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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谔率轻骑沿着桑干河一路狂追,终于在弘州追上李处能大队。
    李处能被迫命大部四散逃跑,自己则转头南奔蔚州。
    大队从人一路逃散,种谔不得已,只得命轻骑四出到处抓人,到三月丙辰,尽获仁圣朝宫人、金宝、太上皇车驾、御辇、玺书、符印图书诸物。
    最终在广陵抓到了李处能,一问才知这一路只是护送金宝仪仗等去析津府的宫人队伍,而太上皇大部,却走的另一条路,北面的羊河。
    种谔气得七窍生烟,恰好李处能因为怕死,利用枢密使的权力,逃到蔚州后,曾命灵丘、飞狐诸军来援。
    本着损失最小化原则,种谔在蔚州南面的灵仙设伏,大败辽军,拿下了蔚州,进而攻取灵丘飞狐两处要隘,移文刘奉世,让对面刘云、朴山前来接收,顺便将仁圣朝的枢密使李处能和宫人金宝车辇符玺带去京师。
    刘奉世拿到种谔的章奏都傻了,这仗到底怎么打的?怎么这么乱?
    蔚州不是该由折克行收复吗?怎么种太尉跑到飞狐来了?
    明明半个月前才说局势大好,大同即将合围,怎么现在最大一条大鱼溜了?
    按照如今的态势发展,就算大军拿下大同,析津,两道北部一样能够继续实施抵抗,要是让伪朝太上皇和天锡帝合流,这仗还要打多久?
    心头实在不落地,文官又不能出境,刘奉世急得不行,一日三封电报朝雄州猛发,说话间也越来越不客气。
    苏油在雄州接到奏报也是哭笑不得,他也没有想到,幽云十六州的战局,会因为一个九岁孩子的建议发生这样的变数。
    因为耶律大石的建议,让和鲁斡提前溜了,也让张觉等汉将有了战心,让准备反正的李处能措手不及。
    出城之后,又将李处能抛出来当诱饵,李处能不知道出于何等目的,带着种谔“误入歧途”,可能在他心里,这就算是最后一次为耶律淳父子效忠了。
    而和鲁斡抵达奉圣州后,没有继续朝析津府进发,而是控制了归化、儒州、昌平一线,这是在南京道和中京道道路安全的情况下,另辟通道,动向可疑。
    而根据归降的李处能声称,耶律大石的建议,是让和鲁斡接应耶律淳退往鸳鸯泺,如此一来,西辽可以继续在漠南地区的广袤草原上游牧和游击,同时让苏油驱虎吞狼的计划彻底落空!
    如今已经进入三月,山北诸州春耕即将开始,草原上也不愁没有水草,要逮到耶律淳主力,恐怕只能等到秋后大雪覆盖草原,耶律惇不得不倚赖有限几个冬场修养之后。
    这才真是三十老娘倒绷了孩儿,所有成年人的思路都被两京三京带入了思维定势,还不如一个九岁小孩的天马行空!
    看着大地图,巢谷对苏油说道:“给三路大军下令吧,全收幽云十六州是没问题的,不过耶律淳和和鲁斡可能抓不到了,明润的驱虎吞狼之计,可能也实施不了了。”
    种诂说道:“事已至此,就按照原计划,老老实实夺取山北诸州,长城以南吧。”
    苏油也叹了口气:“你们知道我不好弄险的原因了吧?这就叫命中不带偏财运,关扑平生把把输。”
    种诂看着大地图,突然发笑:“好在无关大局,不过这次教训也算是好生给八郎和折郎君上了一课。”
    “哼哼,两家将种,都被军中捧上了天,什么一人足胜二十万大军,胡吹大气!”
    “结果被九岁小儿给玩了一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将种!”
    苏油摆手:“若非我因大军前出过速,命其缓进巩固后方,耶律大石那小孩应该是无此机会的。”
    “这个责任在我,不是两位郎君的错。”
    “现在西路电报线牵到怀仁了?给他们发报吧,跟他们说明责任,不要让他们心里有负担。”
    “对了,还有不能将被小孩玩弄的火气,发作到大同府百姓和降兵的头上,纪律要更加注意。”
    “是!”
    ……
    西路大军由调整囤积到重开战局的时间段里,东路滦河大军,却一直没有停下攻伐的脚步。
    折可大在整顿好郭药师怨军之后,颁发了朝廷告身,让怨军降将张令徽率先整体换装,带甲持弩,以三千精锐进驻石城。
    以郭药师为常胜军都监、滦州观察使,坐镇中路海口。
    以刘舜仁为副都监、平州观察使,协助郭药师。
    赵鹤寿为承宣使,水师转运监押,看顾水路。
    甄五臣承宣使,守安喜、卢龙。
    杨可世为营州留守。
    萧凤臣为榆关留守。
    所有部队按照宋军规矩,派遣新军监军到百人队,狠抓思想工作,监督军队。
    包括郭药师身边,都有李常节制,为平滦两州总监军,足见四路都经略司对这支队伍的重视。
    而折可大的队伍北上占领长城口的滦河镇,建立前进基地。
    萧干在得知郭药师反叛,萧余庆被俘后,将大军撤回了檀州,因此苏油命折可大不再按原计划继续北上中京道北安州,切断其与耶律淳的联络,转而以滦平为大基地,向西和曹南两路夹击,进攻长城南部的景州、蓟州。
    为了防止耶律淳派出援军,与此同时,李纯元和范龙山,也发动对析津府的攻击。
    即便兵力不足,苏油也没有动郭药师,而是派出自己的最后一支预备队,王文郁的永安军前出延芳淀,镇守后路。
    之后四路都经略司帅帐前出武清,便于指挥,自己前进到霸州边境,总揽全局。
    自潞县被折可大攻取后,景州和蓟州两路已成外围的孤军,蓟州太守黄中禹组织了数次进攻,结果刚好落入折可大围点打援的圈套。
    黄中禹损兵折将,便发信要求景州守将路昭发兵相助。
    路昭手里只有三千兵马,他的计划是倚仗石门天险,抵御滦平方面的重大威胁,压力已经非常大了。
    但是黄中禹手持“勤王”大义,也让他不敢不从,在黄中禹屡次逼促之下,最终只得派遣一半兵马,让副将马纯归黄中禹调遣。
    马纯才走到半路,宋军短暂修整之后的进攻又开始了,结果就是折可大未废吹灰之力便攻取了景州,路昭在石门镇见情势已然无可挽回,不得已献关降宋。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 弹劾
    折可大见到路昭后,询问他为何军力如此薄弱,才知道他一半军力已然被黄中禹调走,不禁和路昭一起痛骂文官无能,连累将帅,陷三军奔死于途。
    在路昭的带领下,折可大很快兵进渔阳,和曹南派遣的安国军姚麟一起围了蓟州。
    黄中禹坚决不降,还命全军戴孝,披着麻布在城头痛骂宋军,认为南朝在北朝国丧期间,春耕之际,兴军来犯,这是春秋诸国都干不出来的不义之举。
    一通痛骂让折可大和姚麟恼羞成怒,姚麟什么暴脾气,当场就要率军攻打,被路昭苦苦劝住。
    当晚,蓟州城里大乱,路昭的原副将马纯打开东门,接应大军入城。
    大军攻入州府,抓获了意图自尽的黄中禹。
    黄中禹被抓到姚麟折可大跟前的时候,依旧破口大骂,坚决不服。
    姚麟拔出钢锏就要将这顽固老头来个染铺酱铺外加水陆道场,却被折可大拉住,只命人打造枷锁,将黄中禹送去霸州,听司徒处置。
    一月之后,船到界河,当黄中禹听闻析津府陷落的消息后,趁看守不备,起身大呼:“吾义死不入宋!”投水自尽。
    消息送到霸州,苏油也不禁叹息,黄中禹历史上寂寂无名的一介小人物,应对时局也毫无章法,甚至可以说无能之至。
    但是在乱世之中有自己心中的坚持,并且为之不惜性命,虽然可叹可笑,然而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
    最终苏油命将黄中禹向北葬在武清,那里名义上还是辽国南京道的范围,并亲书“辽忠臣蓟州太守黄中禹之墓”的墓碑,让巢谷妥为安置黄中禹家族,在那里为其守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蓟州攻下后,析津府屏藩丢失殆尽,已然岌岌可危。
    如今的耶律淳只有三个选择——其一,在析津府和宋军决一死战;其二,撤往檀州,与萧干合军,攻略中京道;其三,撤往居庸关,和自己父亲儿子合军,游猎鸳鸯泺。
    至于大同,耶律淳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个时候,北廷的举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干退到檀州后,宋军犀利的攻势让正统朝的萧兀纳和额特勤大惊失色,两人经过商议后,萧兀纳率大军守北安州,额特勤率大军守泽州,以防备宋军进入中京道。
    丁巳,折可大推进到潞县,与曹南合军。
    之后命姚古、田遇北上取顺州,意图截断檀州方面与析津府的联系。
    萧干滑如游鱼,在牛栏山防守宋军失利后,立即率军向西撤往昌平,同时急报耶律淳撤出析津府,否则就将被宋人大军围困。
    ……
    汴京城,垂拱殿,群臣正在议事。
    五路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两月时间攻取辽国西京、南京两道大部,如今的仁圣伪朝只剩下大同府被种折两军围困,析津府到西北居庸关、断云岭、野狐岭一条通路,其余各地都落入大宋之手,共计歼灭正蕃大军七万,俘降十数万,可谓战果辉煌。
    但是朝中孔仲武、张商英,依旧发起了对苏油的弹劾,认为战事一二阶段之间的停顿,导致了耶律淳及时调整军力,让伪朝太上皇和太子撤出了大同府,萧干撤出了中京道,让本应该更加辉煌的战果大打折扣,从全胜变成了逐寇,为大宋后续的军事行动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正统朝携两道财富退入鸳鸯泺,在鸳鸯泺和滦河间的巨大区域内游击,这可是大麻烦。
    这是战略级的巨大失误,必须由帅臣来承担责任,即便司徒功劳巨大,但是也掩饰不了这次过失。
    因此御史台根据事实,发起对司徒的正式弹劾。
    这个弹劾的时机也很巧妙,张商英抓住前方战事再起,不可能临阵易帅的时机弹劾苏油,有他自己的考虑。
    既完成了台谏的分内职责,捞取名声,又不至于影响前方的战争,你好我好大家好。
    果然,兵部尚书黄裳就首先指出这个问题,司徒坐镇雄州,调运全局,两月之间打下的国土,是前蜀、南唐的总和。
    前方帅臣的方略,后方不宜过多干涉。如今战事方炽,更不可临阵易帅。
    虽然司徒上章将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战争就是这样,存在很多的偶然。
    就算孙吴再世,诸葛重生,也不能避免敌人察觉己方意图,制定应对策略。
    台谏的弹劾,明显过于苛刻了。
    右相苏元贞指出,司徒持重之议,是在西军逼近大同,怨军全军反正的时侯发出的。
    当时二种已经进军近千里,二折虽然进军七百里,但是朔应沿途,都是天堑。
    怨军先叛萧奉先,再叛耶律淳,其性反复,不善加处置,折可大滦河后路难得安稳。
    关于后路的安全,本就是每个帅臣应该关注的问题。司徒当时做出缓进的决策,本身是没有毛病的。
    敌军调整部署,也是他们应对攻势的必然之举,现在大家当然可以用“失机”之罪弹劾司徒,但是当时谁能未卜先知?
    若是司徒按照台谏的那套法子来,结果后路真的出了问题,那台谏是不是又该弹劾司徒“激进”之罪了?
    群议纷纷,莫衷一是。
    见章楶默不作声,赵煦问道:“小章学士,如何一言不发?”
    章楶缓缓道:“臣适有所思。”
    “所思为何?”
    “臣思澶渊之盟耳。”
    众臣都是大惊,澶渊之盟乃是大宋百年奇耻大辱,如今小章学士旧事重提,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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