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记得晚上喝的迷迷糊糊的,最后听到薛老说,“这孩子喝多了,送他去客房吧。”然后自己就一头睡死。
看了看表,已经*-+是清晨五点多了,天空灰蒙蒙的,今天应该又是阴天。口干舌燥,但是旁边也没有准备水,值得起身,穿好衣服,在房间的独立卫生间里,洗洗脸,顺便喝了一口自来水。
时候还早,估计别人也都在睡觉,自己冒然离开肯定不成体统。只能坐在卧室里的坐榻上看着灰蒙蒙的窗外发呆。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好像是记起来跟薛老曾经的一些交情。对,好像是替薛老办过很可怕的事情,对,好像是杀人!他替薛老杀人!
怎么杀的人?为什么杀人?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替薛老做这件事情,而自己为什么又没有收到法律制裁?这一切的一切,他都难以想起来。头部一阵疼痛,昨天的酒劲还没有过去,而且,一旦开始回忆,脑子就会疼的厉害,看来,自己真是病的不清了。
这时候,房间外面有动静,细碎的脚步声,非常轻柔,但是步伐没有规律,好像是在走,但又好像是在飘,只有停顿的时候,才会发出踏步的声音。对于陈一来说,这种声音实在有些古怪,他靠近门口,仔细的听,按说这大早晨的,就算是保姆起来准备早餐,也不应该是在楼上的客房区走来走去,而且,这种细碎的声音,又不像是走路的声音。
陈一的听力非同一般,上警校的时候,他这个超乎常人的能力就已经被发现。他能把听到的声音,迅速记录到脑子里,然后,就算把这个声音混入一个上百人的和声当中,他也能够在五分钟内找到发出这个声音的人。不光声音如此,他对于细节的微观察力也是同样的彪悍,曾经在警校的时候,老师发现了他的这个特殊能力,专门给他做过一个实验,给他一段只有五秒钟的图像,图像里面,一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低着头,迅速的从镜头前走过,只是露着一双眼睛,而且,非常模糊,一般人,很难捕捉到细节,光从五秒钟的视频中,能够获得信息非常之少,但是陈一能够在上百人当中,在五分钟里,找到那个视频中的人物。利用他的这个技能,在实习时候,帮助警方侦破过案件。
所以,当时学校领导就说陈一,还好这小子是个警察,如果他是个犯罪分子的话,那恐怕,没人能抓得到他!
现在的陈一,虽然脑子不怎么好用,但是这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还都一直保持着最佳状态。他开始判断门外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是他察觉到,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此刻已经到达了门口。它和陈一之间,只有一道门的距离。
声音消失了,难不成是这个东西在门口停住了,也许现在它正在对着大门。
陈一把耳朵贴近门板,如果是人的话,就算他屏住呼吸,陈一也能够听到他脉搏的跳动,不管是多细微的声音,只要陈一想要去听,就一定能够听到。
然后,没有声音,只有楼道里传堂而过的风声,正在陈一不明所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碰!”
非常急,非常没有礼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陈一一大跳。
陈一不爽的打开门,心想着这是那个王八犊子在戏弄人玩。
但是,大门打开,外面什么都没有。左右看看,没有人。
回到屋里,房门刚关上,剧烈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这时候,陈一就开始有些紧张了。楼道狭长,而且没有遮挡物,陈一趁着敲门声还在继续,突然把门打开,这样,那恶作剧的人想躲都来不及。
但是,门开了,外面依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这眨眼的功夫,就算是猎豹,也不可能迅速跑到楼道的尽头。而这时候,他感觉到头上有水滴滴落,落在自己的头上,有的也落在他的肩膀上。
水滴是红色的,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就算墙壁里的水管漏水,也不会出现这种颜色啊。
陈一慢慢的抬起头来……
整个天花板,好像成了一面镜子,倒映着楼道的里的一切。而镜子里,楼道墙壁上,横七竖八错综复排列的各种人体肢干,密密麻麻的,好像这个高楼都是这些躯干堆积而成的。有的躯干已经腐烂,白肉外翻,又得躯干好像是新添加进来的,撕裂的血管里还在往外流淌着鲜血。
而陈一的正上方,倒映着陈一自己。镜子中的他,鲜血淋淋,整张脸都是皮开肉绽,蹦出来的血管正在往外喷血,血流了一地,正渗过玻璃里的地板,低落到陈一的身上!
“又是幻觉!又是幻觉!肯定是昨晚上酒喝的太多了!酒精又开始影响大脑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狰狞的笑了,深处沾满鲜血的双手,说道:“有的人,因我而死,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有罪,我有罪!”
说着,那个鲜血淋淋的陈一,突然从旁边抓过一个人,那个人还在挣扎着,他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向上一拽,整个人头都被撕扯下来,脖颈往外喷血!
陈一看着滚落的人头,那双眼睛,惊恐的看着他。那大概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秃头,头上有个类似于秃鹰一样的刺青,这个刺青,这个眼神,他似曾相识。
头脑中的记忆开始翻涌起来,以前的碎片再一次拼凑到了一起。顶着剧烈的头痛,陈一回忆到,九年前的一个雨夜,自己闯入一间夜总会,用酒瓶子戳进一个人的脖子,被他戳死的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头颅!这个人是薛老对头派来的杀手,不杀掉他,他就会杀了薛老!当时薛老答应过陈一,帮他做了这件事情,就会将陈一招入麾下,重点培养。而且,保证他没事。
果然,正如薛老所说,陈一不但没事,还被定性为了被动自卫,只是防卫过当,关了三个月的劳教,而后被失去了自己当警察的机会,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因为已经是薛老的人,薛老出钱,给陈一开了一个在侦探事务所,并且给他介绍了大量的生意,侦探所一开始,生意兴隆,陈一也是借着薛老的东风,意气风发,积攒人脉,很多人都知道陈一薛老面前的红人,所以,有不少想要去见薛老的,都会来陈一这边,求陈一去说说好话。
但是后来,后来自己为什么落寞,又怎么开始和薛老疏远了,这陈一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可算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警校毕业后没有当警察而是开了侦探所的缘由了。可以想到自己竟然杀过人,心里就特别别扭,即便自己杀得是一个国际刑警都在缉拿的凶残杀手,放在以前也许这叫除暴安良,但是,自己跟才惩恶扬善也沾不上边,更是像一种黑吃黑的手段。
薛老为什么会遭到人的暗杀,而薛老手下肯定高手云集,为什么会排他去做这个事情,而自己当时为什么放着警察不做,为了加入薛老的阵营而不惜去和国际杀手玩命。后来,跟了薛老之后,自己又都做过什么?就算是十年前,薛老也已经退休了,这么一个退休的老干部,不用国家的任何补贴,自己独占鳌头,他到底私下里做的是什么事情?薛老的水,到底有多深?
就在这个时候,楼到尽头,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薛老,薛老已出现,陈一的幻觉也都完全消失,他整个人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昨天喝了不少,怎么起得这么早,现在刚五点半。”
“啊,是啊,睡不着了,您起来的也挺早啊。”
“我每天五点半都准时起来出去锻炼身体,六点半回来吃饭,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晨跑啊。”
“好啊,好啊。”
陈一跟着薛老在楼下的花园里面慢跑。这算是薛老家的后花园了,清晨没人,比较安静。别看薛老年纪一大把了,这身体保持着非常健康的状态,跑起步来,也是身轻如燕,一看他年轻时候肯定就练过功夫。
一开始俩人都没说什么话,跑的陈一满头大汗的时候,薛老说道:“陈一啊,年纪轻轻的,得加强锻炼的,你这身体退步也太大了,去,前面凉亭那咱们歇会,然后继续。”
陈一连连点头。俩人到了凉亭,陈一坐下喘着粗气,薛老在旁边做压腿练习,筋长一寸,多活一年,这也是老话了,这人老先老腿,只要腿脚好,总能运动,这老人就能很健康。
压着腿,薛老突然说道:“陈一啊,想不想继续给我做事啊?”
“您看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都听薛允说了,你这几年身体不行,而且,前些日子还又出了一次车祸,脑子也有点混乱。”
“可不是吗,您给我开的那个侦探社,我都快开不下去了,老婆也走了,快三十而立的人了,钥匙也没事业,要感情没感情的。”
“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结婚太早了,都没到法定年龄就跟那个女作家结婚了,你说你着什么急!你要是能沉住气,我绝对能给你找个更好的。”
“谁知道我怎么结婚那么早呢,当时脑子肯定也是秀逗了。”陈一自嘲的说着,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早结婚,甚至他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和冷夏谈恋爱的,什么时候跟冷夏结婚的,俩人以前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完全回忆不起来,冷夏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从自己记忆中出现的一样。
曾经,陈一一度以为,冷夏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但是,他发现,周边的很多人也都提起过冷夏,说到过冷夏的是是非非,所以,慢慢的,陈一也就接受了冷夏是自己老婆的这个事实。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整个世界,都是我们虚构出来的,死了,世界就消失了。
在十九世纪奥地利的一位物理学家,e马赫的理论中,似乎有这样的观点,世界唯我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以及他人均为“我”的表象或者“我”创造出来的一种哲学观点。
但陈一曾经一度觉得,这是一种很极端的主观主义逻辑结论。
其中以自己身体为本源的属于主观唯物主义,以自己的精神或灵魂为本源的属于主观唯心主义。如果是根据这种观点的话,那么,只有自我及其意识才是唯一真实的、本源性的存在,唯有我是世界的创造者,是世界上的唯一实体,“我”才是一切。
但是此刻,当陈一经历了种种,或者说当他头脑一片混沌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套哲学理论也不是无稽之谈。
当我闭上双眼,所有的东西,因我闭眼,而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