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观南走后,家里又只剩徐开慈一个人。早前徐开慈就不应该让盛观南走那么早,不然现在也不会那么无聊。
平时没事的时候徐开慈会用平板看会书,但今天怎么都看不进去。
护工把早就热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招呼徐开慈吃饭了。今天因为早上徐开慈一直在和朋友说话,护工没敢打扰他们,这会只能早餐和午餐并一起吃。
徐开慈按动操纵杆缓缓靠近餐桌,只斜眼瞟了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鼻子底下出气冷笑了声:“程航一走得怪早的……”
护工讪讪笑着,连哄带宽慰地说:“是有点早,说是早点去早点回来,不过走之前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我只是下锅弄熟而已。他说了今天你想吃这个,他昨晚就买好了的。”
徐开慈本来还想说快别替他开解了,想想又觉得说了也没用。他点点头,乖顺地坐到餐桌面前停好轮椅。
“不管他,吃饭吧。”
徐开慈摔下楼的时候除了颈椎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同事还有他右半边身体。他的右手和右腿现在都还钉着钢钉。
原本瘫痪的位置就很高,又因为骨折错过了后面最佳的复健时间,他的右手要比左手还差一些。
左手还能抬起来微微挪动,偶尔复健的时候还能做一些简单的抓握训练。右手则是一点用都没有,长年就静静放在腿上,这两年已经萎缩得差不多,看上去就是一枝秋末还倔强留在树梢上的枯枝。
从出事开始,医生允许进食后一直都是别人喂徐开慈吃饭,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反正大多护工做这件事,也没什么觉得难为情的。
偶尔梅静过来,或者他去外婆家的时候会变成长辈喂,也就这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麻烦,害得长辈没办法好好吃顿饭。
程航一……程航一也喂,就是他不怎么在家。
第一次程航一喂饭的时候,还不熟练,都没把勺子里的食物吹凉点就塞给徐开慈,烫得徐开慈一舌头的泡,喝水都难受。
还好现在他已经熟练很多,这种事情再没发生过。
前几天在母亲面前,也不算撒谎,比起护工做的饭,徐开慈是真的觉得程航一做的更好吃一些。
护工做的太淡了,虽然营养,但是是真的也就省营养这个优点了。程航一做的好歹有味道,吃完以后至少觉得是吃了东西了。
想到这个,徐开慈问护工:“那他今晚回来吃晚饭吗?”
护工面露难色,程航一今天出门的时候护工也才将将起床,程航一也就交代了句不要吵醒徐开慈就走了。
连枕边人都不知道程航一会不会回来吃晚饭,她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护工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回来呢,他说他要回来吃饭的。”
碗里还剩一点滑蛋,徐开慈吃不下了,他摇摇头说:“下午您把桌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拍个照给程航一看,问问他的意见,要是没什么问题就麻烦您帮我寄一下,地址您问航一让他给您。”
桌子上放着一盏灯,是和以前徐开慈公寓里的那盏落地灯相同款式的台灯。徐开慈记得很多年以前孟新辞就夸过他公寓里那盏灯很好看,为这事徐开慈找了好久。
可惜他公寓是他考上大学他外婆送他的成年礼,十八岁就装修了,现在他都快二十八。年代实在久远,已经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落地灯,只能将就着买一盏台灯送他。
前两天徐开慈就让程航一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提到程航一又会乱想,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再拖下去怕是快递真的要停了,干脆今天把它寄掉。
消息发出去,程航一一直没回,后面又催了他几条消息也没有动静。
护工倒是惊呼了好几次这盏台灯可真好看,哄得徐开慈还挺开心,他笑笑说:“我审美一直挺好的,算了不等他了,难说他也有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就麻烦您帮我跑一趟,地址您稍等我给您。”
说完徐开慈又让护工推着他走进书房,帮他把电容笔递到嘴边,他咬着电容笔在手机备忘录簿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了孟新辞新居的地址。
徐开慈今天已经坐了好久,这会看着已经一脸疲乏的样子,护工怕自己走后徐开慈会从轮椅上摔下来。
她不放心徐开慈一个人坐着,想了想还是把徐开慈抱到床上,让他睡会顺便替他又换了纸尿裤才抱着那盏台灯出门。
徐开慈是很累,但是他根本睡不着。
一般他不会给程航一发微信,程航一知道他的手不太好,所以只要他发微信程航一只要看到就一定会回。
今天虽然是护工发的消息,但是也是用的他的手机,怎么发了那么多条消息,程航一却一直没回。
心底里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甚至忍不住想骂娘。
他静静地躺了会,再忍不住想要给程航一打电话的心。
此刻徐开慈庆幸自己是侧卧着的,至少可以努努力够到放在他手边的手机。
程航一刚从水池子里爬出来,从椅子上扯了块大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顺手把矮几上的手机拿起来看。
还没解锁屏幕,他就骂了句:“操!”
微信上五条徐开慈的消息,都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了。程航一骂骂咧咧:“妈的就不该和你们下水,妈的,我死了我死了。”
躺在旁边长椅上的朋友坐直起来,对着水池里的其他几个男人笑着说:“听到没,程航一怪我们了,他错过他家内位消息了,回家要被打了。哈哈哈哈哈。”
程航一脸红成猪肝色,抬脚踢了他一下,“妈的闭嘴啊!”
才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备注名是小神仙。
他伸长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又不放心穿着人字拖跑远了一点,边跑边接通电话:“哥……”
徐开慈的声音和这几天没什么区别,在电话里里听着好像没有生气,只是略微有点疲倦:“今儿玩得开心吗?”
“……嗯……哥我就是和他们出来游泳,真没什么……你别生气。”
徐开慈那头笑了笑,接着说:“没啥,就是问问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程航一立马回答:“回,现在就回了。”
挂了电话,程航一的脸阴沉下来,随手把大毛巾披在身上,对着池子里的人说:“走了,我哥给我打电话了。”
池子里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把球扔给程航一,对他大声地说:“不是说好晚上继续吗?怎么就走了?”
程航一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悦地把球抛回去,“回家吃饭行不行?”
周围几个人看到程航一脸色难看,不好说什么,在水里碰了一下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提示他别说了。
知道他情况的也一个猛扎游到岸上,跟着程航一走进淋浴房。
看到程航一已经在换衣服,还是弱弱地问他:“走那么早?真要走啊,不是你自己说你忍不住了要出来玩的么?”
本来还应该洗个澡的,但是程航一已经懒得洗了,反正回家还要和徐开慈一起洗,这会只是胡乱地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就套上衣服。
他嘟囔着说:“他都打电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烦死了,下次再说吧。”
朋友靠在更衣室的柜子上,调笑着说:“大学你就怕他,现在还怕,有病么你?他现在这样,能拿你怎么办?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今天池子里那个就是这样的啊,你又不理人家,我看你就是有病。”
程航一把牛仔裤扣好,转过身睨了一眼他,嘴唇翻飞:“我求求你以后动点脑子,不是头发长我就喜欢!更何况那什么货色,你有病啊,是不是徐开慈太久没有露过面,你已经忘了徐开慈长什么样了?这种也配和徐开慈比较?”
说完留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朋友愣在原地,他自己蹬上鞋子出了更衣室。
开车回去的路上,程航一很烦躁,搞不清楚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
他今天才到酒店就想走了,搞不清楚那几个傻缺怎么想的,竟然叫来了一个和徐开慈差不多发型的男人。
他当然知道朋友间在想什么,只是自己攒的局,再不爽也不能就地解散。
后面更气的是那个长头发的,看到程航一手上戴着一根橡皮筋,还总说自己不方便,要借橡皮筋用一下。
靠,他也配?
可是等徐开慈打电话让自己回家,程航一照样也觉得不爽。虽然自己早就想走了,但不应该是这么走掉的。
在电话里虽然没听出徐开慈在生气,但是他都已经能预想到回到家他肯定要生气,到时候免不了还会吵架。
对了,他今天还问过孟新辞的地址,搞不好又要翻旧账。到时候牵扯的,哪会单单只是今天偷溜出来的事情。
想到这些,程航一就觉得头疼。原本开挺快的车速,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慢慢往家的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