给,这个你拿着,下午若是饿了便自己吃了,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说着话,刘婉婷拿出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魏徵,见他不想接,便硬塞到他的怀里,嗔怪道:“你这孩子,跟师母还客气什么?再者说,这是你老师吩咐下来的,每人都有,不要担心。”
听到每人都有,魏徵终于不再推辞,接下来道:“多谢师母。”
刘婉婷走了,作为秦家庄的少夫人,他注定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多呆,在把带来的鸡蛋分发下去之后便离开了。
一个上午,魏徵感觉自己比以往一年还要经历的多,不只只是干苦力活,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在这些庄户中间就像一个异类,而异类往往是要被排挤的。
魏徵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但他却有点明白了秦风让他来干活的初衷,或许,正是为了让他体验这种感觉?
魏徵有些不确定,但经过这么一番之后,他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满心的怨怼,而是思考起秦风的深意来。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至少在魏徵的感觉之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
那些庄户们也无需人叫,时间一到便拿起工具继续开干,而魏徵也加入到了其中,沉默地下到坑底,拿起来那柄比别人手中要小不少的木锤,用尽全力向坑壁敲去,就连受伤雪白的绷带被染得通红也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