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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她涨红的面孔,李容渊微微扬起唇角,低头咬住她的唇,茵褥在他们身下无声纠缠成一处。
    ……
    锦绡帐暖,红烛滴泪。
    青庐之外,朱雀领着宫中女官与长公主府陪嫁嬷嬷们屏息凝神,众人皆不敢喘气,只怕听漏了新房中一句。
    暧昧的声息和着织物的窸窣,若有若无,无端旖旎,却整整直持续了半夜。到了后半夜,新房外两位陪嫁的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忧心。
    小县主已有了身孕,日子尚浅,她们是知道的,因此特意守在房外,就怕有什么意外。见房内折腾了这么久,不由在心中暗急,魏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些,万一有什么闪失……
    只是毕竟洞房花烛,也没有夫妻各睡各的到底,所以嬷嬷们并不好出声,齐刷刷望着朱雀,向她求助。
    朱雀轻轻咳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房内声渐止息,唤人传水。嬷嬷们如释重负,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忙碌起来。
    两方浴桶架在新房外间屏风之后,透过翡碧连翠屏隐约可见内间珊瑚帘后的雕花榻上缠绵的身影。
    青窈有些面热,琥珀却见怪不怪,指点小婢子们将干花瓣撒在温泉水中。之后拉着青窈,与饮澜听风一起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朱雀走了进来,冲她们摆了摆手,是赶人的意思,未想到李容渊竟不要人伺候,四人互相望了眼,排成一列出了新房。
    再听不到人声,阿素方从李容渊怀中撑着起身,前世今生,她从不知除了正经行事,竟还可以那般亲密,直到现在还有些懵懵的。
    想起方才身上无一处不被他看过,亲过,阿素带着薄晕望着李容渊。但见他斜倚在榻间,中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乌发垂下来,惬意而随性,如同一只满足的大猫,唇畔噙笑。而自己身上却黏腻得极不舒服,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阿素不禁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却没有什么力气,倒像是撒娇。
    很快被李容渊揽着腰,下一瞬便被打横抱起。
    抱着她下了榻,李容渊赤足踩在金红的织毯上,缓缓走向外间屏风之后。那处已架好了浴桶。
    小心翼翼坐进浴桶,阿素抱膝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都埋在温水之中。她小小舒了口气,有些惬意地闭上眸子,忽觉热流激荡,睁眼正见李容渊也迈入浴桶之中。
    两人挤在一处,温泉水漫出了大半,雕花的檀木浴桶就显得小了些,阿素避无可避,只能紧紧贴在李容渊怀中,任他掬水,为自己仔细清洗。
    肌肤相触,气温陡生。温水清澈,几乎掩不住什么,即便在亲密的事也做过,明晃晃的烛火下阿素依旧面热,不敢抬头望他。
    如此又折腾了半夜,待到出浴阿素又困又乏,李容渊轻轻为她擦干湿发,才发觉她已蜷在自己怀中睡得熟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阿素有些意识,慵懒推开薄衾,隐隐望见外间有亮光透了进来。
    青窈打起珊瑚帘,帐内残留的暧昧气息散了出来,不禁面热,转而望着阿素低声道:“王妃可是要起?”
    听她唤王妃,阿素方记起如今并不是在长公主府的闺阁之中,朦胧的睡意一扫而空,阿素轻声道:“什么时辰?”
    青窈答道:“已是卯正。”
    阿素心中一沉,今日她与李容渊要入宫面圣谢恩,再与德妃敬茶,第一次拜姑舅竟差点误了时辰。
    身旁枕榻已空无一人,想必李容渊是早起了的,见她面带自责,青窈轻声道:“魏王殿下吩咐了,不许打扰王妃。”
    青窈话音刚落,便见李容渊走了进来,想必已早起读了会书。阿素忙披衣起身,吩咐青窈传洗漱。
    两列婢子鱼贯入新房,捧着金盆干巾与花枝青盐候在外间。按规矩,今日合该她伺候李容渊,好在这事从前她也是做惯了的。
    阿素从青窈漱口茶递与李容渊,又命她去取澜袍,昨日一夜荒唐,两人的婚服层层交织,散落一地,琥珀悄悄收了放在案上。阿素想命人一同收去,却见李容渊眉峰微蹙。
    察觉他忽然不悦,阿素顿时迟疑,片刻后方听李容渊闷闷不乐道:“怎么不收着。”
    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李容渊已走到案前,从织物中寻出一枚玉握在手中,正是昨日他着婚服时佩的玉带钩。
    阿素眼眶微热,前世大婚时,她心中紧张又欢喜,曾将他腰间金玉带上的玉带钩悄悄私藏,她一直将这隐秘心事藏在心中,却没想到竟叫李容渊察觉。
    前世今生交织,阿素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怔在原地。见她不动,也不知激起什么记忆,李容渊愈怒,冷冷将那玉带勾放下,拂袖道:“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阿素睁大眼睛,哪有新婚的夫妻第二日便吵架,还是这么古怪的理由?
    起初阿素不明白,细思便明白,前世她将这玉带钩收在自己的四方檀木匣中,与耶娘的护身符锦囊,阿兄的红宝银匕首放在一处。最后她将后两件物事都带在身上,唯独将那玉带钩拿起又放下。
    所以最后一刻,她身上也只有那两样东西而已,无怪李容渊会说“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原来这些事李容渊都知道,阿素想象不出他最后是如何发觉这一切,那时又有何感想,只知道今生他是要和自己算账来的,想必这话闷在心中已有许久。
    心中无端有些甜,但又酸涩得厉害,见李容渊带着怒意推门而出,阿素赶忙扑上去,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小声道:“九哥哥别气。”
    她一面说,一面从李容渊手中将那玉带钩夺过来。李容渊犹自含怒,不肯展颜,阿素牢牢握着他的手,腆着脸与他十指相扣,哄道:“九哥哥等我一会可好。”
    方才琥珀已吓得躲在一角,此时阿素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琥珀小心翼翼上前,阿素吩咐道:“去将我的宝匣子取来。”
    琥珀领命去了,片刻后端来一个四方檀木匣,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阿素松开李容渊的手,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束用红绳结好的乌发,是昨日由喜娘剪下,她特意命人收好的。
    此时阿素将那玉带钩也放了进去了,又将那匣子紧紧阖了起来,望着李容渊道:“都收好了,这次只有我们俩,再没有旁人了,这样好不好。”
    李容渊望了她好一会,面色未改,但阿素知道他心里定是受用的。还是第一次将他拿捏住,阿素不由有些欢欣,悄悄去握他的手,未料到却被李容渊松开。
    高高站在她身前,李容渊依旧冷着脸望着她,沉声道:“前世……为什么不带上?”
    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此事,想到前世,阿素鼻尖一酸,低声道:“我想……你那么讨厌我,若有来世,定再不愿相见,所以不敢带在身上。”
    低低的声音满满透着委屈,一下便被李容渊拥入怀中。腰身被箍得有些发疼,阿素只听李容渊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会,再也不会了。”
    见两人拥在一处呢喃私语,琥珀悄悄退开。气氛正浓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阿素只听朱雀急道:“都什么时辰,再晚下去,圣上可要怪罪了。”
    猛然想起正事,阿素羞赧推开李容渊,李容渊微微一笑,命人更衣。
    第142章 142   二更
    依例, 今日她与李容渊入宫谢恩。两人双双换好冠服翟衣,已是卯正二刻。晨雾缭绕间出了府门,青窈扶着阿素上了华盖宝顶的牛车。如今她有了身孕, 为防颠簸,李容渊特意命人将将四面车辕加宽,又命司御缓行。
    如此这般,走到太兴宫时已近是辰时一刻。巍峨的阙楼之上, 监门卫远远望见魏王府的车驾, 值守校尉赶忙迎了出来,向骑在马上李容渊一拜,即刻命人打开了厚重的宫门。
    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乳钉熠熠生辉,走过长长的宫道,到了蜿蜒的金水河畔, 即便是王府的牛车也不能再行。
    青窈打起车帘, 扶阿素走下牛车,见她脸色发白, 李容渊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可有不适?”
    阿素笑道:“哪有这么娇贵, 不过有些闷。”
    也许是月份渐长, 如今她晨吐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甫一坐车,还有些发晕,出来透一透气,便感觉好了许多。
    今日入宫, 他们应先到紫宸殿面圣。自宫变之后, 景云帝病势渐沉,阿素已有许久不曾见到阿舅,更隐隐听说他在后宫设了祭坛, 要为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招魂。
    阿素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李容渊宸妃的事,只是一来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她本无头绪,二来不愿李容渊伤心,因此不敢深究,只知道当年宸妃孤独死于冷宫,确有内情。阿素隐隐觉得是景云帝曾做了对不起宸妃的事,如今悔恨。
    正出神间,他们已由内侍引路,行至紫宸殿殿外。然内侍却不许他们入内,内侍监华鹤持一柄浮尘从殿中走出,神色郑重。
    阿素知道他是要代景云帝宣旨,果然李容渊牵她一同跪下,只听华鹤言道:“今见尔等,朕心甚悦,此朕之佳儿佳妇,望尔相谐,夫妻同心。”
    说罢,又有内侍将景云帝赏赐奉上。
    两人谢恩起身,华鹤眼神示意,身边之人便都退了去。一路送李容渊与阿素走出殿外,转过一道廊角,华鹤方低叹道:“陛下这病势,一日重过一日。”
    阿素心中一颤,明白今日景云帝未见她与李容渊,实是因为病体沉沉,起不来身。
    而华鹤言语之间在暗示李容渊什么,也再明白不过了。
    李容渊却未把话挑明,只望着华鹤道:“陛下对迁都和西征一事如何抉择?”
    阿素知道因突厥困扰,朝中意见相左,一派建议迁都,从靠近西北边陲的长安迁到内陆洛阳,而另一派却建议干脆倾举国之力西征,一举歼灭突厥。
    李容渊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西征派,前世他同样这么做,也取得了成功。但前世会稽王谋反在三年之前,很快被镇压,不像这次声势浩大,折损了朝廷许多兵力,阿素不由有些忧心,如今朝廷究竟还有没有能力与突厥抗衡。更何况,如今景云帝才是真正做抉择之人。
    华鹤深深望了李容渊许久,方道:“陛下不同意迁都。”
    阿素放松了口气,却又听华鹤道:“只是,陛下也不愿西征。”
    阿素一口气滞在胸中,这便是僵局了。然而李容渊却似意料之中,淡淡道:“也好。”
    说罢携阿素告退,望着他的背影,华鹤道:“殿下劝一劝陛下罢。”
    阿素好奇回眸,李容渊也被她扯住停下,华鹤低声道:“如今陛下沉迷幻像,不思饮食,无心朝政,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殿下能劝得动陛下。”
    阿素此前听说自宫变之时,宸妃的生魂曾在后宫出现,景云帝设了祭坛,因此常常能真与她相见。坊间皆当景云帝是服食丹药有了幻觉,阿素却隐隐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只是目的为何却不得而知。
    闻听华鹤之言,李容渊淡淡道:“如何能唤醒不愿醒之人,恐怕令那人从梦中醒来,才是真正的残忍。”
    阿素只似懂非懂,华鹤却似听明白一般,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
    离开紫宸殿时,阿素终于忍不住道:“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李容渊望着她,微笑道:“那便讲来听听。”
    阿素悄悄牵住李容渊的手向前走,小声道:“你阿娘……宸妃已故去许久了,我时常在想,她与我阿舅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为何当年没有说清,要闹到如今的地步?”
    问完了这问题,他们已离开紫宸殿许久,快要到德妃寝宫。李容渊沉默片刻,方道:“有些时候,只有真的失去,才会痛,才会珍惜。”
    阿素闻言莞尔,回眸望着他,俏皮道:“九哥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李容渊刮了她挺翘的鼻尖一下,哼道:“我和那人可不一样。”
    阿素偷偷扮了个鬼脸,两人目光交汇,皆是缠绵情意。
    如今他们是要去拜见德妃,已然等在德妃处的有赵王妃沈元娘等一众外命妇。守在寝宫外的侍女中有元娘身边紫鹃,她眼睛眼尖,一眼便望见阿素与李容渊在殿外。
    此前在沈家,紫鹃向来瞧不上懦弱的五娘,却未想到她竟成长公主的亲女,还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心中实是不平。此时殿中德妃派人出来探寻魏王与王妃究竟到了何处,紫鹃便走入殿内,悄悄在元娘耳畔道:“魏王妃已来了,与魏王在殿外笑闹,还牵着手,真是没了规矩。”
    元娘坐的离德妃近,那婢子声音大了些,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即便是夫妻,也没有当众牵手道理,外命妇们纷纷窃语。
    元娘本不喜阿素,知道她身世之后虽惊诧一阵,叹奚娘竟如此大胆,但一想到阿素日后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要压自己一头,心中甚为不平,早就想借茬下暗暗下了她的威风,此时未置可否,只对紫鹃道:“退下吧。”
    望着耳语交接的众人,德妃饮了口茶,抚着帕子道:“魏王妃年纪轻,活泼些也是有的,又是刚过门,小九难免娇纵她些,可是……”
    她转而望向元娘,沉声道:“只是你持家也有数年,如何管教得身边人,竟连一个奴婢也能编派起主上。”
    这话说得极严厉,元娘一下便白了脸,起身福道:“是我未□□好,阿娘勿恼。”
    然而实则她在心中已恨得咬牙,德妃的话明显偏袒,赵王可是她亲子,如今竟不惜当众让她没了脸面。虽如此,元娘还不得不做孝心的样子,命人将方才紫鹃拖出去杖责。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刚好见到这一幕,不明前事,她有些好奇望着被拖出去紫鹃,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情。
    李容渊方才便见紫鹃,叫她不要理,拉着阿素一同拜了德妃,德妃忙命他们免礼,又赐了座。
    此时德妃身边侍女已捧着茶案来,阿素赶忙起身,悉心端了茶奉与德妃,德妃接过饮了,又攥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直夸新妇生得美,命人取了一对金钏,赏了给她。
    这金钏是太后当年赐给后妃的,如今几位王妃中也只有阿素得了,顿时有几道艳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德妃的目光却悄然落在她尚且纤细的腰身上,显然是关心孩子,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李容渊解围,说要领阿素去拜见太后。德妃放开阿素,叹道:“那我也不留你们,如今太后凤体欠安,若是能让她老人家开心,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孝心。”
    出了德妃的寝宫,阿素忽然有些怅然,李容渊低声哄道:“怎么了?”
    阿素望着他道:“德妃虽待你好,可成亲这件事,九哥哥一定也很想让你生身阿娘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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