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邦是一个牢笼。
十六夜自小便清楚的知道这点。
她是一只决不能拥有自我的笼中鸟。
于是她便乖顺的如同一根柔弱的菟丝子,依附着其他植物粗壮的茎干,她的父兄赞叹于她哪怕年幼就显露出的美貌,她的生母依恋着她赋予的荣耀,十六夜就像一个身着最精致华服的人偶,在丝线的牵引下一步一步按着既定的路线向前走着。
身为城邦内最为盛宠的公主,十六夜深知荣华的背后就是牵丝木偶的人生,她的人生从一出生就被既定。
左不过年幼依附她的父亲,年长为了城邦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她可能会殉夫,也可能会殉城,总不会超过这两样的。
在她的生母夸赞她羞花的美貌是因为能给自己带来更荣华的地位时十六夜柔顺着眉眼,轻声应和着,在她的生父于宴会上大笑着与部下商讨与哪个城邦联姻更能让自己的地位上一层楼时,十六夜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亲昵的为着她的生父斟酒,哪怕她自己就是话中的当事人。
她只需要挂着柔弱的浅笑,娇媚的高坐在最高的层楼,等着某位不知是圆是扁的贵客来带她走,她不存在另一个选择。
她只需要这样。
城邦中的所有人都喜欢向下看。
仆役们不能直视主人的面孔,于是他们只能低着头敛着眉眼望着主人垂顺的衣摆,而主人们,也就是和十六夜一般的贵族们更喜欢向下张望了,或许是这样能满足他们因血缘而带来的傲慢,亦可能是其他人弯下的脊梁能稍微实现他们追逐的权利的欲望。
不过十六夜不一样,她从小就喜欢抬头向上看。
她喜欢天上漂浮的云,喜欢枝头斑驳的影,喜欢自由飞翔的鸟,或许只要是上方的无论什么都能让她平静的心跃动起来。
在她一遍一遍的学习着枯燥无比的礼仪时抬头望着天空或许是她唯一让自己觉得自己依旧在呼吸的办法了。
就在十六夜平静的等待着命运的路线按着既定的步数领着她向前走时,在某个让视野都彻底亮起的阳光下,在万千色光铺满她的眼底时,十六夜仰头看着某个沉睡在樱花树上的美艳女子,她感受到了鼻息被盛开飘落的樱花芬芳弥漫,璀璨的光都捎着明媚起来的风景糅合成了让十六夜骤然仿佛幻觉一般的心脉的鼓动。
樱花树上的女子依旧沉睡着,精致的白色华服盖住了她微微起伏的身躯,飘落的樱花拂过了她眉心黛色的月印,柔顺的沿着娇嫩的脸颊擦过了藕荷的唇,顺着风飘进了十六夜伸出的素白的手心。
十六夜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在高高树上沉睡的、几乎不被惊扰的女子,她立刻发现了女子银白的不带任何其他色彩的纤长的发,它们静静地垂在空中缠上了樱花的枝,尖尖的耳朵还有镶着丹蔻色的指甲,哪怕忽视了女子脸上鲜红的纹路十六夜也立刻确定了女子不是人类的身份。
女子毫不意外不是人类,她是父亲母亲亦或者是其他在城邦中生活的人类口中厌恶又藏不住惊惧的对象。
十六夜其实不知道此刻是该惊呼还是默默退离。
好吧,其实她哪个都不想做。
身后低眉顺眼的侍女们开始轻声催促着十六夜,毫无波澜的说着礼仪教养之类的词汇,从来都是低着头的她们当然不可能发现樱花树上的风景。
从小到大的礼仪与规矩束缚着十六夜告诉她应该就在此刻退离,她只是为了替父兄祈福而鲜少出城却误入樱花林的路人而已,她不应该留在这,她该走出去,该跪坐在神佛底下无悲无喜的祷告,但是心底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对她说:留下吧。
十六夜深吸了口气,她控制着自己僵硬的身躯,努力忽视心脉剧烈的鼓动,耳边血流的涌动,她张了张嘴,头一次反驳了侍女们的意见,她说:我要在这里待一会。
侍女们几乎是惊讶的看着这个从来都乖顺的公主,过于讶异的激动让她们同样失了礼仪,她们抬头看到了公主涨红的、眼中含着光的脸。
十六夜头一次支开了生母赐予她的侍女们。
她仰着头,深吸着气,在温温热热又明媚的的阳光下,脱去了身上华丽精致繁复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的衣裙,只穿着最方便行动的里衣,她从来都是握着花枝与乐器的手覆上了粗糙的枝干,十六夜用着全身力气向上攀爬着。
白嫩的掌心被摩擦的通红,但内心无法言说的雀跃让十六夜忽视了疼痛,她带着无名的畅快,一点一点向着上方爬去,十六夜在恍惚中听到了好像有什么丝线崩断的声响,一声一声,在那之后就是轻的仿佛要飘起来的躯体。
她在别样的高度看到了绝无仅有的风景。
容貌绝美的女子依旧在沉睡着,在她身上垂顺的柔软的绒毛装饰物离十六夜就差分毫。
十六夜伸长着已经破损的手,颤动的指尖终于触碰上了女子的装饰物,果不其然是无比柔顺的触感,顺滑柔软的比过城邦里任何一个束之高阁的藏品。
缓缓露出一个雀跃笑容的十六夜忽然对上了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她恍惚中觉得那是万千的阳光融化成的的色泽,其中流转着无与伦比的光晕。
“你要干什么,人类。”
女子的红唇轻启,富有音韵的腔调让十六夜的耳朵嗡嗡的响,她傻傻的看着那双高贵却又冷漠的金色双眸,脑子里氤氲成黏糊糊的一片。
“姐姐。”十六夜晕晕乎乎下意识唤了出口,声如蚊讷,她可能还红了脸。
女子立刻蹙起了眉,但也显得那般的娇艳。
十六夜抿着唇,有些紧张兮兮的看着女子的面容,然后她伸出手,红肿的指尖轻轻拽了一下刚好因为女子坐起的姿势而垂在手边的宽大的衣摆。
“姐姐。”她又软软的唤了一句。
女子依旧蹙着眉看向她,金色的双眸依旧冷漠毫无起伏,但也的的确确没有抽出十六夜手心里的衣摆。
十六夜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一连唤了数声姐姐。
女子这才如同被惊扰似的不耐的睨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衣摆,然后感到无聊似的,支着额头又靠回了樱花树的枝干上,在纷纷扬扬飞舞的樱花和阳光斑驳的影中,慵懒的合上了双眼。
十六夜愣神的注视着她,心下的脉动却也更加的雀跃起来。
十六夜在往后的人生中从不后悔今日在树下的抬头,她看到了平常人终极一生都无法饱览的风景。
她在日后某个英俊的妖怪用含着尖锐利爪的手掌无比轻柔的托着自己受伤的手,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她似的,他微皱着眉,不解又带着几分困扰与担忧的问:“如果我赠与你此世间最为锋利与强大的刀剑,能消却你此刻的疼痛与眼泪吗,十六夜?”
十六夜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何想法,但她的确在妖怪担忧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脸。
她也可能柔柔的笑了出来,十六夜记得自己靠在了妖怪骤然紧绷的胸膛上,听着对方强劲有力的、急促的心跳,她轻声说:“是您就好。”
十六夜在某天开始与她既定的命运背道而驰。
但她从不后悔也庆幸这个。
凌月仙姬
凌月仙姬从来都是一个任性且倨傲的妖怪。
于是在某天,凌月仙姬与她的夫君在云端上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撕咬战斗之后,远处雪山在云端缭绕的虚影刚好落入了她的眼睛,于是她合着眼睑,就思索了一下耳朵晃动的时间。
凌月仙姬理直气壮扔下了她周身最为亲近的两个男人————她的国家有她最为强大的夫君,她的儿子正处在被血脉中镌刻的好战支配,享受着生死一线的战斗,追寻着最高超的战斗技巧的年纪,故而凌月仙姬更加理直气壮把他们父子两扔到了一起。
她悠闲地享受着阳光照射到云层中的温度,飞过了宏伟的雪山,山的那一头刚好就是人类的国度。
只生长在人类之中的樱花开了。
凌月仙姬在高高的云端上打着哈欠,温热的阳光照得她懒洋洋的,更不用说她不久前才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她在某个瞬间忽而觉得那片樱花林开得正艳,刚好入了她的眼。
一切仿佛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凌月仙姬的任性与傲慢让她从没考虑过这并不是她的国度,她只是慵懒的打着哈欠,身披着迤逦的华服,在林中挑了一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靠着枝头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与斑驳的阳光中合上了眼。
不过她的任性让她付出了代价。
“你要干什么,人类。”
她不虞的眯着眼看着那个出现在枝头的人类幼崽。
面前偷偷出现的人类幼崽太过年幼,凌月仙姬不靠嗅觉都能确定她甚至比不过儿子年岁的零头,乌黑的长发打结吊在身后,一张唯一能被凌月仙姬多看一眼的脸到处都是一条一条的灰尘,整个人脏兮兮又落魄无比。
幼崽在她的注视下开始颤抖,惊惧的甚至涨红了脸,她忽而开口轻声唤道:“姐姐。”
那声音动听如银铃,但是凌月仙姬却眯了眯眼,这太自说自话了。
但是倦意像春水轻轻的托着她,凌月仙姬也懒得计较一个人类幼崽的冒失,她抽出了被幼崽偷偷攥在手心的衣摆,又合上了眼,继续做着阳光下的美梦。
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人类幼崽失败的冒险罢了,她也只会见过她这一次。
但是她失望了。
凌月仙姬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又一次爬到她面前的幼崽。
约莫这次幼崽的爬树已经熟能生巧,指尖的破损少了,一张脸也干净许多,那张虽年幼却也柔美如同樱花的脸显露出来。
“姐姐,你终于醒来了。”幼崽看着她露出了明媚的笑来,手指又偷偷摸摸攥住了她的衣摆。
那话中的亲昵与熟悉让凌月仙姬不悦的抬起了脸,她直视着面前的幼崽,毫不顾忌的释放着自己的威压。
幼崽果不其然白了脸,惊惧瞪大的眼睛像是林中刚出生的小鹿,凌月仙姬意外的在其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她磕磕绊绊的想要说着什么,泪水顺着那张白皙的肌肤流下,整个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凌月仙姬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吗?
她当然不是。
于是她更恶劣的释放着自己的威压,恶趣味的看着那幼崽在她面前哭的发抖,颤抖娇弱的身躯像一只被她将要捏死在掌心中的雏鸟。
凌月仙姬失了兴致,她慵懒的收回了周身的威压,她并不热衷于杀死一个毫无对抗之力的幼崽,况且,凌月仙姬敛下了眼,她看到了依旧被幼崽牢牢攥在手心中的衣摆,她笃定她刚才给面前的幼崽留下了能够逃走的空余。
对方并没有走,哪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花......花.....”幼崽抹着眼泪,依旧颤巍巍说着什么。
“什么?”凌月仙姬蹙着眉头。
幼崽抹着眼泪,她怯生生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磕磕绊绊说:“您睡了整个花期、现在......花期要过了......明年您还能来吗?”
“当然不。”凌月仙姬立刻倨傲的回答。
然后她直接抛下了愣在原地的幼崽,抽出了自己的衣摆,她化为原形一下子跃上了云端,在凌月仙姬扭头的最后一眼里,她看见了飞扬的粉色花瓣中双眼比天还亮的女孩。
她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这件事,这在她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下一年的樱花开得灿烂,再一次入了她的眼。
她刚靠在枝上就要合上眼时,听见了一声轻柔的,声清脆如黄鹂的一声:“姐姐。”
凌月仙姬撑着额头抬起眼,她看到了一个柔柔笑着的,略微长大一些的幼崽。
她冷哼了一声。
这片地域的樱花林实在是开得过于灿烂,树上的幼崽也一年一年,从豆蔻年华变为了碧玉年华,抽芽的不只有身躯,还有那比樱花都娇艳三分的美貌。
“姐姐。”她依旧喜欢这么称呼凌月仙姬,哪怕凌月仙姬从没有应和过她。
幼崽或许和她提过自己的名字,但是十六夜忘记了,或者说她根本没花功夫记忆。
幼崽喜欢给她斟酒。
柔顺的黑发披在身后,幼崽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绘着丹蔻指甲的素手轻端起红色的酒盏递到十六夜手中,她们靠坐在樱花树下,花瓣飘落进了透明的酒液里,十六夜在酒液泛起的波纹里看到了自己金色的眼睛。
人类的美酒过于寡淡,十六夜垂眸慢饮。
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某天,幼崽的脸上带着早春也盖不住的红晕,她扬起那张羞红的脸,透亮的眼中含着一汪泉水,她看着十六夜,亲昵的道:“姐姐,我遇到了意中人了。”
凌月仙姬饮着酒平静的嗯了一声。
偷溜出来的幼崽继续向着以往那样给她斟酒,声音中蕴含着盖不住的雀跃,她继续道:“他是和姐姐一样的存在。”
凌月仙姬持盏的手一顿,然后她同样颇为冷漠的嗯了一声。
次年的樱花依旧开得鲜艳,不过这次凌月仙姬在寂静中慢慢的合上了眼。
睡到一半已经感到无趣的凌月仙姬回到了她端坐在云层之上的宫殿,她坐回了奢华的宝座之上,凌月仙姬靠着椅背,慵懒的打着哈欠。
再次睁眼时她的夫君,西国的大统领斗牙王向她走来,他身上护甲的清脆碰撞声回响在这个只一人存在的大殿内。
斗牙王对她傲然一下,于是凌月仙姬同样勾起了唇角,金色的眼中只瞬间就燃起了光于火。
他们化为原型在天际的云层之上肆意的互相撕咬、战斗,彼此之间追寻着生死一线战斗之时的快感。
与寻常的夫妻不同,他们二人更像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与挚友,太过相似的灵魂共鸣着让他们不断搜寻着对方身上的弱点,就等着森然的尖锐牙齿一口咬下去,直至一方落败的露出最为柔软的腹部。但是很可惜,他们二人太过相似,不论样貌、血脉与力量。
他们从没有一次分出胜负来。
厮杀过后二人平静的端坐于宫殿的穹顶之上,静静的仰望着天际的星空。
与寂静中,翘着二郎腿躺在穹顶上手垫在脑后的斗牙王突然轻声说:“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凌月仙姬头也没抬整理着发饰,她冷淡的嗯了一声,在察觉斗牙王没有下文之后凌月仙姬抬起头看到了对方默默看过来的视线,于是凌月仙姬了然。
她掩面发出了嘤嘤嘤的哭泣,直到斗牙王无可奈何的捏着眉心。
斗牙王叹了口气,他正坐了起来注视着妻子的脸,嘀咕道:“你可真如月亮一般冷漠。”
他们二人太过熟稔,彼此之间已经不需要所谓的客套,斗牙王脸上露出了凌月仙姬也很少见的像是伸手接住了樱花的笑意,他轻声讲述着他和所爱之人的相遇相知与相许,低沉的嗓音融化在了夜风里。
凌月仙姬光明正大打着哈欠。
斗牙王的诉说以所爱之人的名字作为结尾。
凌月仙姬抬起的手一顿。
她抬眼看着斗牙王英俊的侧脸,然后缓缓露出了格外娇艳笑容来,然后在斗牙王不解带着些错愕的眼神里她轻柔的给她的夫君整理了衣衫,用着柔弱的力度把他重新拖上了云端。
他们不眠不休打了三天三夜。
“你在躲着他。”
凌月仙姬懒洋洋依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看着在树底下已经完全盛开的幼崽,对方的容貌与周身的气度如同一支盛开在最灿烂处的夏花,似乎轻轻这么揉捏一下就能得个满手的汁水淋漓,夺目的根本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幼崽依旧怯生生的在树底下仰着头泫然欲涕的注视着她,好像自从很久以前她就没有以前那般冒失,她已经很少再像幼时那样爬树了。
凌月仙姬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泪,心里确定她那个愚蠢的夫君一定把一切都托盘而出了。
凌月仙姬无悲无喜的往周遭扫了一眼,委身于异族的人类公主会有什么待遇这也是太过明显的事。
周遭荒芜且空旷,只余杂草在奋力的生长。
凌月仙姬垂下了眼,这是个安静的地方,而且有一棵正在花期的樱花树。
“罢了。”
她慵懒的继续打着哈欠,金色的瞳仁被睡意酝酿出眼泪。
“我要睡会,不要打扰我。”
合上眼睑前的最后一眼里,她似看到了幼崽骤然亮起的璀璨双目以及笑中带泪的一张脸。
下一年的樱花依旧开的正艳,但是世间也少了一位举世无双的大妖。
斗牙王死了。
为了幼崽和她的孩子献出了生命。
凌月仙姬对此不做评价,说实话她也并没有任何痛心之类的情感,她只是有那么些惋惜。
毕竟他们二人再也不能分出胜负来了。
凌月仙姬睨着身旁已经拔高的儿子,对方永远冷漠的如同雪山之巅的表情倒并不怎么像他那个愚蠢又伟大的父亲,反而像极了高高在上的自己。
她看着因为少了一个对手于是把目标选定为自己的儿子,掩面痛哭了起来:“杀生丸,以后只剩为娘和你相依为命了。”
她的儿子果不其然瞬间僵硬了身体,脸上还有那么些生动的似是在纠结与思考,最后忍无可忍飞出了她的宫殿。
下一秒凌月仙姬松开了手露出了面无表情的脸,她慢慢穿过了空旷的大厅,在寂静中坐回了她的王座。
她懒散的看着自己丹蔻色的指甲,突然心想:呀,那岂不是以后她鲜少有外出的时间了吗?
凌月仙姬悲痛的伏在王座上,心中开始痛骂那个给自己增添麻烦的丈夫。
可能她也只是眨了个眼,在不知道多少个樱花盛开的时节时她的幼崽已经初为人母。
她好像变得更宁静了,原先会爬树的冒失再也不见,幼崽怀中拥着那只小半妖,静静的端坐于樱花树旁的长廊下,一昂首就是一整天。
但她看到天际飞来的凌月仙姬巨大的原型时依旧会不可置信的站起,奔跑时外衣飘落也毫无知觉,她拥着怀中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向凌月仙姬奔来,脸上出现了万物生长百花齐放般的笑容,惊呼道:“姐姐!”
凌月仙姬看着这个幼崽和她的幼崽,然后伸手在小幼崽的呜嗷大吼里一把薅住了他的耳朵。
她面无表情的想:嗯,手感其实还不错。
谁让她和斗牙王以及杀生丸都没有这样耳朵的?
在那之后凌月仙姬抱着替她丈夫玩弄儿子的想法在每年的樱花盛开季节她都会在沉睡中醒来一天。
她会慵懒的靠在长廊上,她的幼崽依旧带着柔柔的笑意含着笑为她斟酒。
不过那只小半妖虽有趣,但也着实烦人了点。
凌月仙姬最后一次在樱花盛开处醒来之时她看到了她形如枯槁的幼崽。
她冷漠的想,看啊,人类就是一种弱小又卑微的东西,上一秒他们还形如夏花,生命力耀眼的像是天际的烟火,下一秒他们就能行将就木,散发着沉沉死气。
“姐姐。”已经没有坐起力气的幼崽看到了她,那张灰败下去的脸骤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光亮,她依旧带着软软的笑容对着凌月仙姬招了招手,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再一次攥紧了她的衣摆。
“姐姐。”她轻笑着喊。
“你要死了。”凌月仙姬冷漠的开口。
“嗯。”她含着柔柔的笑意点头。
“人类都是会先一步离去的。”她坦然的看着凌月仙姬,嘴角眉梢都含着小小的惊喜,“但是姐姐来了,我就不怕了。”
“我可以救你。”凌月仙姬冷眼看着她满是死气的面容,头一次真正喊出了幼崽的名字:“十六夜。”
“不,姐姐。”
十六夜摇了摇头,她轻声说:“这是夫君留给你的东西,一定是因为为了重要的存在。”
凌月仙姬叹着气,她说:“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对方眯着眼笑了起来,这让她恍惚中和年少时有几分相似,她笑着说:“我知道。”
“姐姐。”这么多年后十六夜依旧维持着这个初见的称呼,她看着凌月仙姬从未有过时光驻足的容貌,十六夜神情柔软,眼神清亮,她轻声说:“姐姐,我知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庇护着这座城。”
“那么那个小半妖呢?”凌月仙姬平静的看着她。
她想,如果她的幼崽祈求她带走这个有着丈夫血脉的半妖,她是会应与的。
毕竟她生来就高高在那云端之上,如神祇一般冷漠的俯视着芸芸众生,她的信徒亦或者是她的子民们从来都只会虔诚的祷告,他们或许会向凌月仙姬祈祷实现他们的愿望,但更多的是,只需要他们的“神”永远端坐在那宫殿之中,永永远远。
想来她第一次踏出宫殿也只是因为某个冒失的小子,一身是血的杀进来,搞得她大殿的青石砖都被血液污染透了,只见那小子随意的抹去脸上的鲜血,露出了那紫色的妖纹,他抬头仰视着端坐于王座中的凌月仙姬,脸上的战意一闪而过,他狂气又傲然一笑,道:“和我打一架吧。”
十六夜冲她摇了摇头,她说:“那孩子不适合生活在妖怪中也不适合生活在人类中,让他自己找吧,他一定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毕竟……”
她那张枯败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明媚的有如盛夏的光景,十六夜笑着说:“他可是夫君的孩子啊,而且也接受了姐姐的教导,他定会成长的犹如他父亲那般顶天立地。”
凌月仙姬注视着她最终慢慢枯萎的脸庞,金色的双眸冷漠的像是雪山之巅的冰凌。
骤然响起的属于小幼崽的哭嚎才让她想起,人类就是这般昨日还低眉浅笑轻抚着春风,明日就行将就木等待着死亡的可怜又可悲的生物。
凌月仙姬冷漠的看着十六夜慢慢冰冷的身体,她冷笑着想,真是太过可悲了。
她念着为数不多的怜悯,也算是遵守了十六夜的嘱托,把那小半妖扔在森林里后凌月仙姬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她高高在云端上的宫殿,她的衣摆拂过了大殿内的青石砖,凌月仙姬在寂静中一步一步走回了她的王座。
她散漫的打了一个哈欠,斜靠着她的王座,凌月仙姬再一次在寂静中慵懒的合上了眼。
她用最后的念头心想,开得再艳的樱花永远也入不了她的眼,她还是厌恶人类这种生物。
高高在上的月亮永远是皎洁的、孤高的,任谁都无法把它握在手心,同样的,也没有人能走进它的心。
它永远都是那般冷漠的独享着夜空的寂静,就连周围的星星也被它推开的很远。
但是偶尔,月亮的光芒会笼罩着大地,寂静的月光会照到那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上,树影婆娑摇曳着枝丫像是一个小小的回应。
月亮并不会吝啬于这点小小的怜悯。
因为它有也只有这般的怜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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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作者的奇怪妄想与主观理解的ooc之作,大家看个乐呵。
太长我就分上下两篇了,下为杀生丸与犬夜叉,同样亲情向
不感兴趣想看正文的读者请期待周末,抱歉。
斗牙王对十六夜的那番话是作者的自我删改,原意及出处不记得了,应该是某篇同人?有知晓的请告知我一声,侵权就删。感谢在2021-07-18 14:58:10~2021-07-21 21:1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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