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兰初闻讯赶来,一跨进屋内就发现自己的母亲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而夏宜海则紧紧地护在夏浅薇的身边,面上满是疼惜。
她被这一幕刺得眼底生疼,忍不住沉声质问,“父亲,母亲这些年为了将军府劳心劳力,您怎么能为了掩盖三姐的罪过就动手打她?不是说冷老夫人那边来信了吗,难道您真打算置将军府于不顾?”
“住口!你母亲难道是这么教你跟为父说话的?”
夏兰初被夏宜海那冷厉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要知道自己一向乖巧,有总是闯祸的夏浅薇在前,父亲就从未斥责过她,如今居然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如此维护夏浅薇,委屈当即让她眼眶一红,忍不住流下泪来。
正想争辩些什么,从人群中钻出的陈嬷嬷赶紧制止了她,压低了声音。
“四小姐,别说了,冷家派来的人是为了邀请三小姐去三日后的花会,不是来问罪的!”
夏兰初难以置信的抬起眼,“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难道冷老夫人还没有用那假药方?母亲明明说过,这次夏浅薇是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陈嬷嬷欲言又止,跟在温氏身边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其中隐情。
自家主子生平最恨的人是谁?秦玉容!
自从三小姐不再浓妆艳抹遮掩那张脸,加上将军见她时的反常失态,让夫人想起了最不堪的那段日子,所以受了刺激才突然变得这般沉不住气,否则以夫人谨慎的性子,就该打听好那冷家副将前来的目的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怎会闹成这番模样?
“天啊,将军,妾身方才听见下人说大夫人要杀三小姐,可是真的吗?”
阮姨娘尖锐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从外头传来,她捂着心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可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杜姨娘被看管了起来,现在温氏又做出这等可怕之事,难道自己的好运马上就要来了?
“阮姨娘莫要信口雌黄,没凭没据之事,将军府还有规矩可言?”
夏兰初冷喝一声,愤愤的看向这一眼就知是来落井下石的妇人。
阮姨娘挑了挑眉,阴阳怪气的回了句,“这么多人看着,难道四小姐是想抵赖不成?”
却不想,方才围观的众人此时竟纷纷后退了些,他们低下头来一副不敢随意言语的样子,夏兰初当即笑了笑,“有谁看见了?大可以站出来好好跟父亲说说!”
夏宜海严肃着表情,也想知道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温氏向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他一时间也难以相信,这个当初舍身救过自己一命,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夫人会突然发狂对自己的女儿下此狠手!
一阵沉默之后,阮姨娘面露尴尬和不甘,该死的,好不容易抓到温氏的把柄,这些狗奴才反而不说话了?
“三小姐!哎,怎么伤成这样了,如今将军就在这儿,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将军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她灵机一动当即蹲下身来一副心疼无比的样子拉住了夏浅薇,夏兰初目光一闪,眼底快速划过了一抹恶毒。
一定是她陷害了母亲!可又如何呢?母亲这些年在将军府里打下的基础争回来的口碑地位,可不是她耍点小心眼就能动摇的!
此时夏浅薇一副方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她早就不着痕迹的观察了眼前的局势,也料到想要扳倒温氏并非这般容易的事情,不过,要付出的代价也够温氏重伤一阵子了
“父亲,女儿也相信母亲并非有意的。”
什么?!
阮姨娘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三小姐被吓傻了不成?大夫人可是要她的命啊!拿出从前那耍泼蛮横的样子不是很好吗,机会如此难得!
夏兰初心中冷笑,却不想夏浅薇语气一转。
“可是,母亲方才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记得在雷若寺的时候,母亲就常说她夜不能寐噩梦缠身,精神恍惚得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女儿看她的症状,像极了”
方才在老夫人的院中,夏宜海听那副将隐晦传达冷老夫人的意思,夸赞夏浅薇医术了得,他一时间还不敢相信,可镇国府岂是非等闲之辈,若不是谨慎核实过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此时他也觉得夏浅薇可能真的天赋异禀,毕竟这世间奇人异事如此之多,也就没再追究她的医术从何习来,“你觉得是什么病症?”
“母亲目光涣散语无伦次,印堂发黑还癫笑不已,这分明是撞邪之症!”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想起方才大夫人那骇人的模样,跟平日里判若两人!
而夏宜海也忍不住看向还在昏迷之中的温氏,她的脸色确实十分难看,有种阴森的味道,却不知其实温氏为了让自己在夏浅薇被禁食期间装得更像担忧憔悴的慈母模样,故意把自己弄成那般的,如今反而让夏浅薇的说辞更有信服力。
“你,你胡说!”
夏兰初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简直荒谬!要是传扬出去,别人听说她的母亲撞邪了,岂不人人避之不及?
夏浅薇却是眉头一蹙,反问她,“若不是撞邪,四妹说说为何母亲会对我拔匕相向?难道是父亲看花了眼?”
“……”匕首还在地上躺着呢!
陈嬷嬷偷偷在底下拉了拉夏兰初的袖子,无可奈何的劝了一句,“四小姐,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若非中邪,要如何解释夫人的惊人之举?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幸好这些年夫人手里握着府中众多掌事和下人的把柄,否则方才的一闹就能毁了一切!难道要等夫人醒来,装疯就有声誉了?
见夏兰初咬着牙渐渐妥协的样子,夏浅薇缓缓站了起来作势要朝着温氏走去,对方警钟大响,“你想做什么?不准过来!”
“四妹妹,母亲流血不止,再不处理可有烦了!还是说,四妹想唤府外的大夫来为母亲疗伤?”
家丑不可外扬,她要是这么想不开,夏浅薇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成全了她。
夏兰初喉间一哽,这分明是在威胁她!
“够了,兰初,难道浅薇还能害了你母亲不成?”
夏宜海面色一沉,夏浅薇受了这般惊吓还对温氏如此关心,相比夏兰初却一副不知好人心的样子,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而且为了维护将军府的名声,他也万万不允许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人言可畏。
“救人要紧,在夫人疗伤期间,府中事务暂由你代为处理。”
夏宜海看了阮姨娘一眼,对方的眼神当即一亮,瞬间笑颜如花,“是,将军,妾身一定好好的办!”
夏兰初心中一惊气愤难当,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温氏这次不但没能除掉眼中钉,反而被分走了手中的权力,夏浅薇眼底带着笑意往前跨了一步,继续给夏兰初添堵。
“四妹放心,姐姐一定会好好给母亲用药。”用最疼的药。
“……”
第三十章 同流合污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让整个将军府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氛围之中,大夫人被送回了院子,一时间无人敢靠近,生怕自己也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如今夏浅薇被当成了宝般护了起来,将军吩咐过若无要事,任何人不可打搅三小姐休息。
傍晚时分,阮姨娘突然造访了碧荷院。
“三小姐赶紧歇着,千万别起身,真是让妾身心疼啊,自己中毒都还未痊愈,就得帮人疗伤,今儿个一定被吓住了吧?”
正要从榻上起身的夏浅薇当即被阮姨娘拦住了,她歉意的笑了笑,“让姨娘见笑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阮姨娘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从前三小姐可是十分不待见她们这些人,更不会有一句好话。
她望着眼前这张美好的面庞,仿佛看见了从前的玉容夫人,赶紧将别的念头压下,生怕自己跟温氏一样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将军既然已经暂将府中的事务交给了妾身,妾身就自作主张到老夫人那儿讨了些人参燕窝,为三小姐补补身子。”
可不是只有大夫人才懂得疼人!
身后的婢女当即将那一盒盒贵重的药材放到了桌上,只见阮姨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旁人,夏浅薇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屏退了如画和如眉,对方终于进入了正题。
“真是为难三小姐了,大夫人做戏了这么多年,今日原形毕露,幸好将军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是玉容夫人还在,岂能让她嚣张?”
阮姨娘眼中精光一现,“妾身知道三小姐不容易,如今人人都知大夫人中了邪,这不正是老天给的机会吗?”
夏浅薇默不作声,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啧,怎么还听不懂呢?阮姨娘顿时有些着急。
“妾身的意思是,大夫人伤得这么重,三小姐已经尽力了也不一定治得好,到时候谁都无法责怪三小姐。”
原来,她是想让自己在温氏的疗伤药里做手脚!
“这,这怎么可以?”
“三小姐怕什么?她都敢伤你,咱们这叫以牙还牙,天经地义!”
阮姨娘已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说话毫不客气。
“三小姐难道不知,这次将军会责罚你,都是因为大夫人从中作梗!她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真是笑话,三小姐如今得了冷老夫人的信赖,嫁入镇国府是早晚的事情,还是先下手为强以免节外生枝!”
她深深的看了夏浅薇一眼,“毕竟,还有一个四小姐虎视眈眈,若非有大夫人撑腰,她敢窥觊冷大少爷吗?”
谁人不知三小姐爱惨了冷玉寒,阮姨娘还以为这么说定能让她跟自己站在一条船上,共同除掉大夫人。
却不想,榻上的女子面露犹豫,许久之后才缓缓回了句。
“让浅薇考虑一下。”
还考虑个什么?!这三小姐怎么关键时刻却拿不出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没想到她竟是个软柿子!
不过正是如此,阮姨娘接下来的话就更有底气了。
“三小姐真是好福气,能让冷家特地派人送邀帖来,那花会遍请了京中名媛,七小姐和八小姐可从没见过这等世面”
夏浅薇低垂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阮姨娘这是想让自己带夏乐和夏晴一同前往?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难填羊上天。
比起温氏的隐忍,这阮姨娘做事不计后果,心急得叫人无法与之为伍。
“此事,只怕浅薇也力不从心,若要带上妹妹们,就一个也不能落下,否则让外人见了,会说浅薇心有偏颇,可阮姨娘也知,冷老夫人那儿对四妹有些误解”
阮姨娘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心中忍不住骂着夏兰初,又觉得夏浅薇是找借口推辞她,可偏偏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可是”
她哪里能死心,正要继续死缠烂打,夏浅薇眉头一蹙剧烈咳嗽了起来,这样的动静当即引来了屋外的如画和如眉。
“三小姐身子还未恢复,姨娘请回吧。”
阮姨娘就这样被送了出去,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次揣着的两个目的居然都没达成!这三小姐怎么这般难对付?
她面有不甘,不想一回头就看见陈嬷嬷在不远处站着。
阮姨娘当即换上了一副得意的笑脸扭着腰离开了,面子要紧,可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在夏浅薇这儿讨不到好。
次日,前往花园的小道上传来夏乐的谩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