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被他刚才那一下打得大半条命都没了,胸前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它断断续续地悲鸣着,强忍剧痛爬起来,两条前腿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求饶:“太子殿下恕罪,我、我实非有心冒犯,只是以为殿下是翼族……”
“这不重要。”帝云欢冷笑,眼中的锐利半点不曾消退,“我知道你方才以为我是躲在这里的翼族人,之所以纠缠,是因为感应到我的内丹力量比较强大,所以想杀死我,据为己有,是不是?”
火狐连连摇头,浑身颤抖个不停,连尾巴梢都在哆嗦:“小女子绝无此意!小女子实不知您就是神族太子,绝非有心冒犯,请殿下恕罪!而且小女子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只是的确感应到殿下的内丹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所以想、想沾一点点光来助自己提升修为,并不曾想要害人!请殿下明察,请殿下恕罪!”
帝云欢唇角微抿,略一沉默之后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帝云欢?”
火狐保持着前腿跪地的姿势,战战兢兢地回答:“几万年前帝都圣境一战之后,朗照带领翼族人重新躲进这里,曾经谈起过当时的情形,我无意之中听到他们说起殿下眉心的印记,因此……请殿下恕罪!”
说着说着,它实在支撑不住了,已经无法保持这个姿势,整个身体都歪向了一旁。帝云欢突然轻轻一挥手,一团雪白的光芒立刻将它笼罩了起来。片刻后,白光散去,火狐已重新变为方才的红衣女子,伤处的血流也已经止住。那女子十分惊喜,又万分感激:“殿下肯原谅我的冒犯了吗?我实非有心……”
帝云欢冷声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女子赶紧点头:“是,殿下请吩咐!啊,小女子名叫……画染……咳咳咳……”
帝云欢目光幽冷,接着开口:“我进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且能察觉到周围有许多魔兽,为何他们都不曾发现我?还是发现了我也没打算出来?”
刚才被那低级魔兽发现不算,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撤掉了隐身术。否则别说是它,连这拥有高级内丹的画染也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听到这句问话,画染便忍不住苦笑起来:“如果他们发现了太子殿下,绝对不可能不出来。”
帝云欢眉头一皱:“那……”
画染又是一声苦笑:“太子殿下是真不知道您的法力究竟有多高吗?数万年前您与朗照一战,他回来之后便说,天界有太子殿下在,他们恐怕永远只能待在这里了!”
帝云欢目光一闪:“你是说我法力太高,他们发现不了我?”
画染点了点头:“是,只要法力足够高,就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行迹,魔兽自然就发现不了您。而您的法力,绝对算得上足够高。”
说实话,这个答案令帝云欢有些愕然,片刻之后才淡淡地挑了挑唇角:“可我听说魔界的魔兽厉害无比,是连天界之主神族都对付不了的……”
“那是因为神族从来没有出过殿下您这样的高手。”画染对帝云欢虽然丝毫不吝赞美之词,但从她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出她说的是实话,绝对没有吹捧讨好的意思,“在殿下您出现之前,这里最顶级的魔兽的确是连神族都对付不了的,否则又何须用法术将它们隔绝在魔境之中?不过殿下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魔兽都那么厉害,站在顶端的永远只是少数,多数都是我们这种小蝼蚁。莫说是神族亲自出手,就算是其他的种族,也足以将我们消灭。”
本来她的语气挺平静的,不过说着说着,眼神中就透出了浓烈的悲哀,以及一种身为弱者的无可奈何。或许是这种眼神触动了帝云欢心底深处的某一根弦,他眼中的冷厉居然稍稍退去了些,不过语气依然冰冷:“纵然站在顶端的只是少数,但若让它们闯入天界,仍然后患无穷,必须隔绝在这里。”
画染点了点头,嘴角又有血丝渗出,不得不抬手擦了擦:“是,我明白。总之凭殿下的法力,别说是我,就算是站在最顶端的魔兽也发现不了,您完全可以在这里行动自如。刚才我若知道您就是云欢太子,是绝对不会自取其辱的,实在是……太叫我无地自容了!”
帝云欢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依然没有丝毫起伏:“你我素未谋面,你怎知我法力有多高?只是因为数万年前我与朗照那一战?”
画染应了一声:“是。殿下也看得出来,凭我的本事是离不开魔界的。数万年前那一战之后,我曾与翼王的六公子……呃……有过几次……交谈,他说当时您的法力施展开来,风霜雨雪露皆可为您所用,更可令百鸟归顺,百兽臣服。有这等法力,就算不能消灭魔界的所有魔兽,至少绝对不会被魔兽所伤。”
她越是这么说,帝云欢的眉头反而皱得越紧:“是吗?我倒不觉得我有那么厉害。”
画染这次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是叹了口气:“至少您知道,您是整个天界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高手。只是没有跟这里的魔兽正面交锋过,才以为对付不了它们。”
好吧,这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帝云欢顿了顿,接着问道:“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靠近你吗?”
这话没头没尾,又没有丝毫提示,要想猜中谜底实在太难,画染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胸腹之间的某个地方停了停,脸色不由瞬间一变:“我、我的内丹?”
帝云欢点了点头:“我并非随意乱闯魔界,只是因为需要一颗高级魔兽的内丹,救一个人的命。刚才我以为你的内丹可用,但靠近之后才发现,你修习的路数跟我要救的人修习的路数是相悖的。所以你应该感到幸运,否则这会儿你命都没了。”
画染确实感到幸运,或者准确地说,是感到后怕,浑身上下都沁出了一层冷汗,脸上更是冷汗涔涔:“竟、竟是如此?可笑我居然还硬往殿下身上凑,这、这是活的有多不耐烦?冒犯之处请殿下千万恕罪,我方才的的确确没有害人之意……”
帝云欢不置可否,接着问道:“所以接下来我要问你,何处有我需要的高级魔兽内丹?”
用神界搜索术不是搜不到,只不过比较耽误时间,迟则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如果能速战速决,自然最好。
画染咬了咬唇,竟是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其实倒也正常,他们同为魔境里的魔兽,基本上算是同族。一旦丢了内丹,就算是站在最顶端的魔兽也绝对活不成了,她怎忍心将自己的同族推入火坑?
大概能体会她的心情,帝云欢居然并没有打算为难她:“好,我自己去找。我再问你,朗照带领那些翼族人进入这魔境之时,是怎样的情形?”
画染虽然很为某位即将丢失内丹的同族担心,却不敢不回答:“朗照当年兵败之后,之所以往西边撤退,是因为他的法力虽然不是最高的,却有穿越漩涡和打开魔境之门的法子。他们在穿越的过程中虽然折损了一部分人手,但大多数都成功地进入了魔境。”
折损的那些人手当然都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想必大多数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吧?帝云欢点了点头:“后来呢?”
画染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说道:“后来我与翼王的三公子……呃……”
她本身的力量并不算强大,要想不断修行进阶,只靠自己速度当然慢得抓狂,如果能借助别人的法力,就能尽快提升修为。所以数万年来,她靠媚术征服了翼族的不少男子,这才左一个六公子,又一个三公子的。这种事绝对是帝云欢这种人最为不齿的,她显然是怕帝云欢生出厌恶之心,甚至一掌把她劈死,所以一下子顿住,眼中颇有惴惴之色。
帝云欢倒是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淡然说道:“你能魅惑得了他们,固然是因为修习的媚术小有所成,更主要的还是他们定力不足,既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与我无关,接着说。”
画染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接着说了下去:“总、总之我就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初翼王之所以敢往魔境里闯,除了能穿过漩涡之外,还因为他修习了一种高明而独特的法术,可以在魔境之中用封印建立起一个空间,确保魔兽冲不进去,包括最顶端的魔兽。”
帝云欢恍然:“也就是说,他等于在这魔境之中又建立起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作为他们的栖息地。”
画染点了点头:“对。也可以说是魔境里的一片圣境,因为翼王把那里叫做天界第六大圣境。”
想起方才刚刚进入魔境的时候,也觉得这里堪称天界的第六大圣境,帝云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脸上并没有任何笑容,眼里却透出了浅浅的笑意。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那丝笑意很快消失,重新变得清冷:“那些魔兽真的闯不进去?”
画染依然点头:“至少到现在为止,还闯不进去。翼王的法力毕竟是有限的,他能封印起来的空间并不大,但也足够他带进来的所有翼族人栖息并且繁衍了。”
还以为朗照之所以能在魔境里生存,是因为他本事足够大,或者学了什么能驯服魔兽的法子,原来只不过是用防御法术把他们和魔兽隔绝开来而已。果然,大多数时候,觉得神奇是因为没有看到事实,现在亲眼见到了,其实根本不值一哂。
不过话又说回来,朗照的本事真的已经够大了,至少他能平安穿越漩涡,还硬是在魔兽的地盘上替自己的族人开辟出了一片生存的空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在整个天界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所以朗照还是很让人钦佩的,只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些本事用在歪门邪道上?
见他好一会儿不曾再言语,画染忍不住小心地开口:“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帝云欢收回心神,接着说道:“看来那些翼族人经常离开他们的保护圈,否则你怎么会有机会认识那么多人?”
他这话并无指责之意,画染还是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嗫嚅着说道:“是,三公子说了,翼王用封印设下屏障是为了防止魔兽闯进去,不是为了阻止族人出来,只要本事足够大或者不怕死,到哪儿都可以。如果被哪只魔兽吃了撕了,一切后果自负。”
说白了,这里的魔兽虽然厉害,但只要别跟它们硬碰硬,也并不是碰上就得死,溜得够快就行。譬如说朗照,他连魔兽穿不过的漩涡都能穿过,纵然消灭不了魔兽,逃命还是很容易的,当然也就不妨碍时不时出来转转看看。
不过用他的话说,如果本事不够大,出来就回不去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吧,就算闷了点,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这也就难怪刚才画染会那么自然地把帝云欢当成了翼族王族的人,甚至还想偷偷从他的内丹上吸取一点能量,这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差点被帝云欢一巴掌打回原形。
帝云欢略一沉,吟接着问道:“既然你跟翼族王族的几个公子都混得那么熟,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次攻入天界的打算?”
画染立刻摇头:“没有,至少据我所知,没有。而且越往后,越没有。”
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帝云欢倒是略略有些好奇:“为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太子殿下您。”画染回答,“数万年前朗照回来之后就说过,只要有殿下您在,他们就别打算回天界了,就算是出了魔界,也得再被您打回来,何必白折腾。”
原来我在朗照眼里这么厉害?不过说起来,数万年前朗照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了中央圣境帝都,但的确与他交手没多久,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弃甲而逃了。而且这些年来,也正是因为他布在魔境之门上的法术,朗照的几次冲击才都没有任何效果,结果现在直接放弃了吗?
帝云欢接着问道:“我方才搜索过,那个方向的确有些异常,翼族的栖息地就在那里吧?”
画染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接着点头:“是,就是那个方向,不过因为进不去。我从来不曾靠近过。”
帝云欢想了想,暂时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便点了点头:“你去吧。”
画染很有些惊喜:“殿下不杀我?”
帝云欢摇了摇头:“你刚才的确没有害我之意,只是想从我的内丹上借一点法力,既如此,便罪不至死。何况刚才这一下令你修为受损,已经无法维持人形。等我撤掉法力之后,你就会重新变为一只火狐,至少要再修行千年才能重新化为人形,这惩罚对你来说足够了。”
画染这才真真正正放了心,尽管接下来还要修行一千年,但几万年都熬过来了,何况区区千年?比起永生永世无法再变为人形,甚至灰飞烟灭,这已经是相当完美的结果了,谁让她得罪的是神族太子呢?那是天界的未来之主!
是以画染不敢再多说,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多谢殿下!”
帝云欢轻轻挥了挥手:“去吧,切记万万不可生出害人之心,否则就算你身在魔界,我一样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一道白光闪过之后,那女子已经重新化为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它仍然将两条前腿跪在地上,对着帝云欢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撒开四蹄,很快消失无踪。
与画染方才的一番交谈,倒是解开了帝云欢心里的一些疑惑。接下来还是得先完成此行的任务:寻找一颗魔兽的内丹。不过也正是因为碰到画染,他才想起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魔兽并不都是该死的,尽量找那种凶残成性、比较该死的,再看看它的内丹是否符合要求吧。
既然画染说他法力足够高,只要隐藏起行迹就不会被魔兽发现,帝云欢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次使出隐身术,无声无息地继续向前行进。
根据天界搜索术反馈回来的信息,高级魔兽聚居的地区应该在东南方。从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去往东南方最短的距离,必须经过翼族的栖息地。也好,顺路过去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形,或许还能打探一下他们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再次闯入天界的打算。
显然是为了起到警示提醒的作用,翼族的栖息地四周全都是碧绿的竹林,看上去很普通,但帝云欢一眼就看出凡是有竹林的地方都设有封印,以此将魔兽隔绝在竹林之外。当然,画染说了,这封印对翼族人只是起一个提醒的作用,阻挡不了他们外出。
这封印虽然被朗照融入了魔功的力量,但既然来自归神族统治的翼族,帝云欢要进入其中并不是难事,他的法力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悄无声息地穿过竹林,他很快进入了翼族人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