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跟着你没问题,反正跟谁不是跟?不过你得先说清楚了,官府那里你怎么办?”
来自于孙易的声音,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毕竟占大头的是愚夫派以及吃瓜派,只要打消这部分人的疑惑,那么大事抵成。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机很考究,此时终于走到这一步,正是最合适的时候,因为众人都在迷茫纠结。
陈辰说出了事态激化后的第一句话。
“这是我的事,我会解决。相信我,我的命比你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宝贵,我还没还丧心病狂到活腻了的地步。”
……
这群杂役兵啊……能有多少主见和主意?
这里的人有愚夫、有吃瓜众、还有二愣子和心怀不轨者。
二愣子和心怀不轨者被震慑住了,余下的愚夫和吃瓜众经此解盘也是不在话下。
终于,在从众心里的刺激下,也是在陈辰虽未正面回应但还算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下,秦清手下的一百人先后表达了效忠之意,接着便是所有人。
哪怕某些人再不愿意,你这会也得表面上做出追随的样子,否则必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辰再一次觉得,这钱花得真他娘的值!
不花钱,你凭什么让周老壮这样的人为你卖命?凭什么让那么多人这么轻易的表示臣服?
第一时间把八个都头副都头全杀掉也杀得很对,虽然也可以用钱收买,但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反水?一旦反水可就是一百号人,你拿什么去对付?
还好,成了!
当然,只是此时成了,真要牢牢控制住这五百人、且不反噬自己,仍是有一些工作要做。
他对着黑压压的单膝跪在自己眼前的人虚抬双手。
“诸位兄弟请起。”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风清云淡,并没有什么激动,也没有刻意做作。
黑压压的人群站了起来,默不作声看着这个还很陌生的新指挥使。
很荒谬的感觉,一个年不到二十、看起来文绉绉的小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新指挥使?
且是没有官府认证的指挥使,大伙儿自作主张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谁也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
陈辰背着双手咧了咧嘴,微微笑了起来。
有风吹过,拂过他的头发,让发丝飘舞在红通通的火光中。
“在下姓陈,名叫陈辰,第二个辰字是星辰大海的辰。前天在来到这座厢军营后,还曾因为这个名字被人嘲笑过。
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嘲笑我的人已经永远消失。
也不仅是这个人消失,基本上过往嘲笑过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告诉兄弟们这些话的意思是……你们不了解我,这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们会了解的。但在了解之前,若谁有什么二心,还请多掂量掂量,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然后他负着手在人前缓缓走了起来,又接着说道:“有道是丑话说前头,所以我先把丑话说了,把得罪人的事先做了,若有谁对我不满……不重要,我先前说了,我还没活腻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有本事你到我面前来跳,咱们来扳腕子!
丑话说过了,这得罪人的事嘛……其实也不算得罪,只是一些必要的措施罢了。”
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了自己需要的几道目光,然后笑了笑。
“现在我宣布日后的人事任命。
首先是副指挥使,这个职位由秦清担任。
其次是四个都头,分别由孙恒孙可孙易以及周老壮担任,至于秦清留下的都头之职,由秦副指挥使选择人选。
副都头暂时空着,日后看表现,能者且忠心的人会上。
我觉着目前每都分十个小队的主意挺不错的,所以还继续吧。当然,人选可能会变动,这由各个都头自己负责。
再次是编制,目前的编制肯定要打乱,我不可能留给某些人串通的机会,所以所有人员全部打散重新分配,这事儿仍是由各个都头负责,今夜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最后,这也是最重要的。”
有意顿了顿后,陈辰接着大声道:“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与你们朝夕相处的人变了,新分配在一起的人你们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但这无关紧要。
紧要的是,日后与你在一个小队的人将是真正与你祸福与共的人,我将其称为同仁。
我会设立一个军法处,由我亲自领导,若是与你们朝夕相处的某位同仁对我以及这个集体生出二心,请第一时间到军法处告诉我,我会给你奖励,还会替你保密。
但若是有人知情不报甚至是胆敢与其合谋……不好意思,一个队十个人,所有人全都军法从事,我管这叫连坐。
不管你服不服,我仍是那句话,不服可以跳,可以找我扳腕子。
将来还会有很多措施慢慢公布,大家先做好心理准备。
总而言之,日后将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厢军,与过往完全不同。”
说到此处,陈辰笑了起来,眯着眼露着牙,看起来笑得很真诚。
“丑话和得罪人的事都说完了,接着要说说你们跟着我能拿到什么好处了,要知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是不是?”
这番话引起了一些骚动,也带来了很多急切的目光。
陈辰抬手压了压,然后重新走回到秦清身旁。
“秦副指挥使,你觉得身为一个杂役兵,你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秦清看着陈辰,脸色绷得有些紧,让脸庞上刻着的字看起来有些醒目。
很刺眼。
“杂役兵其实是没什么希望的,所求无非是少干些活、能吃饱肚子穿得暖并且少挨点打,就足够了。
若还能有点余钱,能在闲暇时去找个女人发泄一番,就可称作是神仙般的日子。”
秦清的话引起了很多笑声,看起来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
确实是,就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身份,又能有什么奢求?
陈辰也笑了笑,转过身重新看着紧紧靠在一起的五百人。
多少天了啊,在吐蕃时就曾心旌摇晃过,当时看着那兵、那马、那惊天动地,确实目眩神迷,可惜那终究是别人的兵马,而不是属于他的。
他曾想过,如果他有一支能为自己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军队,那该是怎样的光景?会让他如何激动万分呕心呖血?
就像后世那为了子孙幸福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一样。
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拉起属于自己的一队人马。
如今终于有了雏形了。
所以说到底,他愿意甚至可以说是主动来这厢军营,除了与李竹对抗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李竹只是过客而已。
虽然这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一群连最底层老百姓都看不起的人,但谁知这些人在他手上不会有奇迹发生?
虽然说这些人囿于见识以及心性和三观,上限会非常的低,但终究是属于他的兵。
有了一才能有二,最难的是从零到一!
第一步,迈出来了!
“诸位!”他高高举起手拍了拍。
“秦副指挥使刚才说的希望想来说中了大部分人的心声,既然是希望和心声,那便是你们现在所达不到的。
或者说,我看不到从前的你们有达到这个希望的可能。
因为你们是旁人眼中的一群垃圾,里面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有无家可归者和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可是现在我来了,你们不一样了。
咱别的先不说,就说你们的希望……在我看来,这些玩意儿根本微不足道。
或者说,这些啊,其实都是些最基本的东西!”
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五百人陡然沉默了下来,原本偶见的嬉皮笑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过去的慎重和急切。
这些是最基本的东西……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些确实是最基本的,吃饱穿暖少挨打少干活,身上还能有几个子儿能让人在闲暇时抱抱女人,不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需求么?
可对于这些杂役兵来说,这些却是奢望,因为如陈辰所言,他们是一群垃圾,垃圾还能有什么讲究的?能让你活着已经是老天给你开恩了。
然而陈辰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他全都可以给,怎不令人慎重和急切?
陈辰咧了咧嘴,接着说了起来。
“我现在可以承诺,现在的所有人,只要你不对我生出二心、唯我命是从,那么我不会追究你过往的任何事,无论你从前是不是某些人的亲信。
我还可以承诺,日后我所说的基本需求不会有任何问题,比如吃,不仅是吃饱,还会有肉吃。
比如穿,我可以让你们穿出人样子来,而不是打扮成现在的叫花子。
再比如少挨打,只要你不犯错,没人可以打你们。当然,如果你犯了错,就休怪我心狠手辣,这是你自找的。
还比如钱,所有人,请记住是所有人,每个人都会有军晌,初步定在普通兵士每人每月五百文钱,且不会有任何人敢克扣,否则军法从事!”
场间陡然传来一阵惊呼,让陈辰不得不暂停下来。
厢军当然也是有军晌的,数额虽然没这个大,但终究是有。可是……能拿得到手吗?或者说,拿到手还能剩多少?
日后还得有各种敲诈,就差敲骨吸髓了。
所以重要的不是数字有多大,而是能拿到手且真正属于自己的有多少!
就连禁军的军晌都会遭到克扣,更何况这等厢军中的最低等兵种?
要不然那些从上到下的既得利益者是哪来的?
要不然凭什么战斗力那么低?不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叠加在一起导致的么?否则为何先有望敌而逃后有岳家军令敌闻风丧胆?
难不成岳家军长了三头六臂?
即使不谈岳家军,就说西军,为什么西军骁勇善战、而有一些军队只能用数字吓唬人?
所以对于最低等的杂役兵来说……喊冤?你算哪根葱,谁把你当回事?乱棍打死你信不信?
能让你不饿死已经是对你仁慈了,还想要多少钱?简直是个笑话!
惊呼声终于平息,陈辰也再次说了起来。
“我说的数额只是初步数额,也可以保证的是,将来只会多不会少。
还有队长,这是最基层的职位,不会如以往只是一个虚职,而是得到我承认的实职。不仅有实权,军晌也更多。
当然,队长这个职位不是固定的,能者上庸者下是我的原则,会订下一个奖惩指标来考核,毕竟有竞争才能有发展嘛,否则谁愿意永远只能拿五百文钱一个月、而看着别人吃香喝辣对不对?”
“好了。”陈辰咳了一声后向着众人拍拍手,说道:“今晚时间紧急,就不多说了,现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顿时便是嘈杂声一片,几乎每个人都在与身边的人激烈讨论着什么。
终于有了人开始向陈辰提问。
“那个……怎么保证你说的都做到呢?”
“你会看到的,而且有军法处,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写成条文,若有谁敢违背,军法处会接手,哪怕是我自己有任何违规之处也同样受罚。”
……
“你给这么好的待遇,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你觉得你们能做什么?把你们卖了又能值几个钱对不对?我总不可能傻到拉着你们五百人去造反或是杀人放火吧?我自己还没活腻呢,再者,话再说回头,你们有选择吗?”
……
“可是你的指挥使位子官府还未承认呀,等官府知晓此事后派旁人上任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了?这是我的事,你们帮不上忙也没有资格帮忙,总之你们看着就是了。”
……
“那……你把钱都足额发给我们了,你自己吃啥喝啥用啥?”
“我?”陈辰指着自己嗤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需要沦落到跟你们抢钱?不瞒你们说,你们的军晌,包括所有的开支,我不打算从官府拿一文钱。”
“啊?不从官府拿钱哪来的钱?”
“我自己出钱!”
“你自己出钱?”
“对!所以你们觉得我需要跟我自己抢钱吗?所以你们觉得我会容许有人克扣我的钱吗?”
“这个……显然是不会的,可是这么多人,又是吃穿又是军晌的,你……能出得起吗?”
“我先前就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个……确实不知道,要不您讲讲?”
“我啊,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要让我做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
……
“那你怎么被充军到咱们这里来了?”
“有些事,你们还不适合知道。”
“那个……那个……那个要让你做全天下最有钱的人是谁啊?谁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你的问题太多了,下一个。”
……
“我要问的是,你先前说这些只是最基本的东西,意思是不是还有一些更好的东西会允给我们?”
“理解能力挺不错,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你叫什么?”
“江亮亮。”
“好,江亮亮,我记住你了。
关于你说的这个事儿,自然是有的,你好好想想,大胆的想,我曾用过希望两个字,除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自然是摆脱这个身份,能做一个正常人。”
“好!这便是我留着未跟你们说的,既然你问了,那现在说出来也未尝不可。
我可以让你们摆脱这个身份,但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摆脱。不过虽稍有偏差,但与现在相比仍是天差地别,且将来我会让能者功成名就回乡。
这个答案可能满意?”
“满意,谢谢你。”
“嗯,看起来你挺不错的嘛,既有理解能力也有说得过去的追求,是我喜欢的人。一会编制确定下来后,先让你做个队长试试看。”
“这……果真?”
“当然!我从不会埋没任何有能力的人,只要你优秀,有的是你施展能力的舞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