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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柯迟疑了片刻,开口回道:“知道。”
    唐家是当今勋贵之一,钟鸣鼎食之家,家中子孙繁茂,有不少在朝中有担任要职,如今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是出自唐家。
    纪柯作为锦衣卫中的一员,对这些情报自然了如指掌。
    圣上只要他调查唐家家主唐枫近来的行踪,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剩下的也都交代在给他的信件上了。
    但是看陆刚的神色,纪柯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难道唐家有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或者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圣上交代的事情……
    “纪柯愚钝,还请指挥使大人明言。”纪柯眉头紧锁,也对此事有了几分紧张。
    陆刚施施然瞧了纪柯一眼,这个后生生的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相貌下,却是一颗阴狠毒辣的心。
    圣上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做,倒是找对了人。
    陆刚掩下心中心思,沉声道:“唐家不比胡林,宫中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坐镇,贵妃虽然膝下无子,却有一位公主。”
    胡林之所以能那么轻易被铲除,还是因为宫中没有足够的根基,等胡林想到了这一层,再急急忙忙送人入宫,圣上早就对他有所提防,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得逞。
    纪柯对陆刚所言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只有二子一公主,所以这位公主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贵妃娘娘虽然不得圣上宠爱,却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不可小觑。
    纪柯有些好奇圣上交给他的信件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了,究竟是什么能让冷若冰山的指挥使大人亲自在宫门口等他,就为了提点他几句。
    “这样的事情也是锦衣卫的职责,毕竟说难听点,我们只是圣上的走狗,纪柯。”陆刚拍了拍纪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毕竟还年轻,我知你平日里做事不图圆滑,但是这件事,还是要有几分将就。”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隔着帘子道:“回大人,北镇抚司到了。”
    陆刚先一步下了马车,像是又变回了那个不待见纪柯的锦衣卫头目,那张脸虽然从头至尾都没有松动,但是纪柯却清楚的感觉到陆刚今天对他有不一样的情绪。
    他忍不住摸了摸怀中的信件,也跟着下了马车。
    平日里他都住在北镇抚司,有自己独自的屋子,纪柯一回到房间就紧锁了窗户,大白天的掌起了灯,暖色烛火在他的掌心里不住的跳跃,气氛也透出几分紧张的味道。
    纪柯把烛火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打开那封加盖玉玺的信件,当白色的信纸缓缓张开,几行小字清楚的展现在纪柯的眼前,他的视线落到上面,嘴里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睛里满是震惊。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任务,他纪柯虽然是喊杀喊打的人,手上人命众多,但那都是该杀之人。
    或违抗皇命,或通敌叛国,或穷凶极恶之人。
    纪柯冷静了一会儿,握着信件的手也逐渐出了冷汗,呼吸声不断加重,他保持着清醒,将信件放到烛火上,任着被烧成了灰烬。
    任务记在了他的心里。
    第二日,陆刚就在院子里看见了一大早就起身,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纪柯,他浑然无事般,上前跟陆刚行了礼,像是惬意慵懒的富家少年郎,聊聊无事极了。
    纪柯如今贵为三品镇抚使,如今北镇抚司里能惊动他的,也只有那些难以解决,或者圣上亲自吩咐的案子了。
    纪柯刚进锦衣卫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从早上忙到晚上,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在盛京城里上蹿下跳,却只能接些鸡毛蒜皮,打听阴私的活儿,实际上就是锦衣卫里的探子。
    直到纪柯在街上手刃了一个背负十几条人命的恶徒,纪柯这才在锦衣卫里被重视起来,圣上也重新想起了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
    那个恶徒不是一般人,身上也是有几分武艺的,身甚至还背负着杀害官员的命案,锦衣卫出动了不少人马也没有把他拿下,陆刚又领命在外,无法赶回来,若是放任恶徒在盛京作乱,天子脚下,颜面何在?
    况且恶毒还捉了几个无辜的百姓做人质,阻止锦衣卫靠近他。
    纪柯那时候虽然穿着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却只像是个半大的孩子误入了这种场合,他大着胆子主动接近恶徒,那恶徒猩红着双眼,却见纪柯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当下没了戒备心,还嘲笑纪柯:“毛都没长齐就混进了锦衣卫,俺看你们锦衣卫不过如此啊。”
    恶徒这样说着,手下又用了力气,被劫持的无辜百姓呼吸不上来,几近要昏厥。
    纪柯靠着人畜无害的纯净模样还是和恶徒套近乎,最后慢慢接近他,惹得他放松了警惕,正打算再嘲笑一番纪柯的瘦弱身板时,纪柯突然拔刀,手起刀落,快到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恶徒的手臂被砍掉,鲜血淋漓,喷了纪柯一脸污迹。
    恶徒没有想到这样看似弱不禁风的奶娃娃那么狠,当下戾气四溢,丢了手里的人质,用另外一只手捉住了纪柯白净的脖子,欲要掐断,却见纪柯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像是一点也不害怕。
    恶徒犹豫了一会儿,正是这个一会儿,纪柯把刀插进了他的心窝里,一刀毙命,那人高大的身子顿时没了生息,像一座山般的倒在了地上。
    纪柯的脖子上还有红色的掐痕,他拔回自己的刀,扎着高马尾的少年脸上满是鲜血,那一双黝黑眸子却异常明亮,丝毫没有胆怯的模样。
    他这是在用命来赌。
    不要命。
    纪柯这样的行径接下来却让他一路畅通,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设的机构,但是却也有一些世家子弟,平日里行事多有顾忌,纪柯又是没有牵绊的孤儿,做起事来没有牵绊。
    别人办不了的案子,他办。
    别人不敢斩的人,他斩。
    先斩后奏这样的事情他做多了,皆为圣上所允。
    纪柯有时候甚至有种错觉,他是不是真的大权在握,那些文官武将如此害怕锦衣卫的名头,更害怕锦衣卫里面那个活阎王纪柯。
    可这些都是圣上给的。
    若他有一日被圣上所弃,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唐家的任务,他必须得完成,还得完成得漂漂亮亮。
    陆刚瞧着这个外表明媚阳光的少年,摇了摇头,心里却另有一番评价。
    纪柯今日虽然不出北镇抚司,但有人主动上门找上了他。
    程秀是今科状元郎,如今任翰林院编修,一般圣上授予这个职位,就是为了提拔重用而作铺垫,所以程秀算是前途无量。
    原本有不少人想要拉拢他,可是昨日朝会,程秀却公开对纪柯表示善意,这让不少原本对他亲昵的官员顿时拉开了距离。
    程秀也明白那些人对他有所图谋,也没有在意。
    他一直记着阿姐对他的教诲,他出身平民,家中靠种地为生,父母也年迈多病,几年前他入京讨生,一边读书一边做着杂活,阿姐平日里也做一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若不是纪柯,他恐怕会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
    阿姐一直教他知恩图报,如今遇上了恩人,自然要好好报答一番。
    阿姐的恩人就是他的恩人。
    守门的锦衣卫见过程秀,知道这是受圣上重任的今科状元郎,听他说还跟如今蒸蒸日上的镇抚使相识,立即把人领了进去。
    纪柯见到程秀,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受不了程秀崇拜的眼神,张口就是夸赞。
    所以他先发制人,“程状元郎来我这冤魂无数的北镇抚司,可有要事?”
    纪柯没有正经读过书,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读书人说话,他的嘴巴是用来说“今日你的死期到了”“大限将至”“可有遗言”这种话的,哪里怎么知道应付文绉绉的状元郎。
    程秀如名字般生的很是秀气,今年二十有余,一身红袍衬托出他的清秀俊逸,却对纪柯作揖,诚心感谢道:“多谢纪大人三年前救我阿姐,若是没有纪大人的慷慨相助,就没有程秀的今日。”说着就要撩起衣袍跪下,“大恩不言谢,程秀在此谢过恩公……哎呦”
    纪柯给了程秀一脚,眉眼间满是不耐烦,盯得程秀有些心惊,身形差点不稳,还是纪柯看不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人稳住。
    “跪天跪地跪父母,状元郎这是想折我寿吗?”纪柯眉眼一挑,说话时尽显少年气,语气虽然不善,却让程秀心中一暖。
    恩公这是不愿让他难堪,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也是有些损颜面的。
    “程秀不敢,恩公自然该长命百岁,百子千孙!”
    这话听在纪柯耳朵里,却像是在咒他一样。
    但是纪柯又想不出什么话反驳程秀,他松开手,跟程秀拉开距离,狐疑的看他几眼。
    “你莫不是想替自己的姐姐赖上我?”
    “恩公误会了,家姐三年前已经嫁人了,如今孩子都两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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