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好像觉得他罚得有些重了,眉头高高地蹙起。
正在这时,卿怀璧道:“卿文,她父亲病重一事可是真的?”
卿文点了点头。
卿怀璧又道:“她月钱多少?”
卿文想了想道:“回少爷,绿裳的月钱是三钱。”
卿怀璧立刻道:“悄悄封二十两银子给绿裳,从我的月例银子里扣。”
卿文一怔,不解地道:“少爷,既然如此方才您为何还要罚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违反规定,就应接受惩罚,”卿怀璧郑重地道,“任何时候,贫穷都不可以成为做坏事的理由,至于为什么给她钱,人都有难事嘛!我有能力就应该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卿怀璧说完,便埋头继续练字。
他那一番话,勾起老夫人无限感慨与回忆。
良久,老夫人才走上前,笑着道:“怀璧,可累了?”
卿怀璧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老夫人,连忙端起小大人的姿态,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这才扑到老夫人怀里。
“祖母,您怎么来了?”
说完,他看到卿彧也来了,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连忙立正站好,将手一拱,恭敬地行了个礼:“孩儿见过父亲,见过长姐。”
卿彧难得露出慈爱地笑容,问道:“怀璧,你在练什么?”
卿怀璧恭谨地道:“不久后便是祖母的五十大寿,孩儿想给祖母写写一副祝寿词,可是怎么写都不满意,又不想浪费纸,只好在这里练习。”
卿彧心情大悦,吩咐卿文取来笔墨纸砚,然后道:“你先写给为父看看。”
卿文很快就研好墨,卿怀璧拿起毛笔,慢慢地在纸上写了“家、风、飞”三字。
三个小楷笔顺俯仰,容与风流,静静地躺着宣纸上,特有一股潇洒的风致。
竟和他风格类似,却又自成一体。
卿彧眼前一亮,轻声问道:“你怎么会选择这三个字?”
卿怀璧乖巧地道:“长姐说,只要把这三个字练好,将其他的字写得好看,那就简单多了。”
卿如晤闻言,笑道:“怀璧,父亲的一手行楷闻名天下,今天父亲在这里,我说的话都不作数,你应该听父亲的。”
卿彧却摆摆手,道:“如何做不得数,晤儿说得好极了!这三个字包含了汉字结构中最难写的笔顺,只要将这三字练好,其他的字要写好不在话下。”
卿如晤招招手,微笑道:“晤儿,你对书法见解独到,你也来写几个字,让为父看看。”
卿如晤握住毛笔,认真地写了几个字: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卿如晤搁下笔,柔顺地道:“父亲,这几个字形容您最恰当不过,您看可好?”
卿彧满脸震惊,赞不绝口地道:“晤儿这一手楷书,尽得颜公真传!”
卿如晤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笑话,前世成祖都称赞过她的字是“女中豪杰”,天下一绝。
卿彧惊讶并不奇怪。
老夫人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卿如晤作为相府的嫡女,相府以文发家,她该有几分才气才是。
卿彧今天尤为高兴,亲自握着卿怀璧的手,教卿怀璧指实、掌虚、掌竖、腕平、管直等要领。
卿怀璧本就聪明,学得极快,这让卿彧有一种荣获至宝的感觉。
毕竟他最得他宠爱的卿怀瑾,他曾手把手教了那么多年,也没学到卿怀璧这样的火候。
卿如晤见此,笑着对老夫人道:“祖母,您看怀璧是不是越发像父亲了?”
老夫人开心地点了点头:“何止是像,简直与你父亲年幼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品性都是一样的。”
卿如晤笑了笑,看向正在认真写字的卿怀璧,眼底溢满温柔的光。
晚间的时候,老夫人和卿彧特地留在申思阁和卿怀璧一同用饭,看着满桌的家常小菜,老夫人疑惑地道:“怀璧,你向来都吃这些?”
卿怀璧摇了摇头,道:“不,今日祖母父亲和姐姐都在,比较丰盛些。”
卿怀璧向斜上方拱了拱手,无比认真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老夫人一怔,卿彧却满意地道:“箪食瓢饮,是为君子之道,怀璧,你很懂事。”
卿如晤听了,忍不住腹诽:说得倒好听,也不见你箪食瓢饮。
四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顿晚饭直到月上梢头才结束。
送走卿彧和老夫人后,卿怀璧高兴地道:“姐姐,怀璧今日是不是表现得很棒?”
卿如晤笑着点了点头,道:“简直棒极了!怀璧,姐姐为你感到自豪。”
卿怀璧扬起小脸,期待地道:“那父亲以后是不是也会像疼大哥一样疼爱我?”
卿如晤鼻子一酸,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怀璧认真读书,刻苦习武,将来成为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父亲一定会喜欢怀璧。”
卿怀璧努努嘴道:“姐姐,那我没戏了!天底下哪有人比得过太子殿下?”
卿如晤一笑,捏了捏他的脸。
是的,今天卿怀璧所做的一切,都是卿如晤让卿怀璧故意做给老夫人看的。
意外之喜是还捎带了卿彧。
从老夫人和卿彧的反应来看,这一场戏演得极为成功。
又和卿怀璧说了会儿话后,卿如晤这才会淑清苑。
翌日。
卿怀璧将节省下来的月例银子用来买绿豆,给府中下人熬绿豆汤的消息传遍相府。
到了午时,府中下人便可自行去中公厨房领取一碗可口的冰镇绿豆汤,众人得了实惠,也不好意思再私下议论卿怀璧,一口一个“二少爷”叫得香甜。
卿如晤听了竹露的汇报,心情大悦,然而不过多久,扫兴的人便来了。
丁姨娘盈盈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华服,外披是用最时兴的湘绣裁剪而成,绣着百花争艳纹样,衣襟和袖襟处用滚着约莫寸宽的浅紫色镶边,镶边上是金线绣成的云纹,配一套红绿宝石的头面,整个人流光溢彩,颜色万千。
最妙的还是那件鹅黄色的抹胸,绣着一朵花瓣层叠的牡丹,粉色珍珠点缀而成的花蕊,富贵逼人。
卿如晤抬眼将她打量了一遍,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普泽寺初见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唏嘘。
“大小姐,”丁姨娘见卿如晤完全没有开口理她的意思,脸上聚起一抹不悦,“还有半月便是老夫人生辰,老爷让我负责操办,可是中公能动的现银并不多,所以……”
“所以?”卿如晤眼睛眯起,危险地看着丁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