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劲大张旗鼓地找玛利亚,甚至还在政府警方那边留过交代,他已经在短时间内承担且熟练地扮演起家族当家做主人的身份。身份比能力,好用太多。
一周后,从科尔马小镇传来她的消息。那是她幼时成长的地方。
他对她了解太少了,所以这么久才从别人那里得到这条消息。不过这不重要。
他发下消息,不管什么办法,他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人。
完好无损的活人,他补充。
这次传来的消息里,不止只是她,还有其他不该出现在生活里的人。
他很意外,甚至不得不惊讶,她居然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找到能影响到他的人了,这又意味着什么,他猜不到。
她远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毒。
她又要什么,这次他不想猜了,他一定要让她自己说。她怎么就断定他不会成全?
这样的猜测太多太乱,一点点侵蚀掉他的耐心,他甚至恨不能亲自去把她抓回来。
可就在他眼看要找回她的时候又失了她的行踪。
这个该死的女人,把他耍得团团转似的。
他失败了,成功的是她。
正如庾焕死的那天,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而不是他。
*
她有这个本事算计,也有本事躲得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再有传来关于她的消息,已经是一年后。
河劲把人找回来了,但这人他变得不认识,但好像他以前也未曾真的认识过她。
这个流离夜间暗娼出没的廉价旅馆,穿着艳俗暴露的裙子,顶着浓妆和妓女们同流合污的女人。
找到蓝蝴蝶的时候,河劲也在场,只是没下车,不愿让她看见。待在车内的心情很杂,烟点了一根接一根,视线不去看她,脑子里回旋着她方才指间掐着烟婀娜的身姿,挥之不去。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堕落成这幅模样,脏得不像话。
河劲气得掐灭烟蒂,硬是多一样都不再去看窗外,让司机径直将车开回了家。
蓝蝴蝶被带到一个陌生的住宅,虽地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带,装修却看上去低调,又不失金钱堆砌出的冰冷质感。
会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她。金发,精瘦的背躯,面前摆着一瓶刚启开的红酒。
谈不上熟悉陌生,但她知道他是河劲。
也知道他这一年里都在找她。
恨死她了吧,不然怎么执念于此。
她出门不自己带烟和火,现在想抽上一根了,却只能对着河劲对沉默的背影。
她不想维持这样的场景太久,实在是瘾上来了就不能忍。
“听说河先生找我?”她率先开口,竟有一种若无其事般寻常的久违感。
落入河劲耳中,恍若隔世。
他的后背不着痕迹地僵硬了半晌。
旋即起身,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打量她,好似这才是他看向她的第一眼。
这句河先生,倒是叫得不生分。
*
这一年,河家在他手上还算顺遂,现在无人不逢他尊称一声河先生。
河家家大业大,他却总觉得空。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可他河劲又怎么会是个恪守道德的人,不属于自己的,取得途径不光明磊落也好,结果说话,过程往往并不重要。
正如眼前这个自称蓝蝴蝶满身风尘的女人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一样,真实,且重要。
*
河劲对女人的知识匮乏也不曾有过兴趣,也未花费过时间在这个领域,只在听说她当前做的是为人鄙夷的小姐行当时,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她费尽心机逃出蓝家,毁了庾家,远走科尔马,就落个这下场。
怎么看,都滑稽。
连同她脸上的脂粉,身上艳丽的裙色,眼尾扬起一抹轻佻。
一年而已,她已出落得窈窕丰满,跟他印象中已截然不同。
他走过去,一只手习惯性地插在裤子口袋,另一只手伸出在她袒露出来的胸口上方肌肤摊开,往下是她故意显露的沟线,往上是她的颈动脉。
他并非流连于她身上这股放荡不收敛的性勾引,而是携着一口怒气。
一年之久了。
他精瘦有力的手指倏地在她颈间收紧,轻松扼住她的命脉,他脚下的步子没停,还在不断往后退,她在他的手里也不受控地被动往后逼退,直至背抵上坚硬的柜角。
他盯着她,似能就此吞噬掉她。
那股凶狠,说上来原因。
他该恨她么?不该么?
可他也该感激她才对。
*
蓝蝴蝶以为河劲想杀了她。
河劲却收了力,转而以更粗暴的方式扒了她本就单薄的衣服,连同内裤也一起褪到脚边。
她就这么裸在他面前。
他将她从头看到脚,眼神里阴鸷因子浓烈得很难说那不是嫌恶。
他看遍她的身体,不消叁秒的功夫,他重新掐上她的脖子。
他似乎喜欢就着这样的姿势跟她说话。
虽然这只是见面来的第一句。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
他问她:“这身子,得过多少人的便利?”
*
她短暂的凝了一霎,随后又反应过来,河劲这么问,好像没多大毛病。
染起一抹轻浮的浅笑,嗓音因为喉咙收紧而显得沙涩:“河先生感兴趣啊?”
她扭起那两道眉,犯难的样子,持得是应对嫖客时一贯的故作姿态:“这我得好好算算才知道。”
眉心说散就散了,换上一记媚笑:“河先生问这?是想?”
想什么,不言而喻。
河劲只觉得脏,撤回手,果断退离她一步。
蓝蝴蝶摸了摸颈间,那里泛起一圈红指印,她吞了两口唾沫压下缺氧带来想咳嗽的本能反应。顺势蹲下去捡起被河劲扔在地上的衣料。
河劲这反应,对她不感冒摆得明明显显。她不想装这个傻,讨没趣是最没愚蠢的行为。
河劲盯着她背后那凸起的蝴蝶骨,纤细的背面随着她捡衣服的动作竟也赋予了美感。
他不会承认,但视线锁住便没挪开,直到她就要捡完最后一件起身时,他恶意地抬脚踢开。
没踢中,那一脚踹在了她的手背上。
蓝蝴蝶顿了半晌,盯着自己的手背,好似不觉痛般,余光里还能看到他漆黑明亮的鞋面,她强颜欢笑的面具戴久了,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过的委屈。所以她停过之后,继续捡。
她的动作落进河劲眼里,连同她整个人都低进了尘埃里,如此廉价。
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卖。
但他也断不能因为这个恼,即使是,也不被允许表现出来。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对她的讽刺与折辱里。
等她捡完要提起内裤穿上时,河劲伸手再度挥开了她手里的衣物,就要她如此什么也不穿的站在他面前。
他抓着她的手腕,举在空中,脸上冰冷的神情将他内心藏得严丝合缝。
“多少钱?”他问她。
蓝蝴蝶讪笑,还能摆出两分谈笑风生:“河先生指一夜?”
后又咧唇笑一声:“我要价便宜,河先生肯定看着给就行。”
河劲皱眉。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似能当场折断。
“河先生现在做还是再约时间?”
她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未果。
蓝蝴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河先生?”
河劲听不得她这么叫。
但脱口却是几乎毫不相关的训斥:“闭嘴。”
“这么喜欢卖?”
*
蓝蝴蝶亦不知如今的河劲宣泄暴躁能有多肆意。
任她多了解眼前人一分,也不至于还能说出不怕死的假笑话,“干一行爱一样。”
河劲那口气是在这一瞬间哽住胸腔的,动作之快蓝蝴蝶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他闭眼,整个人已经被他甩出去。
不知是她太轻的缘故,还是他力气太大,她恍惚间有了失重感,还没清晰辨清这感受,耳边崩裂出碎瓷声,刺破耳膜,蜂拥似地灌满耳朵。
大脑都被塞成了空白一刹。
紧接着是切肤的痛。
从疼痛中缓神的这几秒间,河劲终于忍不住怒,骂她贱。只一个字。
但比起此时被瓷片扎破的肌肤,河劲的恶劣言语对她的中伤等同于零。
蓝蝴蝶赤裸着摔躺在一片瓷片中央,背后传来剧烈的疼痛,却又找不到具体的痛点。
她撞倒的是河劲花了五百万美金拍下的唐代藏品。
她痛得整张小脸扭曲到一起,河劲冷眼旁观着她,曲单膝蹲下将她此时真实的脸庞看进眼里。
他还有气,但有的商量。
在河家的生意场上,有他愿意商量的事儿已经不多了。
眼下,他不觉是破裂,只是想这么做便做了。
他没打算立刻伸出援手,因为在此之前他要她的表态。是他满意的那个才行。
“跟我。”河劲沉声开口,没有在谈判的口吻,因为他笃定的认为她绝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钱想要多少,我付。”
话音刚落。
河劲被她身下洇出的殷红血液怔住,那条血线宽且分散多条,不断往外延长。
河劲皱眉,当即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手心刚贴上去就被沾湿了一片,拿出一看全染上腥红的液体,又黏又腥。
他这才看清,她的后背下压着一条长长的锋利瓷片切面,此时她的背后已是血肉模糊。
他将人抱起,身上的外套脱下罩住她,放声大喊了管家叫医生来,后又觉太慢,改了主意让备车。
怀里的人太轻,好似生命跟着血液一起往外流失掉了。
蓝蝴蝶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背部上,那股生生撕扯开血肉的滋味,跟自杀未遂带来的痛一样鲜明,汹涌。
可她还有浅淡的意识,在被痛完全吞噬意志前听到了河劲的话。
昏迷之前,她回答他,“我不。”
虚弱但坚定。
如一年多前那个混乱淫糜的夜晚,她在他耳边说话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