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平自昨日听了捣药仙翁的一番话后,心里着实凉了半截,若从此放弃修行,心中实是不甘,可要强行修练,真如捣药仙翁所说,非但修行不成,还会性命不保,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心想向师尊、师兄求助,多半也没什么办法,所谓术业有专攻,师尊、师兄虽然功法高强,在这方面不一定能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越想越绝望之际,突然灵光一闪,眼下不正好有一人可以帮我吗,那捣药仙翁既然深知‘化蛇’内丹之毒,又精通医理,他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说不定能从他的医术中找出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个麻烦,这想法本来很是一厢情愿,但此时陈剑平如同溺水之人,虽然是一根希望不大的稻草,但只要是看见希望了,便会死死的抓住不放。
随即又想到,这老头古怪的很,自己与他又不是什么相干的人,如果求他,他未必便会帮自己,这下又犹如一盆凉水,把他刚燃起的希望当即浇灭,苦苦思索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是人便会有弱点,这捣药仙翁脾气虽然古怪,但却自负的很,对自己的医术更是推崇备至,当下唯有用激将法激他才行,所以这才一早起来,对着捣药仙翁不住的说些风凉话。
果然,那捣药仙翁见陈剑平笑嘻嘻的不说话,简直比和他争辩还要令他气愤,只觉得受了莫大的羞辱,大袖子一甩,转身回屋,‘咣当’一声,关上了茅草屋的门。
接下来自早到晚,捣药仙翁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不曾出来,陈剑平合衣躺在床上,不住的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捣药仙翁会不会被自己一激就会赌气帮自己;一会儿又想万一他不受激怎么办;一会儿又想就算他帮自己,但他也想不出破解的办法那该怎么办,心中简直一团乱麻,一阵凉凉的山风吹了进来,陈剑平浑身一个激灵,抬头一看,不觉间已到了深夜。
突然,捣药仙翁所在屋的屋门猛地打开,陈剑平透过窗户看去,只见捣药仙翁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砰的一声,将门推开,径直进屋座下,不由分说,拉过陈剑平的左手,慢慢伸出三指,双目紧闭,深吸一口气,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陈剑平见状,心中大喜,心想他果然受不住我一激,赌气来帮我,忽然想起不管怎样,捣药仙翁也是在救自己,而自己却用激将法激他,真是有失光明磊落,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不禁觉得很是惭愧,心下老大过意不去。
那捣药仙翁闭目开口,慢悠悠的说道:“小子,你何喜之有?我是否能保你小命还未可知,你也不用过早高兴,再有你这小娃儿也无需过意不去,小老儿若想救你,你不让救那都不行,若不想救你,你便是再激将,小老儿也只是见死不救。”
陈剑平顿时心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捣药仙翁双目紧闭,自然是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色,而他仅靠脉象便觉察到自己心里的诸般变化,当真是神医圣手,世所罕见,当即收敛心神,调匀呼吸,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过了良久,捣药仙翁微微点头,睁开眼睛,慢慢的将陈剑平左臂衣袖撩起,此时已近午夜子时,只见在他左臂隐隐有一条红芒若隐若现,捣药仙翁将左手按在陈剑平前胸正中膻中穴上,将一股浑厚的内力注入其中,陈剑平只觉前胸一股暖流涌入,接着只见左臂若隐若现的红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捣药仙翁点了点头,将手拿开,马上,左臂之上变得清晰的红芒犹如退潮一样慢慢隐去。
此时陈剑平对捣药仙翁之前的话已是深信不疑,心下一阵默然,捣药仙翁两根手指不住的敲打前额,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不一会儿,他又重新坐下,由打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慢慢打开布包,只见里面装的是一套银针。
捣药仙翁沉思片刻,取出几枚银针,分别在陈剑平左胸天池穴,左臂天泉、曲泽、大陵、劳宫四穴之上下针,然后再手按陈剑平膻中穴,向内注入内劲,只见情形与适才一般无二,左臂红芒感应到注入体内的内劲,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捣药仙翁楠楠自语道:“是了,看来我想的没错,即便是封住这条存毒的经脉,也是无用,难道真的要走到哪一步吗?”
陈剑平一听,顿觉无比忐忑,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只见捣药仙翁将针起了,重新下针,这次下针颇为复杂,先是左胸中府、云门二穴下针,接着在左臂外侧的天府、尺泽、孔最、太渊四穴下针;然后再从左胸的乳中、食窦、天溪、胸乡、周荣五穴下针,最后再从左臂内侧的清灵、少海、通里、神门四穴下针。
下完针以后,略等片刻,同样再向陈剑平前胸膻中穴输入内劲,而此时陈剑平清楚的看到,自己左臂红芒毫无变化,还是一如往常一样淡淡的若隐若现,并未对输入的内劲产生反应,陈剑平心中不禁大喜。
而捣药仙翁却神情漠然的摇了摇头,慢慢将针取下,放入布包之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化蛇’之毒,果然名不虚传呐,你小小年纪身负此毒,将来真是福祸难料,其实你又何必执着,若不修炼功法内力,即便有朝一日终被此毒所害,但也至少是三十年以后的事了,蝼蚁尚且贪生,若能多活一天总是好的。”
陈剑平微微一怔,一颗心沉了下去,慢慢向着捣药仙翁抱拳施礼道:“有劳仙翁了,今日早上小子在前辈面前无礼,还望前辈勿怪,一切缘法自有定数,福祸之事,皆随它去吧!”
若在前一天,陈剑平还颇为自己之遭遇不平,便是今日早上,也是使劲浑身解数,激捣药仙翁救治自己,但此时听捣药仙翁如此一说,心想最后的希望也已落空,不由得心灰意懒。
其实于陈剑平而言,倒也不是非要修习那功法内劲,只是自己自小漂泊,现下居然可以在天下第一门派栖身,心里自然是十分珍惜,如此一来,内心深处自然而然的就极度害怕自己再失去这个栖身之所。
他从小孤苦漂泊,内心中从未有过一丝安全感,自入得玄羽门后,生平第一次觉得心中有踏实之感,因而下意识的告诫自己凡是定要做到最好,而此时自己居然无法修习玄羽门功法,一时间,那种孤苦无靠之感猛地涌上心头。
此时四下里一片寂静,屋内一灯如豆,显得窗外的黑夜更加黑暗,陈剑平默默低头不语,捣药仙翁慢慢起身,走到门前,忽然又停了下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转过身来,轻轻说道:“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我有一法或可一试,只不过太过凶险了些。”
陈剑平猛地抬起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顿了一下,喘息着说道:“前辈当真?”说罢,单漆跪地,拱手说道:“请前辈教我!”
捣药仙翁说道:“此法不一定有效,且凶险之际,简直就是拿性命当做儿戏,你可要……”
陈剑平不等他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还请前辈教我!”
捣药仙翁见陈剑平如此执着,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天下愚夫蠢货又何止千千万万,我自己不也是一个吗?你不也是一个吗?”
说罢,不住的呵呵直笑,陈剑平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突然间也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