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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东原本以为慕容庄会藏身安邑,等魏作回归之后再做打算,不成想突然和慕容成连夜出走,应该是哪里出现了变故。
    变故不出意外,必定还是在魏作身上。也只有魏作有能力逼迫得慕容成和慕容庄弃家而逃。
    只是他们父子会去哪里?周东想了想:“赵国太近,秦国太远,齐国太偏,韩国不安全,若是不再回来,客居他乡的话,楚国和燕国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随时准备回来,又想和魏作讨价还价的话,中山国是最佳藏身之地。”
    “为何是中山国?”王左很是震惊周东的判断。
    “因为中山国有魏达。”王黄抚须一笑,一脸老神在在的微笑,“若要和魏作谈条件,以魏达为支点,可让魏作最为忌惮。不瞒各位,慕容成父子和老夫前日见过一面。”
    两日前,王黄朝会过后,回家途中,路经王孙酒坊,忽然想起有些日子没有来过了,颇有几分怀念王孙酒坊的中山美酒,一问才知,王孙酒坊的两位店家都不在,已经交由他人经营了。
    他遗憾而去,才走几步,忽然有一人悄然逼近,递上纸条,是慕容成约他城中肖家营相见。肖家营原本是一处军营,位于城北,后来荒废后一直闲置。
    王黄和慕容成多年交情,也没多想,当即赴约。到了后,慕容成等候已久。慕容成并未责怪王黄暗中相助姜家和沈家吞并慕容家产业,事情已然过去,多说无益,他只是恳求王黄指点他和慕容庄一条生路。
    慕容庄从断垣残壁中走了出来,跪倒在地,将他和姜远如何利欲熏心被魏作利用之事一说,上次姜远被人劫持,生死未知,多半已经遭遇了不测,他就知道魏作不会放过他们,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个容身之处可以让他们父子安身立命。
    王黄沉吟片刻,问他们父子是只想寻一处安身,还是想和魏作计较到底。对于魏作如此行径,他也在失望之余,大感痛心。魏作虽有太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德,心机过于深沉,而手段过于下乘了。
    慕容成不信王黄会真心帮他们对付魏作,毕竟王黄是魏作恩师,王黄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如今局势变幻莫测,若是将赌注全押在魏作一人身上,容易全盘皆输。更何况魏韩大战,胜负未分,齐国又举数十万大军进军韩国,或许中山国借机复国也未可知。”
    慕容成立刻听出了王黄的言外之意:“相国是让我二人前去中山国?”
    王黄并不说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魏达虽喜怒无常,却是真性情,只要清楚他的喜好,反倒容易伴随左右。魏作就不同了,喜怒不形于色,且行事极为隐蔽,从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所想……”
    “多谢相国指点。”慕容庄会意一笑,朝王黄深施一礼,“我父子二人这就去中山国投奔魏达。”
    “慕容父子竟是去了中山国要投奔魏达?”周东听了背后之事,先是一愣,随即摇头一笑,“此二人倒是识时务,随机应变,也不失为枭雄。”
    吕唐半天不语,突然就冒出一句:“本是魏国之事,身为齐国太子,我本不该问,可是太好奇了,嘿嘿,还是要问上一问,相国莫非不看好魏作?难不成魏王还要立魏达为太子不成?”
    王黄含蓄一笑:“世事变幻莫测,谁敢说就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如慕容家,数十年之功,一夜雪崩,世事难料,人心叵测。来,喝茶,喝茶。”
    众人却已经无心喝茶,都在深思王黄刚才之话。
    沉默少许,周东又问:“姜远可曾暗中找过相国?”
    王黄摇头:“姜远被人劫持,是死是活,慕容庄也不得而知。但愿姜远只是被囚禁起来,有朝一日可以重见天日。周东,你何时回中山国?”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周东心里一惊,心知恩师对他伺机复国之心了如指掌,不由一笑:“少则三日,多则十日。”
    “是等齐军、魏军和韩军三军相会之日吧?”王黄微微点头,“左儿,周东回中山国之日,你随他一同前去。”
    “是,父亲。”王左并不追问缘由,他知道父亲此举必有深意。
    周东一愣:“恩师,不可……”
    王黄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我也要去。”沈南不知周东回中山国复国之事,十分凶险,他一心只想游山玩水。
    “你就算了,小心丢了小命。”王黄呵呵一笑,他对沈南极为爱护,十几年来,王左幸得沈南照顾,生活无忧,“太子,在齐魏边境的齐军,最快多久可以抵达中山国?”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只因齐国和中山国并无交界之处,要借道赵国。”吕唐一脸自得,“好在齐国和赵国一往交好,借道之事,赵国多半不会不许。”
    “赵国若是不借道,老夫亲自致信赵王,必会应允。”王黄神采飞扬,指挥若定,颇有大将之风,忽然又叹息一声,脸色黯淡下来,“魏作本是老夫弟子,老夫却在处处为难于他,不想让他继位,左儿,你说父亲是否两面三刀?”
    一句话问住了王左,王左不知该如何作答。
    “并非如此。”周东起身,郑重其事地说道,“相国也是为了魏国大计,因为无人比相国更知魏作为人,魏作当上魏王并非魏国之福,更不是魏国百姓之幸。魏作精于算计擅长阴谋,他若继位,不仅王公大臣人人自危,百姓也会受到殃及。以魏作之野心,必定会四处征战,到时国库空虚,除了加征赋税之外,就是对慕容家、姜家以及沈家横加掠夺了,到时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魏国必亡。但若是无法阻止魏作继位,就让魏国强敌环伺,让魏作不敢轻言开战,也是保存魏国实力为百姓谋福的迂回之策。”
    王黄一脸愕然地站了起来,愣了半晌,忽然朝周东深施一礼:“若魏作有周东的胸怀和眼界,魏国何愁不兴?老夫助中山国复国,是中山国孤悬在外,对魏国而言不但分心,且又夹在赵国和燕国之间,让燕国和赵国时刻提防,得不偿失。中山国复国,可以化解来自燕国的压力和赵国的敌意,现今虽魏齐联盟,却并不牢固,以周东和吕唐交情,二人若一个为中山王,一个为齐王,燕国和赵国必会大感压力,既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对魏国心存野心。或许时机成熟之时,齐国和中山国联手,吞并燕国,成为北方霸主,也未可知。”
    王黄一番话,既是说给众人,更是说给王左:“是以身为上位者,要有兼济天下之心,不可只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可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天下大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局限于个人恩怨,在乎一时的名声,怎能成就大事?大大夫能伸能屈,忍辱负重,也要坦荡磊落,不可出尔反尔,更不能背后暗算。心量决定格局,格局决定成就。就像周东,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知恩图报,一诺千金,却又时刻不忘复国之志,被人误解被人嘲笑又算得了什么?我心光明我自知,何管他人风与月!”
    “父亲,孩子直到今天才真正懂你,以前还是孩儿太浅薄太无知了。”王左先是朝王黄深鞠一躬,又朝周东施了一礼,“若非周兄当时的醍醐灌顶,王左时至今日还在浑浑噩噩之中,多谢周兄指点。”
    周东摆手说道:“我只是自说自话,王兄领悟多少,是你自己的悟性,与我无关。”
    王黄微微一笑,周东功成不必在我的心量,确实比魏作强了太多。
    等周东等人走后,王左和王黄来到书房,王左心中疑惑未去,问道:“父亲,孩儿有不明之处,为何要暗中助周东复国?若是让魏王和太子得知,怕是会迁怒于父亲,父亲非但相国之位不保,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忧。”
    “左儿你有所不知,父亲虽是魏作恩师,魏作如今羽翼渐丰,且事事自作主张,非但不听父亲劝告,诸多事情还要瞒着魏王,其擅权专权之心,昭然若揭。才是太子就尚且如此,若是继位之后,更是不会把父亲放在眼里了。此为其一。”王黄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其二,天下形势变幻莫测,身为臣子,当侍奉明主。若魏作并非明主,为何要忠心于他?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况且魏国也是从晋国分离而出,今日为王,或许明日为寇,天下兴亡,不过旦夕之间。”
    “可是父亲,为人臣子者,不是应该忠君么?”
    “忠君也要忠有德之君。”王黄淡然一笑,“何为有德之君?心系天下苍生且为百姓爱戴者为有德之君。忠有德之君,就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父亲年事已高,将不久于人世,不管是追随周东还是魏作,又有何区别?只是你和之儿还有岁月可以坚守,为王家子孙后代计,父亲只得权衡利弊,多处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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