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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被什么困住过?程落问。
    习以为常的、麻木了的孤独。景灼说,一直以为习惯了,现在才知道和解不了,我是个普通人,甚至比其他普通人更排斥孤独。
    在哪儿都一样的,以后不孤独了。程落说,想回就回去,让人一看,哎景老师挺厉害,去六中一学期带了个对象回来。
    景灼笑了:还是彻底跳出来跟那儿拜拜吧。
    他想起来之前老太太犟着非要留在这儿,那时候不理解,现在自己也有了这种情感上的归属感。
    以前他对家的定义也只是常住的房子,现在知道,这房子里有人惦记着,有灯常亮着,有出其不意的温暖,这才是他那叶小孤舟该停泊的岸。
    第二天他把这个意向跟吴老师提了一下,下午就被校长叫去,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给封高二副级部主任。
    这个年龄当上副级部主任的少之又少,六中早年的固定优质师资都在,就是缺一些新鲜血液。
    彻底办完转调是四月份,跟学生们说要带他们到毕业的时候,整个班都沸腾了,有几个耍心眼儿的趁乱把没做完的作业藏起来,被景灼一眼瞅准,让他下课单独带作业去办公室。
    一片笑声中,黄承志扭头问程忻然:你怎么没啥反应啊?
    因为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上个月就知道了。程忻然神秘兮兮地挑了下眉,黄承志对她的崇拜度瞬间又升了一个档。
    她从桌洞里掏出手机,悄悄对着站在讲台上的景灼拍了一张,转手就发给程落。
    叮!前线记者为您分享嫂子工作照一张
    程落刚做完一台微创,正洗手,安韦听见他手机振,弯腰凑到桌边看了一眼:你妹找你。
    让她上课别玩手机。程落回头说。
    安韦点开消息,看见程忻然发来的这行字,以及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特别眼熟,去年上班天天在程落身边见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跟下边这条消息的内容
    安韦百思不得其解地对着聊天页面盯了半天,猛地直起身。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科室的同事都共事好几年了,安韦和程落是同期来的,天天被他损来损去是真的,关系挺好也是真的。
    但这事儿实在让安韦这种全身心奉献医院上网只刷浏览器资讯的男青年十分震惊。
    程落!程哥!我们院草程大夫!竟然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好像还有个更洋气的说法,安韦想半天没想起来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假装没看见还是委婉地问问程落。
    不过假装没看见是不太可能了,毕竟消息都帮他回过去了。
    安韦这一星期都处在巨大的世界观崩塌中,不是觉得恶心或反感,只是单纯的震惊。
    男同竟在他身边。
    表面还跟以前一样,一起查房一起蹲值班室,直到程落生日这天。
    医生哪有什么生日可过,平时休个班半夜听见救护车声都能直接蹦起来,科室里每个人休假时间也不一样,整个儿就是一屋子陀螺。
    他生日那天刚好碰上安韦休班,安韦跟他换了班,临下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今年生日有人给过了是吧?
    嗯。程落看上去挺愉快,从更衣室出来,嘴角勾着笑。
    安韦差点儿就问出来男的女的了,控制了一下才又试探着问:到底谁啊,能让你下班都积极了。
    程落却坦然地笑笑:你不是都见过照片了么,就是他,之前在黄科长那儿陪床。
    真是啊?!安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没想到程落就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了,赶紧压低声音,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
    程落还是笑,散发着那种想不到吧我对象你见过没错就是他的恋爱酸臭味。
    要杀我灭口吗?安韦第一回碰上男同竟在我身边的情况,不知道被迫向同事出柜的后果是什么严重水平,程哥放心,嘴必须严实,绝对保密。
    程落拍了拍他,安韦这个接受程度让他很欣慰。
    刚要走,又听见安韦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个你们谁是就,总得分个上下?
    手术刀搁哪儿来着?程落看了他一眼。
    当我没问!安韦赶紧收起来自己满得已经溢出来的好奇心,生日快乐百年好合!
    今年生日程落的确挺快乐的,虽然这是他挺不想接受的三十岁生日。
    三十的老男人了,竟然还为过生日乐一整天,从下班到回家,他嘴角的笑就没放下来过。
    一进家门他外套都没脱:勺?
    没人应。
    程落顿了顿,走进卧室:宝贝儿?
    家里犄角旮旯全都看了一遍,景灼的确不在家。
    加班开会?还是出去遛弯了?
    老男人心里跟对象一起过生日的小愉快瞬间蔫了不少。
    他给景灼发过去个委屈的表情,半天没人回。
    眼瞅着天都黑了,这程落哪能沉得住气,一个电话直接拨过去了。
    手机振动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程落一愣,把搁在脸边的手机拿开。
    手机在家人不在,程落更纳闷儿了,自己坐沙发上挺煎熬地一会儿一看表地等。
    看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坐不住,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被一个巨大的盒子吓了一跳。
    啊!盒子好像也吓得不轻,一哆嗦,发出一声惊呼。
    这干什么呢?程落把景灼抱着的大盒子接过来搬进屋里,看来三十岁可能是真有点儿老了,竟然差点儿闪了下腰。
    景灼甩着酸痛的手走进来:这不是给哪个三十的过生日么。
    可以了啊,年轻人。程落笑了,三十的也能让你明儿下不了床。
    什么人啊这是。景灼虽然这么说着,自己非常双标地在他后腰摸了一把,多大人了还闲着没事儿开黄腔。
    不就回家跟你开。程落转过身来搂住他,捏了下他的鼻尖,今晚上怎么过?
    不是你生日么,怎么问我。景灼被他捏鼻尖捏出经验来了,伸舌头碰了一下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程落的手太凉,好像舔到什么凉丝丝的东西。
    这什么品种的小狗?程落被他这个反应逗乐了,捧起他脸一通搓,听你的。
    我想不出来。景灼说,想一个多星期了,什么吃饭约会在家过二人世界太没新意了。
    还要多有新意啊?又不是全国青年创新大赛。程落笑着说。
    景灼摸到他后背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凹凸不平,从肩胛到腰。
    好好儿一正经医生,不知道的以为之前混黒道呢。
    每次碰到或看到这道疤,他心里都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儿,又酸又暖,更多的是心疼。
    他按住程落在自己脸上乱摸乱捏的手:其实都一样,都是跟你过。
    不乐意呗?程落故意逗他。
    不乐意也得过,景灼稍微偏开头,顿了顿,反正得过一辈子。
    什么?程落夸张地吃了一惊,低头把耳朵凑过去,没听清再来一遍,快。
    就说一次。景灼从他臂弯里灵活地钻出来,轻巧走开。
    程落自己美了一会儿,走到箱子旁边:这生日礼物?现在能看么?
    看吧。景灼坐到旁边,程猫走过来,他抱起来放到腿上。
    说实话还是非常好奇这个一拿哗啦响还特沉的大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他打开后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一大箱子各种各样的小箱子。
    有的能从包装上看出来是什么,墨水笔筒剃须刀杯子香水靠枕颈椎按摩仪,各种风格什么东西都有。
    这是聘礼的规格吧?程落扒拉着盒子们愣了一会儿,扑哧乐出来了,笑得不行,蹲下连猫带景灼一块儿抱进怀里。
    景灼早知道是这个效果,挺无奈:笑什么!
    程落笑了好半天才缓下来:勺,你太可爱了。
    让我分析一下你的心路历程。程落说,准备了挺长时间,觉得什么都不错,这个也行那个也行,最后囤了一大箱。
    厉害。景灼也笑了,怎么样,是不挺过瘾的。
    这是景灼第一次正儿八经给人准备生日礼物,跟新手跳过教程打游戏上来就对着小兵一通收割似的。
    过瘾。程落点点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变魔术似的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
    然后打开,变魔术似的取出来一枚戒指,戴到景灼左手无名指上。
    正正好,景灼愣神儿的时候,他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
    是一枚同款的戒指。
    你过生日我还有礼物啊?景灼转了转戒指。
    聘礼都下了,那不得立马盖章烙印。程落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两枚戒指传递着两人的体温。
    戴上就不许放开了。程落说。
    嗯。景灼应了。
    两人都没说话地看着握在一起的手,气氛不能再黏糊了,猫看了都悄悄溜走。
    发表一下三十岁感言。程落清清嗓子,说,这三十年过得马马虎虎普普通通,但好在赶在三十之前碰见个我特别喜欢的小年轻。
    小年轻也这么想的。景灼笑了,也拿出来两个小盒,里边是对戒。
    这下程落愣了。
    这样吧,他给程落戴上:一手一个。
    两只手,以后都不许放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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