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窗户外头,却蹭的蹦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修长,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轻唤她名字,“昕儿,昕儿!到床上去睡,这么趴着又要脖子疼了。”
沈昕睡得沉,哼都没哼一声。
那修长的身影弯下腰来,将她横抱在怀中。
他嘶了一声,骤然吸了口气,这动作扯动他肩上伤口,让他额上都渗出冷汗来。
但他却咬着牙,没松手,硬是稳稳当当的把沈昕给放在了床榻上,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他蹲身在脚踏上,轻手轻脚的脱去她的鞋子,为她拉上薄被盖好。
他立在床边,垂眸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这不是被沈昕刺伤的玉琪,却还有谁?
玉琪半蹲在床边,看着沈昕白皙的笑脸,不由苦笑,“你自幼不喜欢读书,习武却颇有天赋,天生神力,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沈昕在梦里,动了动嘴,像是大快朵颐着什么美味,时不时的舔了舔嘴唇。
玉琪勾着嘴角轻笑,“阿娘好不容易才和萨朗公主寻到压制你体内邪气的法子,让你的眼睛不全然陷入黑暗,阿娘说了,你要活的肆意快乐,心才能不落入邪道,你不必为旁人委屈自己,你原本的样子,就很美好……”
他说话间,怜爱的抚了抚她额上的碎发。
玉琪的动作又轻又柔,似是惟恐吵醒了着贪睡的人。
门外廊间传来急匆匆脚步声。
玉琪心头一紧,立时闪身躲在硕大的衣柜后,光影交错之处。
春兴推门进来,“咦?”
她捧着漆盘,上头放了几盘子的点心,及已经切好的瓜果。
可桌案边却没了沈昕的身影。
春兴放下漆盘,把点心瓜果摆在里间的圆桌上,看了看床上的人,“还说不睡呢,多大会儿功夫就睡熟了?”
春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眉头轻蹙,“这屋里……”
衣柜后头的玉琪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却砰砰然加快。
“唔……”春兴绕了一圈子,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大约是我太多疑了,我怎么觉得这屋里进过人呢?”
她喃喃自语,却不知把衣柜后头的玉琪,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春兴把床边沈昕的鞋子摆正,又把被子给她掖了掖,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玉琪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肩头的伤却一时间似乎更疼了。
天光昏暗,借着晚膳前的一次换班,玉琪匆忙的出了宫。
他回到家中,瞧见玉玳,便厉喝叫他跪下。
玉玳撇了撇嘴,“茶会散了许久了,哥哥到现在才回来,是野到哪里去玩儿了?你自己尚且四处跑着玩儿呢,怎的对我这么严厉?”
玉琪拿出陆锦棠所赐藤条,“母亲叫我管教你,你听不听管教?你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吗?今日芙蓉园茶会,你险些铸就大错了,你知不知道?”
玉玳轻嗤一声,“都是年轻人,谁也不认得我们,再说,哥哥还跳到台子上惹人眼目了呢!你大概没听到吧?好多小娘子在打听哥哥的姓氏名字呢!我看呀,我是快有嫂嫂了!”
“住口!”玉琪面红耳赤,怒不可遏的将手中藤条猛地摔在桌案上。
啪的一声脆响,把玉玳惊了一跳。
他瞪眼看着哥哥,却浑不怕死的又问了一句,“哥哥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这话呢?我今日……呃,我听说,爹爹当年见到阿娘,就是一见钟情!”
玉琪死死的盯住玉玳。
却见玉玳脸上有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朵,最后连耳廓都是红晕之色。
玉玳的眼中更是碎光莹莹,不知他想起了何人,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
“啪……”玉琪手中的藤条摔在他脊背上。
玉玳嗷的叫了一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哥哥你干嘛打我!”
玉琪胸膛起伏,眼底尽是怒意,“叫你不学好,你才来京都几日?就念起一见钟情来!你对得起……”
玉琪突然抿住嘴,他一句话分明没有说完,却生生的把后半句给咽回了肚子里。
玉玳被他打的抱头鼠窜,竭力躲避他手中的藤条。
倒也并非是玉玳功夫不如哥哥,实在是爹爹有令,他们兄弟两个再无法无天,即便在外头惹了天大的事儿,爹爹都不会真的生气。可倘若他们敢对他们的阿娘不敬,爹爹定然亲手废了他们!
兄弟两个对爹爹当时严厉的神色记忆犹新,断不敢忘。
玉琪手里拿的可是阿娘赐的藤条,玉玳再顽皮,也不敢对“阿娘所赐”怀有不敬。
“哥哥别打了!我知错了,再不会帮着昕儿逃跑了!再不敢了!”玉玳一面躲,一面举手发誓。
玉琪的眼睛都微微泛了红……他生了一肚子得气,可他这弟弟,却根本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何生气!
“哥哥,你今日可真是莫名其妙……”玉玳哀嚎。
玉琪肩上有伤,累的不行,却也没能认真的教训了玉玳。
打到最后,他却往自己大腿上抽了几下,愤然回屋,关起门来,把自己锁了进去。
玉玳挠头不解,“哥哥,你究竟是怎么了?若是不解气,你再出来打我一顿吧?我这次保证不跑不躲了!”
“别烦我!”玉琪低吼以后,吹熄了灯,将自己掩藏于屋里的一片漆黑之中,连晚饭都没吃。
这一夜倒是安稳……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春兴便蹬蹬蹬的上了楼。
沈昕给她留了门,她一推门便开了。
“公主,公主!快醒醒!”春兴掀开床帐,轻推她的肩膀。
沈昕翻了个身,继续睡。
“公主,起身了!”春兴仍旧喊道。
沈昕哀嚎一声,“春兴,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比梁嬷嬷还早?”
春兴见她拉过被子,蒙住头,不由掐腰无奈的站在床边。
她鼓着嘴,犹豫了一阵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竟伸手,哗的将沈昕身上的被子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