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个刹那,长孙曌的话几乎让她剧烈跳动的心脏骤停,她呼吸一窒,然后艰难地开口道:“殿下,您何出此言?”
“卿小姐是个聪明人,心知失去相府的倚仗,就算嫁到二弟府上也是度日艰难,所以转而投靠我也不足为奇,我并不怀疑卿小姐对我的诚心。”长孙曌眯着眼望向他,眸底深得让人无法窥探,“只是方才你跟我说的理由却是假的,卿小姐,你骗不了我。”
他是这样看她的吗?
卿如晤垂下眼睑,只见黑白棋子厮杀惨烈,散落在棋盘上,就像一颗四分五裂的心。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她为他守好门庭打理庶务,他给她体面尊严与呵护。
他从未表达过他的心意,可是偌大的太子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虽然他从来不苟言笑,也未与她过多亲密,可是儿子出生时,他也曾抱着他们母子,流下喜悦的泪水。
但是现在,他就坐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说她分析她的“动机”
方才拿到字稿的喜悦霎时烟消云散。
卿如晤只觉喉咙发堵,眼睛酸胀得难受,连声音都酸涩无比:“殿下既已认定我是骗子,我无话可说。”
卿如晤的确没有说谎,前世长孙曌正是利用她给的这些信息,才查出李仁辅的底细,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长孙泓头上。
长孙曌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神色,见她脸上的光彩霎时暗淡下去,就像明净的蓝天突然密布乌云,他鬼使神差地倾身过去,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徒然响起“砰”的一声。
卿如晤转头看去,只见一抹绯色一闪而过,消失在回廊拐角,而地上躺着一盆碎得四分五裂的花盆。
顾昀华。
卿如晤克制住内心的酸涩之意,起身告辞,连忙追了上去。
却不知,卿如钰挽着嘉宁公主的手从假山后走出来,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几近狰狞。
“卿如晤,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顾昀华一路狂奔到湖边,眼看无路可退,便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我不用你管!”
换做以往,卿如晤绝对不会前来追她,然而今日乃是在行宫,嘉宁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难保嘉宁公主和卿如钰不会因为她和自己交好而出手迫害。
见顾昀华气恼不已,卿如晤只得耐心道:“昀华,你我相识时日虽短,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在意虚名之人,你根本不会气我和你选择了同样的表演方式,你气的是太子对我的态度,你喜欢太子,对不对?”
顾昀华被戳中心思,脸色猛地变得煞白,她绞紧手指,咬着唇道:“是又怎样?!太子他只认识你卿如晤,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喜欢就去争取!你跟我生气有什么用?!”卿如晤看向她,眼里没有任何温度,“男人的心永远都在男人身上,他们要给谁也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而不是几个女人争个你死我活就能争到的,我且问你,就算今天你把我恨死了,他可会把心掏给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顾昀华眼睛已经红了,近乎疯癫地嘶吼道,“可他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为什么是你?!”
不要试图安抚已经失去理智的人,谁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卿如晤见顾昀华犹如一只狂暴的野兽,心知无论说什么她都无法听进去,只得道:“你自己冷静冷静吧!我不打扰你。”说完转身便走。
约莫片刻,湖边传来一阵呼救声:“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过多久,嘉宁公主便携众千金赶了过来,她连忙吩咐熟悉水性的内侍下湖打捞,然后开口问道:“可知是谁落水了?”
嘉宁公主面带忧色,眼底的寒光却是慑人。
卿如钰站了出来,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忽然惊道:“顾小姐不见了,顾小姐不见了。”
“顾小姐?”嘉宁公主略微沉思一下,道,“顾小姐方才不是和卿大小姐在一起吗?”
众人立刻看向一旁的卿如晤,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卿如晤心中冷笑,嘴里却道:“我方才的确和顾小姐在一起。
嘉宁公主目光一闪,道:“你方才和顾小姐在一起,你可知顾小姐去了何处?是否落水的人正是她?”
难道不在此处的只有顾小姐吗?
卿如晤表情很是淡漠,她摇了摇头,旋即一言不发。
卿如钰见卿如晤没有说话,她按捺不住,开口问垂首站在一旁的宫婢道:“你们几个可看见顾小姐去哪儿了?!”
宫婢们面面相觑,忽然,一个丫头越众而出,跪到了嘉宁公主面前:“公主,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佳宁公主目光一寒,怒斥道:“不长眼的奴才,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还不快说出来!”
宫婢吓了一跳,她连忙指着卿如晤,瑟瑟缩缩地道:“奴婢方才看到顾小姐哭着跑到湖边,而卿大小姐也追到了湖边,然后她们好像发生了争执。”
卿如晤嘴唇勾起,继续冷眼旁观。
卿如钰厉声道:“你简直胡说八道!我大姐和顾小姐交好,怎么会与她争执?!”
那丫头脸色一白,连忙辩驳道:“卿四小姐,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当时……当时秋月也都在,她、她也看见了,卿四小姐若是不信,您大可向她求证!”
被点名的秋月吓了一跳,她连忙跪到嘉宁公主面前,忙道:“秋霞说得没错,当时奴婢也看见了,卿大小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余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嘉宁公主似乎就在等待这个时刻,她冷冷地看向卿如晤,面色阴沉地道:“卿如晤,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蛇蝎心肠的人!处处抢顾小姐的风头不说,发生了点争执,就狠心地将顾小姐推下水!”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卿如晤,眼里的鄙夷一览无余。
卿如珏连忙敛住不经意扬起的嘴角,十分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虽然大姐脾气大,但是平时也只是和我闹点矛盾,她绝不可能对外人做出这样的事。”
卿如晤见她们一唱一和,心中顿时拨开云雾,原来赏花宴的真正用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