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喜欢与襄王打交道。
当年在燕国孝帝寿宴时,襄王还替他斩下过暗箭。
可惜
骆勇正将手伸向箱子,听见平彰的话,随口道,应该是襄王送来的东西,楚国不是还与陈国好嘶!
众人见到骆勇的反应,都以为箱子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因为听见平彰专门提起襄王和楚国而有些走神的心思,顿时专注起来。
他们特意往前半步,越过骆勇去看箱子里的东西。
嚯!
刚往前走了半步的人连连退后,原本在最前面的骆勇以最快的速度退到门口,语无伦次的道,我对!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骆勇说罢,不等宋佩瑜和重奕有任何反应,立刻破门而出。
趁着骆勇吸引了重奕和宋佩瑜的目光,刚才与众人一起退开几步的柏杨悄悄回到仍旧大开的箱子前,壮着胆子翻开摞在箱子最左边的书册。
眼角余光发现宋佩瑜正要转头,柏杨猛得后退,却不小心撞在躲在他身后偷看的人身上。
宋佩瑜狐疑的目光从早就没了人影的门口,移动到突然响起呼痛声的位置。不仅倒在地上的平彰和盛泰然满脸恍惚,扶着他们的魏致远和平彰也神色诡异,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和重奕。
眼角余光发现宋佩瑜正大步靠近箱子,仿佛静止的四个人立刻转身外门外跑,边在心中大骂先跑的骆勇不讲义气,边胡乱找逃跑的借口。
我也有事,改日再来!这是身为东宫将军,统领十率的平彰胡乱找的理由。
姐姐!我姐姐找我!盛泰然完全忘记,他姐姐盛贵妃,正在后宫主持小宴,庆贺太子纳吉。
我去给盛泰然的姐姐请安!柏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灭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唯有已经与魏忠斗智斗勇多年的魏致远,尚且能保留些理智,他回头时看到重奕正往门口来走来,立刻道,这等好日子,应该留给太子和元君独处才是,我们就不打扰了!
因为魏致远的这句话,重奕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已经走到箱子边的宋佩瑜,任由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人溜之大吉。
襄王送来的箱子中,东西摆放的十分整齐。
最左边是一摞书册,其余地方都是大大小小严密贴合在一起的木盒。
光是箱子打开后,里面的整齐程度,就能看得出襄王准备这份礼物时的用心。
宋佩瑜却没法因此开心。
他的目光先是被箱子左边那摞书册吸引。
海棠春色龙阳
前朝名书,仿本数不胜数,真迹却从未出现过。
东宫某间鲜为人知的书房中,其中一面墙的书架上,都是海棠春色的仿本。
不用翻开书册,宋佩瑜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宋佩瑜狠狠的闭了下眼睛,看向比书册更显眼的东西,是平铺在书册右侧木盒上的礼单。
礼单的左上角和右下角都写着喜字。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用心的小细节,比如整个礼单都呈现桃花般的淡红色,既应和喜事,又不会因此让写在上面的字迹变得不清晰。
宋佩瑜顺着礼单,自最上方往下看。
《海棠春色龙阳》真迹,十二册。
分桃十二式,仿宁朝宫器。
沁和二十四方,宁朝秘方。
宋佩瑜目光麻木的将礼单从上看到底,再从最下方看往最上方。
很好,这上面的东西都是重奕十分感兴趣,叫人暗中收集许久都没找到的东西。
就算是不好龙阳的人,只要见识够广,就不会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尤其是宁朝
短暂存在五十年的朝代。
三代帝王都好龙阳,而且私下里玩的很疯。
以至于后世提起宁朝,只会想到从宁朝流传下来的风流韵事和各种奇药。
重奕会专门派人暗中搜罗宁朝的东西,就是在找礼单上的药。
这些药的作用不仅有助兴的效果,更多是在保养上有奇效,尤其是保养本不该做这种事的地方。
无论宋佩瑜的目光在礼单上来回巡视多少遍,礼单上的字迹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想起骆勇等人落荒而逃时的模样,宋佩瑜竟然升起淡淡的心疼。
骆勇等人看到礼单的时候,受到的冲击肯定不会比他小。
他起码能用上这些东西,骆勇等人却
不行,他编不下去了!
宋佩瑜麻木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伸手就要去抓礼单,却被已经在他身后静立许久的重奕抓住了手臂。
重奕从后方抱着宋佩瑜,将宋佩瑜托到远离箱子的安全距离,闷声道,这些东西又没有错。
那错的是谁?宋佩瑜抬起头与重奕对视,眼中满是威胁,大有重奕回答不明白这个问题,别说箱子里的东西,重奕也要跟着遭殃的意思。
重奕眼中闪过迟疑,引得宋佩瑜不满的闷哼后,才开口,是骆勇他们的错,我明日就罚他们。
襄王毕竟搜罗了这些东西,还大老远的送来。
重奕就算再狠心,也没忍心怪到襄王身上。
宋佩瑜对重奕的答案说不上满意,也算不上不满意。
事实上,他现在根本就不能想这件事。
早知道箱子里是这些东西,他绝对不会让骆勇他们有靠近箱子的机会。
面无表情的将脸埋进重奕胸前的时候,宋佩瑜心中再次闪过与之前相同的想法幸好吕纪和还在兖州。
宋佩瑜气闷许久,还是无法缓和心情。
无论做什么,脑海中都是骆勇等人大惊失色后落荒而逃的背影。
宋佩瑜气恼之下,愤愤的拉着重奕去研究《海棠花事》的书册。
希望这些东西,能对得起他丢的人。
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能正视那日的尴尬后,宋佩瑜突然收到来自盛泰然的礼物。
盛泰然没亲自来东宫,他是进宫看望盛贵妃,要出宫的时候,才让人将东西送来东宫。
宋佩瑜目光沉沉的望着面前巴掌大的小箱子。
以盛泰然那日的反应,和自从那日后,就有意避着东宫的模样来看。
宋佩瑜很难不怀疑,盛泰然受到的刺激太大,想与他和重奕绝交。
匣子里的东西
难道是他或者重奕从前送给盛泰然的东西?
宋佩瑜摇了摇头,立刻否定这个猜测。
就算真的要绝交,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
多想无益,宋佩瑜深吸了口气,猛得将盒子打开。
啪!
盒子被重重的扣上。
宋佩瑜揉了下僵硬的脸,再次打开盒子。
很好,与刚才没有任何区别,还是张轻飘飘的丝绢。
丝绢上是以特殊丝线绣上的字,又是宁朝流传下来的秘方。
宋佩瑜心情复杂的望着丝绢发呆的时候,银宝忽然敲门。
柏杨也送了个小盒子给宋佩瑜。
同样是在东宫大门口,将东西交给来福后就离开了。
宋佩瑜的目光从银宝刚放下的小木盒上移动到已经合上的小木盒上,突然有种奇异的预感。
他觉得柏杨送来的木盒里的东西,恐怕与盛泰然送来木盒中的东西差不多。
忽然有被反复鞭尸的感觉。
宋佩瑜深吸了口气,掀开柏杨送来的小木盒。
里面是个细长瓷瓶,还有张带着墨香的硬纸。
宋佩瑜刻意忽略细长瓷瓶,直接拿起带着墨香的纸看。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是柏杨补全宁朝残方后做出的药露。
这些人就像是约好了似的,重奕从位于京郊的十率营地回来时,宋佩瑜收到的小木盒已经从两个变成了五个。
骆勇、平彰和魏致远,都让人送了个木盒来。
宋佩瑜觉得这些人是想让他死。
有了襄王送来的大箱子后,他的夜生活就越来越丰富。
而且就算孟浪整晚,只要睡眠足够,睁开眼睛时必定神清气爽,再也没有出现过腰酸腿软爬不起床的情况。
但前提是他睡眠足够。
重奕根本就不给他睡觉的机会!
重奕坐在满脸怪异的宋佩瑜身侧,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木盒。
看到盛泰然让人送来的小木盒中记载宁朝方子的丝绢时,重奕只是挑了下眉就将小木盒合上,放到一边。
打开柏杨送来的小木盒,看到里面柏杨亲自写下的纸条,重奕眼中闪过了悟,目光在桌子上转了一圈。
五个小木盒,正好。
不错,赔礼很有诚意。重奕满意的点头。
宋佩瑜睨了眼重奕,对重奕的脸皮叹为观止。
自从被东宫小学堂的人看到襄王送来的礼物后,始终都留存在心底的尴尬却不知不觉的消散。
这日过后,众人心照不宣的将这件尴尬的事彻底揭过。
纳吉之后便是纳征,俗称大聘。
自从赐婚圣旨昭告天下后,宋佩瑜的兄长们就不怎么再管他是留宿在东宫,还是带个人回天虎居。
永和帝与宋氏开始商议纳征之期,宋佩瑜才被宋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叫回家。
在纳征之前,他与重奕只能在朝堂上见面,禁止私下接触。
宋佩瑜非但没像从前那样,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沮丧,反而满脸笑意,喜滋滋的保证,下朝就回家,来松鹤堂陪宋老夫人和柳夫人用膳。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下定决心,要在纳征前拘着他的宋老夫人心生犹豫。
宋瑾瑜收到来自宋老夫人的目光,轻咳一声,在老母亲的暗示下唱红脸,狸奴毕竟要顾及朝堂上的大事,太子殿下处理政务时,也需要狸奴辅佐,总不能耽误了正事。
宋老夫人恍然大悟似的嗯了声,确实不能耽误狸奴的正事,那就让狸奴在东宫下钥之前出宫。
见到宋瑾瑜点头,宋老夫人才转而看向宋佩瑜,以哄孩子似的语气道,横竖也没几天,你且忍忍。
宋佩瑜的耳根顿时红了大片。
他知道宋老夫人与他说的忍忍,是忍忍相思之情。
但最近他真的很难不多想。
咳咳宋佩瑜强行冷静下来,一本正经的对宋老夫人道,最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东宫也用不上我,纳征只有一次,横竖也就这么几天,还是讲究些好。
宋老夫人狐疑的望着宋佩瑜,真的不是因为与太子殿下闹矛盾?
宋佩瑜抬起眼皮与宋老夫人对视,清澈的双眼中满是笑意,当然不是,我们很好。
要是能缓缓腰子,就更好了。
在拿到宁朝秘药的配方之前,宋佩瑜从来都没想过,中药居然能神奇到,在精水不足的情况下自动锁精的程度。
重奕过于持久,实际次数不多,倒是没有这等烦恼。
宋佩瑜却因为次数太多,委实有些受不住明明痛快到极致,却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比从前快要精尽人亡的感觉还要恐怖。
宋老夫人见宋佩瑜脸上耳后都有羞涩,起色也十分红润,确实不像是生闷气的样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放心后,宋老夫人立刻想起,宋佩瑜刚才说,每日下朝后就回宋府,要来松鹤堂陪她打发时间的事。
宋老夫人又惦记起这件事,却不肯直白说出来,便想方设法的暗示宋佩瑜,以期宋佩瑜能自己想起来。
不仅宋佩瑜听懂了宋老夫人的暗示,在座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宋老夫人的暗示。
柳夫人和叶氏立刻站在宋老夫人这边,非要让宋佩瑜将刚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不可。
宋佩瑜哪敢与她们三个争论,自然是母亲们和嫂子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第二日小朝后,宋佩瑜被户部尚书请去说事,重奕不耐烦听户部算账,就在院子里等着。
重奕正看着院子角落中孤零零的桃花树陷入深思。
当初他和宋佩瑜在卫郡停留的时候,宋佩瑜经常流连园子里,就有几颗枝叶繁茂的桃花树。
后来在翼州、兖州、青州辗转的时候,宋佩瑜选出来暂时停留的地方也都有格外繁盛的桃花树。
既然宋佩瑜如此喜欢桃花树,不如趁着还没大婚,将东宫园子里的常青树都换成桃花树。
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人影,重奕才回过神来。
是穿着青色长袍的宋瑾瑜。
大哥重奕主动打招呼。
宋瑾瑜笑着点头,却没从重奕让开的空处进门,而是停在重奕面前。
重奕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他和宋佩瑜的婚事昭告天下后,宋瑾瑜对他的态度就比从前和善了不少,但从来都没和善到这种近乎慈爱的态度。
宋佩瑜与户部尚书交代明白,正想直接回家,不给重奕任何反应的机会。
可惜,刚出门就看到了重奕的背影。
宋佩瑜沮丧的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嘴角的笑容有多柔和舒展。
大步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正站在重奕对面的宋瑾瑜。宋佩瑜的脚步顿时快了一倍不止,大哥!
重奕和宋瑾瑜立刻转头看向正往这边走的宋佩瑜。
宋瑾瑜的目光在宋佩瑜脸上的笑容上一扫而过,转回到重奕身上,臣奉家母之命,来接狸奴回家。
重奕快速回想最近有没有得罪宋瑾瑜,答案是没有。
转头对上宋佩瑜带着笑意的双眼,重奕立刻明白过来,他得罪的不是宋瑾瑜,是宋佩瑜。
想着他得罪宋佩瑜的原因,重奕的双眼越发深邃。
重奕试图与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的宋瑾瑜说情,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失败。
他不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佩瑜毫无留念的与宋瑾瑜出宫,还听闻,直到纳征之前,宋佩瑜都不会在东宫留宿,他也不能在宋佩瑜的天虎居留宿。
等眼中的身影彻底走远,重奕立刻转身,直奔勤政殿后殿。
他想今天纳征,明天请期,后天亲迎。
襄王尚且不知道,他送给重奕和宋佩瑜的那箱大婚贺礼导致的一系列后续。
就算知道这些事,襄王也不会太在意,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发生在咸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