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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航一到家的时候刚刚好外面下起雨来,他在心里暗暗说了句还好。虽然出入都有车子,不会让他淋着雨。但他讨厌下雨天,讨厌空气里湿得能拧出水来的黏糊,讨厌雨天的视线不清。
    更讨厌雨天徐开慈嘴里发出的哼哼唧唧。
    他知道徐开慈也很难受,不然以徐开慈那么要面子一个人,是不会让自己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的。
    但是程航一自己也很烦躁,每次看到徐开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冷汗顺着额头流进发丝里,他就会想到才出事那会躺在床上的徐开慈。
    更别说还听到他的呜咽□□声。
    程航一猜得到徐开慈这会应该是在床上躺着的,他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天气预报的播报器,都不用等雨点子落下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开始疼痛。
    这么算下来,程航一还在泳池里的时候,徐开慈就应该不舒服了。
    所谓让他回家一起吃饭,也不过是让他早点回家的一个借口而已。
    程航一又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地下室本来就闷,这根烟抽得很急,一下子竟然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有急忙把烟掐灭,开了空调在车里静静地坐了好久。
    不是还在生气那么早就被叫了回来,也不是那么的不愿意回家,就是单纯的觉得,只要踏进家门,自己就是程航一了。
    自己就会变成徐开慈的男朋友,不,应该叫徐开慈的老婆。
    要是能领证,徐开慈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押解到民政局。
    程航一想做徐开慈的男朋友,也愿意做徐开慈的老婆。
    可这些的前提是,他更想做程航一。
    下车关门,进电梯,电梯一路直升,升到16楼停下。
    在按下指纹锁前,程航一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掉。
    没想到徐开慈没有躺着,反而已经在餐桌边坐好,看样子还真的在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
    徐开慈当年从楼上直挺挺地摔下来,伤得不是一般的重,后面听别人说连他爸在手术室外听到徐开慈伤得那么重都痛哭流涕过。
    一直到现在,他最好的时候也就可以把左手抬到肩膀上面一点,偶尔自己刷牙都要头低下来一些。右手因为骨折过的原因,错过了最佳的复健时间,只能一动不动地静静放着,不要妄想做什么动作。
    让他自理,简直就是为难他。说是一起吃饭,不过是一起坐在餐桌边,先把他喂饱,他再看着程航一吃完饭罢了。
    确实有护工,护工也能喂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航一总觉得这些事情就应该他做。
    当然,徐开慈的母亲、外婆也觉得这些事也应该是程航一做。
    所以只要程航一在家,护工反而清闲下来。
    程航一弯着腰脱鞋,不露痕迹地抬眼看了看徐开慈。脸色是苍白一些,但是好像没有多难受,应该是吃了止疼药了。
    这些程航一没有太关心,他关心的是徐开慈有没有生气。
    徐开慈也看到程航一在看自己了,他歪着头笑了笑,“看我干嘛呀?快换了鞋子去洗手吃饭了。饭菜都凉了,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西红柿炖牛尾。”
    程航一点点头,有点愣住了的样子。
    今晚好反常,竟然没生气。
    心里觉得毛毛的,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压下心里的疑惑,也笑笑说:“就来。”
    护工已经把徐开慈的饭菜乘好放在桌子上,程航一只需要接过来就可以喂给徐开慈。
    只是端到手里他才看到今天的西红柿牛尾汤里放了干辣椒。
    程航一皱着眉把碗里的那几节辣椒挑了出去,又不放心地站起来看了看锅里的。
    “不行不行,这个怕是有点辣,你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做吧。”程航一说着就要转身进厨房。
    徐开慈本想拦住他的,手才抬起来一点就重重落了下去,只能开口叫住他:“别去了,我可以吃的,先前就尝过味道了,一点都不辣。更何况我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怎么搞的我一点辣都不能吃一样。”
    做菜的时候本来是要做牛尾萝卜汤,护工萝卜都买好了,说是冬天的萝卜最甜了。但程航一不喜欢萝卜,他总觉得萝卜有很大一股土腥味。更何况要顾及到徐开慈吃得清淡,那股土腥味一定会更重。
    他让护工做成了西红柿炖牛尾,还叮嘱护工放点干辣椒进去,程航一以前说过他家那边的做法就是要放一点干辣椒。
    做好后徐开慈尝了点味道,不算辣,反而很香。牛尾炖得软烂,加上西红柿的调味,非常开胃,是他能接受,程航一也会喜欢的一道菜。
    从徐开慈受伤后家里的饭菜都是清淡为主,突然有道菜里加了辣椒,程航一就总是不放心,这会都还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可以吃吗?”
    徐开慈摇摇头,“快吃吧,一会凉了就腻了,我吃了止疼药嘴巴里很苦,吃点有味道的正好。”
    今天上午很不开心,下午天气不好,徐开慈这会是耐着性子只为了等程航一回来。
    再多问几句,他就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这么客客气气的了。
    米饭混合着牛肉还有汤汁送进徐开慈的口中,嘴巴里的苦味被压下去很多。眼前的程航一一脸专心地在替他把米饭一勺一勺吹凉,看起来非常认真。
    这让徐开慈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原本想问的那些问题,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能回来就行,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饭就行。
    饭吃到最后几口,大概是药效开始发作,困倦慢慢席来,徐开慈觉得很累,累得头都直不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眨了几下眼睛,“不想吃了。”
    程航一放着饭碗,准备把他抱起来替他揉一揉肚子促进消化,差不多了就抱他去睡觉。
    护工伸出头看了眼碗里剩下的饭菜,嘟囔着:“不行啊,你早点没吃,午饭也没吃多少,晚饭就吃了这几口,你肠胃受不了的。小程你也是,你不要老是惯着小慈,吃饭怎么都要吃饱的。”
    原本已经准备要抱起徐开慈的手停下动作,下一秒又坐回到座位上端起了饭碗。
    程航一皱了下眉头,只是一下,稍纵即逝。很快又换成了温和的语气哄着徐开慈:“再吃点,也不剩多少了。”
    徐开慈强撑着又吃了两口,剩下的怎么都不愿意张嘴了。
    程航一端着饭碗,面露难色,他看看护工,又看看徐开慈。放下也不是,端着也不是。
    护工不以为然,只是轻飘飘地说:“你妈妈前两天还说你瘦了,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下次她来我就不替你们两个遮掩了。”
    这次的护工,是梅静找来的。梅静带她来的那天当着程航一夸了她好大一通,明里暗里都在告诉护工有什么事情都要和她说。
    表面上确实是找了个好帮手,背地里徐开慈和程航一都知道,是梅静找了个人来监视程航一有没有再对徐开慈敷衍了事。
    “嘶……”徐开慈倒抽了口凉气,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别的原因。程航一身形微微一动,脸色也不似刚刚平和。
    他彻底放下碗筷,扯了张抽纸替徐开慈把嘴巴擦干净,“不吃就不吃了,我抱你进去睡觉。”
    说着,就把徐开慈横抱起来,转身径直走向房间。
    “真的不吃了啊?”护工还在身后大声地发问。
    程航一只管往前走着,什么话都没说,反而低下头看了眼靠在自己怀里的徐开慈,“睡吧,我动作轻点不会吵醒你。”
    但却没这样做,他踢开房间的门,动静很大,吓到了身后的护工,也吓醒了徐开慈。
    他睁开眼睛,小声说了句:“别闹。”
    别闹,就这样静静的,我不问你今天去哪儿了,你也别因为护工说什么而置气。
    徐开慈被轻轻放在床上,替他调整好姿势,程航一抬眼看了看空调的温度,刚刚合适。
    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把晚饭吃完。徐开慈却伸手拨弄了下他的衣角。
    徐开慈这样的意思,是想叫住他,可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能抬手,已经是他最尽力的事情了。
    “我去吃饭,不会走的,放心吧。”
    他弯下腰,把徐开慈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原本很饿的,游泳是一件挺消耗体力的事情,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程航一只要想到,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型监视器,他就觉得如坐针毡,难受得要死。
    护工已经在收拾餐桌,不过已经给他新添好一碗米饭。程航一实在没什么食欲,连餐桌边都没过去,只是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温水。他斜眼看了一眼餐桌,淡淡说道:“收了吧,不饿。”
    护工点了点头,胖胖的身躯靠近餐桌一边收拾,一边也赌气一样地说:“搞不清你们两个人在,吃点东西那么难,不知道的以为是我做饭难吃呢,回头他妈妈来又骂你。”
    “不用等回头了,您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告状吧,说我没照顾好她宝贝儿子,说我混蛋说我又偷偷溜出去了。”程航一声音不疾不徐,像是称述一样。
    他个子和徐开慈就矮了差不太多的一点点,这些年毕业后发型换成了成熟一些的样子,掩盖了他很多的秀气。这会这么说话,反倒让人觉得很强的压迫感。
    护工也愣住了,好一会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等缓过来了,才咕哝:“哦哟,你没必要这么来说话,我这不是关心你嚒?”
    程航一突然把握在手里的那个玻璃杯砸到地上,水花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他疾斥道:“我让你进这道门,只是让你照顾好徐开慈的,不是特么的来当家长的!你特么给我记住了,是我程航一给你付的薪水!你特么能做做,不能做滚蛋,没必要用家里人来威胁我。我是和徐开慈过日子,没和他家里人过!”
    “……”护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毕竟是中年女人,在个子那么高的青年面前始终算是弱势。这会程航一那么生气,着实把她吓到了,连蹲下身子去清理那些玻璃碎片都不敢。
    “你要是再往他爸妈那边告状,你就让徐家来把他们宝贝儿子接走!我不伺候了!我他妈是个人,不是徐家养的一条狗。更何况他们连他们自己的儿子都不养,还谈什么养一条狗。”
    程航一越说越不对劲,连护工都觉得这话说了不好,哆嗦着下巴说:“小程啊就算是我惹你的,你说我就好了呀,你干嘛要说那么严重?小慈听到了多伤心啊……”
    这波怒火已经不是第一天堆攒在心里了,具体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最近的,大概是梅静来的那天吧,又或者更远。
    两个人本来就不对等,说到底,他又没有那么喜欢徐开慈。现在还在一起,是出于为数不多的愧疚和责任,至于那些吃醋什么的,只是不甘心自己枕边人还有外人惦记着。
    还是不入流的外人。
    而那些愧疚,也早就被他家里人那些冷眼和不喜欢磨得差不多。
    他还满脸怒气,脑子里所有的不理智压制了他仅剩的温存和好心情。这会根本没有办法用理智来思考,越想越委屈,连同今天被早早叫回来这件事都觉得生气。
    “我说了又怎么样……”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声音是从房间里传来的,虽然有气无力,但也能听得出来是带着不悦的:“程航一你给我进来!”
    程航一不由得拳头握紧,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转身走进房间。
    脸色还是很差,他知道不应该迁怒徐开慈,可这会还谈什么不应该,要是真有理智,也不会摔杯子。
    “睡你的,不关你的事。”
    徐开慈躺在床上,头发相比刚刚凌乱很多,想必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能为力。
    “你特么发什么神经?我还没有问你今天无声无息地又跑哪儿去了,你特么先给我当上太子爷耀武扬威了?”
    程航一原本还只是站在门口打算说完就闭嘴去书房冷静一下的,听到这句话他更加烦躁,怒气冲冲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吼道:“那你特么问啊,你特么哪次没问?还是这次你也不打算问,要记着下次一起去你/妈那边告状?”
    “你特么是疯狗吧?我什么时候去告状过?哪次我妈来,我没替你遮掩?”徐开慈也气疯了,程航一这疯子就是每次吵架都会这样,不管不顾地随便乱讲,非要发泄完了才算完。
    “那你去讲啊!我让你替我遮掩了吗?你/妈本来就不喜欢我,你再遮掩有什么用?他要是喜欢我,搞这么个监视器来我家里干嘛?!”
    ……
    身体舒服的时候吵架对徐开慈来说都是一桩体力活,更别说现在麻痹神经的止疼药在发作,徐开慈觉得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实在不想吵架,特别是和程航一。
    徐开慈缓缓眨了眨眼睛,整理好情绪说:“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架,我也不想多过问你去哪里了,你不回家已经是常事,借口也比我想象得多得多。我没办法时时刻刻栓着你,更没那个体力让人带我出去找你。但是程航一,我和你总要过日子,你总要回家,我总离不开你。我不替你遮掩,难道我要在他们面前将你坏话吗?然后呢?我们不过日子了吗?”
    说完,徐开慈就好像真的没力气了一样,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不再看程航一一眼。
    他说得很对,就算今天问了,程航一也只会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自己去哪里了,和什么人,做了什么全凭他一张嘴。
    徐开慈不会说什么,除非他的理由太蹩脚,徐开慈忍不住拆穿。
    一直跳脚的都是他自己,一直坐不住的都是他自己。
    大概是徐开慈这会的脸色实在差得难看,又或者这段有气无力的话实在条理请,程航一的理智回来了一些。
    但碍于面子,他又只能硬着头皮嘟囔一句:“不过正好……”
    徐开慈把头侧到一边,再不去理程航一。
    没意思,真没意思,连吵架都像一拳砸到棉花上。
    程航一弯下腰把徐开慈身边的枕头抱了起来,再也不回头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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