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人性格十分古怪,但在医术一道,却有着惊人的天赋,简直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向来有大本领之人,多半便会及其自负,他又偏偏是个十分执拗之人,一气之下把自己关在屋内整整一天,心想越是常人无能为力之事,越是常人觉得毫无希望之事,我偏要逆天而行,这样方才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方能觉得志得意满。
当下回屋拿来两套图像,挂在墙上,见陈剑平依然跪在地上,挥了挥手说道:“赶快起来,到底是救你还是害你,还不一定呢!”
陈剑平慢慢站起身来一看,原来是两张人体的经络图,每一个穴位都用蝇头小子标注,再以细线按照经脉走向穿在一起,陈剑平看完疑惑不解,看着捣药仙翁欲言又止。
捣药仙翁指着两幅图说道:“这两幅图,是我亲手绘制的血脉经络之图,所谓经脉者,人体气血运行之通路也,盖天下各门各派之功法,虽皆不相同,但大意无非就是聚气、养气、练气三个步骤。”
陈剑平听得聚精会神,忍不向画像走进两步,去仔细看那两张经络图。
捣药仙翁侧头说道:“我虽对玄羽门功法一无所知,但估计差不多也是在此基础之上而来,待练气有所成之时,丹田之内布满真气,再以小周天及大周天之法将之搬运于全身,再配以运劲法门,为己所用,从而发出无穷威力。”
陈剑平脱口说道:“敢问仙翁,我所中‘化蛇’之毒又与这些有什么利害冲突呢?”
捣药仙翁叹了口气,说道:“此节便正是我所想说的,其实,你若修习功法,初期聚气、养气、练气倒也没什么,即便是小周天搬运也是没什么太大的不妥,那小周天搬运,其实就是将所炼真气,由丹田而出,过任脉、督脉两大经脉,随着修习时日加深,任督二脉贯通,丹田之气由督脉出,经任脉回,如此运行一周,便可完成一次小周天搬运。”
陈剑平虽然还未修习功法,但在大师哥的功法心得中看到过诸多关于小周天搬运的记录,确实与捣药仙翁说的相差无几,不由自主的默默点了点头。
那捣药仙翁接着说道:“寻常之人,能练到这个境界,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资质稍差之人,便是一辈子也再难突破这一境界,而若想拥有更深、更强大的功法,还必须练成那大周天搬运之术,而问题就出在这大周天搬运上。”
说完,示意陈剑平将油灯拿过来,二人凑近经络图,捣药仙翁指着图上人像的左臂说道:“人身上的经脉,可分为正经和奇经两类,奇经共分为八脉,合称奇经八脉,那‘化蛇’内丹之毒,对你的奇经八脉并没有什么妨碍,但却对你十二正经中的这条手厥阴心包经有大大的妨碍。”说着,用手顺着穴位,指出手厥阴心包经来给陈剑平看。
陈剑平一看,心中不免一惊,原来这条经脉,正好和子夜时,自己手臂上那条若隐若现的红芒吻合。
捣药仙翁慢慢说道:“一旦你功法修行日益加深,习得大周天搬运之法,原本真气只在你任督二脉中游走,现在却要在你的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以及身体所有经脉中同时运转游走,如此一来真气往复一周,便称之为大周天搬运,可是当你的真气练到手厥阴心包经一脉时,真气便会与‘化蛇’内丹之毒相抗拒,到那时候,化蛇内丹之毒便被唤醒,此乃天下至毒之物,试问到那时你岂不是要小命不保?”
陈剑平怔怔的看着图像说不出话来,捣药仙翁顿了一下,忽而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此毒在你体内,驱不散、化不掉,唯今之计便是你体内真气避过手厥阴心包经,从左胸中府、云门二穴出来,再走左臂外侧的天府、尺泽、孔最、太渊四穴,在手腕处绕个圈,再从左臂内侧的神门、通里、少海、清灵回来,经过左胸的周荣、胸乡、天溪、食窦、乳中汇入任督二脉,如此一来,将手厥阴心包经内的化蛇之毒,一丝一丝的吸出来,存到左手掌心的劳宫穴,这样,真气便可再从手厥阴心包经一脉游走。”
陈剑平急问道:“仙翁,真气再从手厥阴心包经游走,岂不是又要激活‘化蛇’内丹之毒?晚辈最后岂不是还要被毒死?”
捣药仙翁微微一笑说道:“若真能将‘化蛇’内丹之毒全部聚于手心劳宫穴的话,即便是有朝一日剧毒反噬,也必定要沿着经脉上行,此时便可从手腕列缺穴中外泄,而不伤及自身。”
捣药仙翁所创之法,虽然只涉及到区区十五个穴道,看似简单,但却是穷其毕生医术修为之精华,反复苦思得来,实则是非同小可。
陈剑平听完,心情激荡,倒头便拜,颤声说道:“前辈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晚辈永生不忘!”
捣药仙翁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快快起来吧,你也不用谢我,我可没想过要救你的命,我只是看到疑难怪症,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钻研诊治,说起来都是为了我自己,再说,此方法是否有用还不一定,快些起来吧!”
陈剑平颤声道:“此法虽不知是否有用,但总胜过无奈等死,不管怎样,前辈都是晚辈的大恩人。”
捣药仙翁正色道:“你可想好,此法若是无效,你可是必死无疑。”
陈剑平心想自己就算不修习功法,迟早也会死于‘化蛇’内丹之毒,早晚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再拜说道:“请先助我,结果是死是生,晚辈绝无怨言!”
捣药仙翁微一摇头,叹了口气,指着墙上的经脉画像说道:“这套经脉图解,你需将它背熟,务必将体内经脉走向记得滚瓜烂熟,不可有丝毫差错。”说完,微一停顿,起身出门而去。
陈剑平起身将两幅经脉画像卷起来收好,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发白,想到昨日自己还心灰意懒,伤心绝望,而此时便又重拾希望,满怀信心,这两日来他心情当真是大起大落,一时间觉得甚是疲惫,当下和衣而卧,沉沉睡去。
陈剑平这一觉一直睡到过午,起身走出屋,见捣药仙翁坐在躺椅上闭幕眼神,生怕打扰了他,便悄悄的转身,想要回屋,突然发现一直房门紧锁的东屋,今天却开着门,门口斜放着一个药篓,药篓背带上,系着一条漂亮的粉红手帕。
此时院外传来阵阵水声,转身望去,只见一女子,俏丽溪边,正在梳洗自己的长发,十指纤纤,肤白如雪,午后暖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几滴挂在发尖的水珠闪闪发光,青山绿水,山林幽谷,茅屋溪边,说不尽的美丽祥和,道不出的岁月静好,陈剑平一时间看的痴了。
光阴逝如流水,岁月不曾停歇,南疆边陲一乞儿少年,在这一刻,仿佛置身于梦境,就在内心的最深处,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潋滟,轻轻的荡漾开来。
清风拂面而过,送来好似带着一丝甜味的声音“你醒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陈剑平猛地一震,随即醒悟,赶紧说道:“还有些许头晕,余下的全都好了,姐姐你是……”
那姑娘挽着秀发,慢慢走进院里,这时捣药仙翁站起身来,胡子邋遢的脸上难得挂上一丝笑容,指着陈剑平说道:“若雪,这人笨的紧,说是什么入室弟子,结果,差点没从崖下摔死。”
齐若雪听罢,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低头抿嘴一笑,说道:“爹爹,你怎么还是这样,说话一点也不给人留情面。”说完冲着陈剑平一笑,低头走回屋里,轻轻的关上了门,陈剑平心里没着没落的,甚至感觉自己在这位姑娘面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惭形愧的感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拿出经络图解,认真研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