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什么?冷夕回忆一下,烟味吗?还是臭豆腐?
啊对。顾淮予点点头,选了一个,烟味,我闻到烟味了。
冷夕茫然道:你之前不是还抽烟吗?现在怎么闻一口还恶心上了?
我什么时候顾淮予本来想说我什么时候抽过烟,但仔细一想又发现自己确实是抽过,于是又改口,我早就戒了!
冷夕看他要炸毛了,立刻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为了缓解气氛还开玩笑道:知道的是你晕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顾淮予:
顾淮予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一坠,倏地便是一阵阵失重感,五脏六腑仿佛都悬在半空,心慌得可怕。
他一瞬间被恐惧淹过,甚至没注意到冷夕开玩笑的语气。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你再说一遍?
嗯?冷夕看他被吓到的表情,心里一阵乐,搂过顾淮予亲一口额头,我开玩笑的,你要是真的有了,我妈能把我腿打断。
顾淮予腮帮子又开始哆嗦,捂着脸看他:别开这种玩笑!
不开了。冷夕保证道,光自己保证还不够,还要拉上只出场过一次的佛祖,你放心吧老大,不会的。咱俩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在佛祖眼前刷过脸了,我怕她不记得我还念身份证号来着,她肯定眼熟我,不会这么对我的。
唔,顾淮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遭事儿,紧张感瞬间被转移了不少,语气也轻松不少似的说,你这么奇葩,不记得你挺难的。
冷夕谦虚道:过奖。
最后这条街没逛完,顾淮予全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心不在焉一路,有些事情真是越想越可怕。
一顿晚饭又吃的乱七八糟,最后也没开车回家,车直接扔在停车场,他给萧北发了条微信让他过来取走后打车回了家。
路上路过药店,顾淮予怀着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买了一盒肠胃药,临结帐的时候眼神瞄到旁边的验孕试纸,纠结了二十秒,伸手拿了一盒一起交钱。
心里那颗名为怀疑的小种子一旦种下,那么不需要刻意去浇灌,他自己就能长成苍天大树。
回家之后,顾淮予窝在房间里,手足无措地拿着验孕试纸,展开说明书的时候悲壮得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圣斗士。
不会吧,不能吧,应该就是肠胃感冒吧。
这一串串的想法如同弹幕一般在脑海中频繁滚动,把所有的理智冷静都搅碎。
那好像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五分钟,五分钟的焦急等待中,他连自己的宗教信仰都恨不得改了。
五分钟后,原本的一道杠变成了鲜艳的一个加号,后面的说明书上写着大大的positive。
顾淮予盯着这个positive,傻了。
*
三天没有顾淮予的消息,微信也很少,电话总是说两句就挂了。冷夕有点着急,以为顾淮予生病住院了。
就在他正要给顾衍打电话询问情况的时候,顾淮予却直接一个电话进来。
冷夕迅速接起来:你这两天怎么
咱俩谈谈。
顾淮予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和严肃,像在讨论什么生死大事。
冷夕愣了,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见顾淮予又说:我在你家楼下,我能上去吗?
你等着,我去楼下接你。冷夕挂掉电话冲出家门。
冷夕见到顾淮予的一瞬间就想抱,结果被人避开了,他不甘心,又去拉顾淮予的手,又被避开了。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熟悉的人,可顾淮予周身散发的别靠近我的气场让冷夕瞬间穿越回刚认识他的时候,呆楞过后,竟没敢再尝试。
一路诡异一样的气氛,终于挨到了家里,冷夕给他倒水。
顾淮予的沉默到此为止,止住他倒水的动作,拉住他说:我有话跟你说,你坐下。
冷夕不明所以地被他摁进沙发里,刚坐下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直到顾淮予一记重锤,给他砸得仿佛原地耳聋了。
*
别闹了。冷夕舌尖发硬,浑身上下一阵冷,咱俩不是说了不拿这种事开玩笑了么。
没开玩笑。顾淮予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有点无奈地从兜里掏出一张试纸,上面一个加号,鲜红鲜红的。
冷夕不敢接,甚至瞥过一眼便不敢再瞥第二眼,老天爷怕不是在玩他,他声音发飘:这、这加号,什么意思?
顾淮予想了想,害怕直接说我怀孕了这四个字冲击太大,再把冷夕吓着,于是斟酌着换了个隐晦的说法道:就是上次的那颗避孕药没起作用的意思。
轰隆一声,耳边好像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雷声,冷夕直接懵了。
他呆了足足五分钟用以消化这个信息,五分钟后他第一反应还是:不可能,你别逗我。
顾淮予指指手中的试纸示意他再看一遍,语气甚至有些残忍:我没逗你,是真的,我测了四遍。
冷夕还发着懵,思维还没转过来弯,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接受,反正整个人看着像是冻住了一般,好长时间了还一动未动。
我等你一会儿?
顾淮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倒是接受良好,Omega本来就是容易受孕的体质,更何况那天他们不仅是做了,还走完了标记的最后一步。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那片避孕药为什么没起作用,但现在纠结这个也没用,意外已经发生了,而且发生得猝不及防、发生在现在这样一个错误的时间,他们没有任何准备。
懵逼是必然的,可懵逼完冷静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也是必须要考虑的。
于是顾淮予直白地问:你想要吗?
冷夕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回过神,不等顾淮予的尾音落地便斩钉截铁地说:不想要,不能要。
他还没彻底消化,便下意识地摇头,都快摇出残影了。
直到利索说完,冷夕才觉得他表态得有点快,而且听起来十分不尊重顾淮予本人的想法,于是他又立刻找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冷夕硬着头皮,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听你的。你想要吗?
不要吧。顾淮予沉默一会儿,补上一串理智的分析,你高中还没毕业,我大学马上要开学了,而且我现在家里的环境有点特殊。
我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Omega,尤其是我爸妈。时间也不合适,所以不能要。顾淮予声音有点无措,像求救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地询问,你、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冷夕显然松一口气,但他的心思全然游离在对话之外,根本没注意顾淮予慌乱的状态,反而皱着眉头回忆起一件事,不过怎么可能?避孕药为什么没起效果?
冷夕说着,迅速掏出手机开始查避孕药的厂家和副作用,眉头紧皱,像是在研究什么严肃地科研问题。
顾淮予愣了一下,下意识补充一句:可能过期了,不过现在纠结这个有什么
不可能过期。冷夕像是没听见,打断他的话迅速起身,从抽屉里翻出来个小药箱,然后对着说明书和保质期魔怔一样一盒一盒找原因。
顾淮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发薏怔,心里说不上来是一阵什么样的诡异感觉,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冷夕操了一声。
吃错了。
冷夕手里拿着两盒十分相像的药片,只不过一盒是长效,一盒是紧急,紧急避孕药吃在72小时之内,长效避孕药则要连吃三个星期。
冷夕看着手里的两盒药,刚刚清醒过的脑子又开始发懵了,声音都吓木了,询问的话也发着抖:所以是那次吗?
应该吧。顾淮予也在回想,就那一次。
冷夕不吭声,脑海里飞速算了算时间,眼睛又倏地睁大:那、那还能不能
能。顾淮予摸出手机,打开日历,在一个数字上花了一个圈,然后问:后天你有时间吗?
冷夕探头看一眼,惊恐着说: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我没有也得有啊。
我的意思是,顾淮予斟酌一下用词,你是不是得上课,毕竟你下学期就、就高三了。
高三两个字说得极轻,仿佛这两个字里蕴含着什么难以启齿的声音,这声音一遍一遍地在提醒他,在提醒他说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们承担不起这个意外所带来的后果,天时地利均不具有,也就勉强有个人和。
或者换一天也行,顾淮予看冷夕不说话,又说,找周末你没课的那天
别了。冷夕立刻拒绝道,不能拖,趁着现在对你身体伤害不大,再大一大说不好。
顾淮予看着冷夕,嗯了一声,又过了半分钟,才说:那就后天吧。
声音无波无澜,出奇的冷静,仿佛在讨论一样跟他们无关的事物。
顾淮予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与理智并对此感到感恩。他来摊牌之前就做好了决定,他其实很害怕冷夕是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他想了很多理由想要说服他,谁知道冷夕跟他的想法一样。
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这种矛盾的心理并没有使他的心理负担减轻,反而又被压上了一层伤感和愤怒,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伤感什么愤怒什么。
决定明明是自己做的,可他却不知道他想从冷夕那听到什么答案,他也不知道到底冷夕说什么答案他才会满意。
总之就是,心情复杂,复杂到喘不过气,复杂到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于是他逃一样地走了,冷夕愣在原地,第一时间也忘了追。
*
直到顾淮予回到家,见到顾衍,那一阵压抑的、复杂的感情才又渐渐地收了回去。
顾衍看他的表情有点冷淡,还有点无奈:你们怎么了?
没事。顾淮予转身回自己屋,回去前又不放心,跟他叮嘱一句,如果冷夕问你,你就说我没事。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顾衍看着木门,眼睛里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迷茫。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看也不像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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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心跳
为了避免被熟人发现, 他们选了一个跨区的孕产医院,顾淮予站在医院门口等冷夕,边跟他发微信边往路口看。
十分钟后, 拐角出现一个人, 一个身型怎么看怎么眼熟的人。
顾淮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高又瘦,就是穿了一身黑, 黑帽子黑口罩黑T恤黑裤子黑色篮球鞋。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穿得像个夜行人的奇葩抬头观察一下, 然后直奔他而来, 顾淮予吓得差点转身逃进医院。
直到夜行人拉下口罩说了句:我没晚吧?
顾淮予这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冷夕,一个平行世界穿越而来的冷夕。
顾淮予:
先不说别的,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发现冷夕没化妆,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是长头发。
最主要的是他这一身黑也不知道从哪偷来的, 顾淮予此刻的反应比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还大, 毕竟他从认识冷夕到现在也有两年了,这人别说黑衣服了, 连个黑色的皮筋儿都没有。
你这一身哪来的?顾淮予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无语,你至于打扮成这样?
现买的, 言言以为我被外星人上身了。冷夕笑着说,好歹得有点仪式感, 走吧。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淮予往医院里走,颤颤巍巍地像在端着一杯满杯且烫手的水。
顾淮予甩开他的手:我又不是残废,别贴着我。
我错了。
冷夕立刻收手后退,但又不敢离得太远, 落后半步一直看着他。
冷夕的心情说不上紧张,但确实是有点复杂。
从得知这件事情开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不光是恐惧顾淮予怀孕了这件事,更恐惧的是自己设定好的人生计划被意外打破后的结果。
他的人生计划里从来就没有生孩子这件事,他无法承担一个生命带来的重量与责任,同样的,他也不喜欢任何一个小孩。
可以说是童年阴影,也可以说是逃避心理在作祟,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如果无法做到真的接受,那就不能不负责任的任性而为。
他现在做不到能够平静的接受自己的人生中出现一个孩子,所以这与年龄无关,与是否还在上学什么的都无关,只与他的态度有关。
但他偏偏又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怀孕的是顾淮予,所有决定都应该由顾淮予来做。
他不知道顾淮予是不是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很庆幸顾淮予决定不要,他也不知道如果顾淮予决定要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他的潜意识都在说一个字叫逃。
可是这份庆幸和这份想要逃的潜意识,却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份厌恶,厌恶自己的卑鄙与不纯粹,还有藏在下面的小心思。
他贪恋他们两个人之间独特的感情,他觉得他们的爱情至高无上,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是那么独特又那么动人,他觉得他可以为了把他们的关系维持下去而恨不得拼上性命。
然而陡然出现的意外却给他当头一棒,当那个想逃的字眼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觉得坍塌的不是这个世界,是他内心建立起来的无数个他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