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慢悠悠地晃着双腿,“意思就是,有人要整我,偏偏沈太师倒霉地撞了上来,也被关在这里了呗。”
沈玉卿上前拽了两下,还真没拽动。
他看着姜酒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蹙眉道:“是谁要整你?”
苏九是苏易的嫡女,也算是姜钰曾经的嫡姐,如此身份,怎么有人敢轻易欺负她?
沈玉卿这会完全忘记了刚才姜酒恶劣的举动,反倒让姜酒觉得有趣极了。
“沈太师这会不生气了?”
沈玉卿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闷声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置气。”
姜酒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是啊,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哪怕是她故意逗他,他也只是气恼地叫了她的名字,不一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那一夜,他却是那样满怀恨意地质问她,甚至不惜动手杀了她。
姜酒捂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匕首入体的冰凉,全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赐予她的。
“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不如我们来聊聊?”
沈玉卿对她明显带着几分排斥,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难以视而不见。
“苏小姐想聊什么?”
“听说沈太师跟云小姐旧情复燃了?”
姜酒脸上挂着笑,可若细看之下,她的眼里只有一片冰凉。
沈玉卿眉头一皱,似乎十分不解,“什么旧情复燃?”
“咦?难道不是么?”
“苏小姐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昨日我在云香阁见到了云小姐,看她与沈太师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还特地买了沈太师爱吃的咸糕。”姜酒顿了一笑,复而笑道:“听闻沈太师与云小姐早年就定下了亲事,若非凤帝从中阻拦,只怕你们二人早就儿女双全了吧?”
沈玉卿脸色微变,看着她笑意盈盈地提起了凤帝姜酒,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在她身上看见了姜酒的影子,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是如何得知?”
姜酒眨了眨眼,“难道不是么?”
沈玉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泛白。
那段往事,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那年在江南知州,他遇见了姜酒,她害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婚约,逼他入宫服侍……
沈玉卿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到不惜亲手杀了她。
两年过去了,除了夜里偶尔会做噩梦,他已经甚少想起凤帝。
那个叫姜酒的女人,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
如今却被她轻飘飘地提起,却让沈玉卿生出了一种感觉,好像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他还是沈玉卿,他就摆脱不了与姜酒的过去。
姜酒见他神色恍惚,眸中带着几分惊慌,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沈太师与云小姐分开多年,如今还能再续前缘,想来沈太师一定是爱极了云小姐。不过也是,你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云小姐又痴等沈太师多年,也不知几时能喝到你们二人的喜酒。”
“苏小姐!”沈玉卿忽然拔高了声音,深呼吸一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是我的私事,也事关云小姐的名声,还请苏小姐切勿妄论。”
姜酒从桌子上跳下来,渐渐逼近。
“是我妄论,还是沈太师难忘旧情?”
“沈太师对凤帝一直不冷不热,难道不是因为心里装着云小姐吗?”
“如今凤帝死了,没了阻碍,沈太师不是更可以随心所欲吗?”
她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强大而阴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着沈玉卿侵袭而来,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带着满腔的恨意,前来找他索命。
沈玉卿神色大骇,骨节泛白,忍不住失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跟姜酒之间的恩怨纠葛,旁人并不清楚,可是她却能一一道来,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
更让沈玉卿震惊的,是姜酒给他的感觉,除了那张脸,几乎与凤帝如出一辙!
一样的强势霸道,一样的凉薄随性。
心里的那点怀疑刚刚升起,便被他掐灭。
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姜酒!
是他亲手要了姜酒的命,她不可能还活着!
看着他惊慌迷茫的脸,姜酒低低一笑,眼角微微上挑,美艳动人,又剧毒万分。
她靠近了几分,二人呼吸交缠。
“玉卿,这么快,你就忘了我吗?”
那低沉散漫的话语,让沈玉卿如遭雷击。
四目相对,他在她眼里看见了万丈柔情,也看见了森冷杀意。
沈玉卿瞳孔骤缩,唇色苍白,微微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她的脸。
“陛……陛下……”
那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沈玉卿犹如丢了三魂,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透过苏九那张脸,看见了凤帝那绝色嚣张的容颜。
姜酒噗嗤一声,清脆的笑声,拉回了沈玉卿的思绪。
“沈太师,你也太好骗了吧。”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褪去,少女的脸上挂着明艳的笑意,双眸亮晶晶的,清澈纯净,不染纤尘。
沈玉卿蓦然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姜酒耍了,顿时心生恼意。
“你……”
“我学的是不是很像?”姜酒笑眯眯的,有些得意道:“看样子应该是挺像的,要不然沈太师也不会这般失态了。”
“苏九!”沈玉卿恼恨地叫了她的名字,“你……你真是……”
他所有恶毒的话语,全都在那一夜留给了姜酒,哪怕再生气,他也做不出任何有失君子风度的事。
姜酒安抚道:“沈太师别生气嘛,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们俩被关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多无聊啊。”
沈玉卿愤怒甩袖,背过身去,气得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
他方才真的以为,是姜酒回来了……
沈玉卿背对着姜酒,因此他也没有看到,在他身后,姜酒的脸不复刚才的玩笑,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