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足以令陈初六惊讶,猎户看起来粗人一个,没想到还让自己儿子去念书啊。只可惜,这些书都被撕了页,想必陈虎也不是什么念书的材料。
此外,在所有人都捡蝉蜕的时候,黑小子却是没捡,而是帮着陈初六数蝉蜕,装蝉蜕。陈初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待孩童们散去,他问道:“你怎么不去捡蝉蜕换枣子?”
“蛋儿,你救了我爹,我这辈子还不清你的恩,我给你做事是应该的,不用枣子。”黑小子真挚地看着陈初六道:“蛋儿,我还觉得你会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觉得跟着你混,会有好日子。”
陈初六也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却没答应。毕竟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家人甚至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哦,对了。”陈初六看着黑小子道:“明天你和陈虎说一声,我和他中午在这里见面。”
“嗯!”
陈初六将书包就近藏了一个地方,随后便回了家。进院子一看,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在乘凉,陈初六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又退了出来,老头喊道:“哎哎,我的乖孙儿,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呦,完了。”陈初六暗呼,这下子身份不会被暴露吗?自家人都不认得。这时,陈初六倒也急中生智,咬着手指头装作怯怯地道:
“哎呀,翁翁啊,你,你,你怎么变黑了,还变得这么瘦了?”
“啧啧啧,”老头一脸无奈,叹口气道:“不能怪我乖孙,都怪我很久没来了,都怪那些活计,太累人了。”
陈初六快速的转着脑筋,心说怎么突然多了一个爷爷?但嘴上可不慢:“翁翁啊,以后累的活计都交给我去做,您歇着。”
良言一语三冬暖,脆生生的童音,说着这般话语,老头顿时化为了绕指柔,就差老泪纵横了。拍拍陈初六道:“没事,没事,翁翁不辛苦。”
“我爹娘呢?”
正在这时,陈父和周氏从外面回来了,看手上还提着一条鱼,笑着道:“蛋儿回来了,给外祖翁请安没有啊?”
“请了请了,娃儿乖着呢。都说了我不用吃鱼,你们还非得去买,不过年不过节,糟践哩!”
“没事,今年年景好,鱼又不贵。等过年杀了猪,请您吃大肉。”
又听着大家说了半天,陈初六才弄清楚这个老头原是自己外公,叫做周九,此次前来一是看女儿,二是关心下姑爷的夏役,因他还是衙门里一小吏,刚好可以管的了这次修河堤的事情。此外最重要的,是来这里有无好一点的野味。官场上迎来送往,他一个小吏能拿出手的东西也就这点东西了。
不过陈守仁现在没有入山,自然是没有野味的了。失望之余,看见外孙乖巧懂事,特别是在饭桌上彬彬有礼,也算一得。当夜收拾了一个床,将就着睡下。
翌日清晨,陈初六却发现大家十分严肃地在等着他。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个老头对懒床的人有所厌恶。低着头走出去,那周九指着地上的艾棒灰道:“蛋儿,这是什么?”
“不,不知道,也许是炉子里的灰吹出来了哩。”陈初六低着头。
“那这是什么?”周九把艾棒丢在地上。
“这……”
“快说!”周氏喊道。
陈初六一颤,支支吾吾说了出来:“这是一种驱蚊的东西。我发现艾叶可以驱虫,又发现牛粪可以燃烧,就把它们晒干了,混在一起。没想到就能驱蚊了,晚上只要点一根,就能睡个安稳觉。”
“原来是你小子捣的鬼,我说这些日子怎么睡得如此安稳。”
“啧啧,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
陈初六低着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东西的作用嘛,再说,再说,我这几天都忙着捡蝉蜕呢~”
“蝉蜕?是什么?”周九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十分惊讶。
“他说的蝉蜕是一种虫子,那天他忽然做了个梦,说这个能卖钱。拿去集市,我们只当他瞎胡闹,可没想到真的能卖钱,五十文一斤啊!”
“什么?五十文一斤!”周九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是啊,他这几日都在继续收集,打算送去临川城卖掉。”
“做个梦,就能找到五十文一斤的宝贝。发现艾叶能驱虫,牛粪可以烧,就能自己作出这驱蚊的艾棒。嘶~”周九啧啧称奇道:“握着外孙,将来定不是寻常人啊!”
“爹,这孩子有时候也灵光。”
“不,我看他就是有那个那个和尚讲的慧根。”周九思考一下道:“女儿女婿,我看此子是可造之材,当送去私塾念几年书。若你们束脩不够,老夫来出。”
周氏和陈父大喜过望,对陈初六道:“还不快谢谢外祖翁?”
“谢谢外祖翁,祝外祖翁福如东海……”陈初六赶紧往外抖机灵,说了一连串好话,周九拍手称赞道:“噫!我这外孙,生而知之也!”
冷静下来,周九思考一下道:“我的乖孙儿,你还有多少这艾棒,我拿去官场逢迎一下,给你谋个好机缘如何?”
“哎呀,爹,这艾棒不管是一些贱物做的,要是送出去会不会……”
“不会,我要不说,谁会知道这是牛粪?”周九笑着道:“五日之后,我再过来。哦,对了,守仁啊,修河堤的事情你放心,那边都是我几个老兄弟,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爹……”
送走周九,陈初六一家三口可是喜气洋洋。这个周九是衙门吏员,以前都不肯帮太多的忙,这次忽然夸下海口,定不是虚言。周氏看着自己儿子,更是喜不自禁,中午煮了两个鸡蛋。
陈初六揣着鸡蛋,却不自己吃,看见院门外面黑小子在招手,于是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