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晏采, 不要再来找我了。若是我以后还会想起你,我自会来寻你。”
她说完,不再看他是何反应, 转身径直穿过天罚。
刚刚进入魔灵界, 一把大刀就飞到她的面前。
她一脸无奈,挥手便把大刀弹回它的主人那里去, “你这招呼我的方式真是吓人。”
荆千雁的表情比她更精彩,恍若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场面。
乌韵本打算冲过来给舒愉一个亲密的拥抱, 见此,也是十分震惊, “你的修为怎么暴涨了这么多!”
舒愉走到乌韵面前,习惯性抱了她满怀,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
乌韵双手叉腰, 怒道:“好啊你!是不是跑到外面去吸灵力了?”
荆千雁也是摇头,两根半长不短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这种方式终究是落了下乘。”
舒愉很是诚恳地点头不止, 举起双手认真道:“我懂,我明白,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见她这副表情, 两人也就揭过了这个话头。
因为与舒愉修为相差太远, 你来我往的比拼暂时是不可能了,荆千雁也无意与她寒暄,当即向北飞去, 打算随便揪几个路过的魔修动手动脚。
乌韵倒是对舒愉这段时日的经历颇为好奇,问道:“你在外面可有什么奇遇?”
舒愉:“被围追堵截算吗?”
乌韵大惊:“你暴露了身份?”
提及此,舒愉眉头皱得很紧, “嗯。纪兰生呢?”
乌韵:“不知。说起来,宗主竟然没来接你,也是奇怪。”
舒愉只得联系纪兰生,得知他在她家中,二人便朝舒愉的小花园走去。
乌韵:“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呢?你把他杀了吗?”
舒愉一顿,道:“差点杀了。但还是没杀。”
乌韵感叹道:“你倒是心善。”
舒愉也没有反驳,“当然。”她又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不小心把他师尊杀了。”
闻言,乌韵竟鼓起了掌。
舒愉给了她一个迷惑不解的眼神,“你这是做什么?”
乌韵边鼓掌边说道:“我就知道,你出去这一趟,一定会给我带回一个波澜起伏精彩绝伦的故事。”
舒愉白了她一眼,一时竟不想说话。
“他喜欢你,你也勉强算喜欢他。你杀了他,但又没完全杀。他肯定很纠结要不要继续喜欢你。但你既然害了他师尊,估计只能一拍两散了。”乌韵总结完,面上稍显遗憾。
舒愉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话多了?”
乌韵瘪了瘪嘴,“谁让你走了这么久?我一点都不习惯。没遇见你的时候,我觉得魔灵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难捱。但跟你相处了一阵,你又突然离开,嗯……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多无聊。”
舒愉感叹道:“确实。在美景、美食、美色俱全的修真界待着,我也一点都不想回这破地方。”
望着前方花园中的纪兰生,乌韵抬了抬下巴,“喏,你要的美色,这儿也有。”
舒愉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两人走上前,纪兰生没有说别的,而是道:“舒愉,同心灯拿到了?”
“嗯。”舒愉意念一动,灯盏便从她体内飞出。
它在空中转了几圈,竟自己朝外飞去,降落在落种之地,然后一动也不动。
舒愉猜测道:“同心灯应该远不止稳固修为这么简单。我觉得它能帮忙种出圣树。”
它感知到她体内的种苗之后,便自行挣脱了与清河的契约。可见种苗对它的吸引力有多大。
乌韵难掩惊喜:“难道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圣树长成?”
“不。”舒愉一盆凉水泼下,“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纪兰生温声道:“那就静观其变。比起前人,我们也算触到了曙光。”
舒愉:“嗯。反正这段时间我就不出魔灵界,继续修炼。”
另一边,因为诸星岛的巨变,修真界引起了一系列大动荡。
除少数几名不在岛上的弟子,诸星岛上无一人生还,其余各派也折损了不少修士,一时之间各处风声鹤唳。
再加上舒愉堕魔者身份泄露,不少门派认为问天宗也不干净,要求对其进行清理。
对此,舒愉直接让舒欢宣布已将她驱逐出宗门的消息,并且发布对她个人的追杀令。反正她暂时不会回到修真界,也不可能再继续做那个挂名副宗主。
相比之下,清河逝世的消息却没有产生太大影响。晏采隐瞒了他的死因,众人都以为他是顺应天道,安详离世。
这之后,修真界的各门派都加强了自身警戒,并且搜捕各处的堕魔者,却没有发现一个魔修。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不少门派都查获了几个留存有魔修功法的神秘地点,已将其全盘销毁。
猎魔行动告一段落后,一些势力中等的门派蠢蠢欲动,提出要重选四大派。为此,还特地举办了一个门派评选大会。但因为后面的门派实力与前三大派断层,最终没有门派上位成功。
除了针对舒愉个人的追杀令还未撤去,修真界暂时回归风平浪静。
被追杀的舒愉这段时日过得十分安稳,实力暴涨带来的快感抵过了目前的枯燥乏味,她修炼得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认真。平日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反复观看历来被圣树选中的人的生平。
看来看去,她得出一个结论,圣树选人纯粹是随机的。
过去那些人受修为不稳的困扰,没有一个长寿。在这方面,她倒是比她们幸运得多。
她也试图在魔灵界调查自己的身世,却没有任何线索。在她出生的时候,魔灵界混乱不堪,死伤无数,查不出来才是正常。
她有种苗在身,跌跌撞撞穿过天罚也是轻而易举。
因为诸星岛的事,她终究还是和纪兰生产生了一些隔阂。她没有问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他也从不主动和她解释。舒愉便懒得再深究,只是对他多了些警惕和防备。
纪兰生似乎看出了她潜藏的疏离,也很少到她面前晃悠。
弹指光阴只一瞬,对于修士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又很漫长。
舒愉修炼了许久,识海内的种苗一天天长大,却没有半分从她体内脱离的迹象。她逐渐厌弃了这样的生活,考虑到自身修为水平足够,本想回修真界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当她正准备离开之时,种苗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舒愉立即拿出传音玉:“纪兰生,它好像要出来了。”
她刚说完,多日未见的纪兰生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舒愉打量他几眼:“你来得倒挺快。我感觉,识海内有一股力量在往外牵扯。”
她闭上眼睛,说得很缓慢,“但是是一阵一阵的,好像又差了点什么。”
舒愉看不见纪兰生的脸色,也就没法发现他此刻的异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你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识海内一阵剧痛袭来,舒愉力气顿失,立马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张脸皱成了一团。但很快,那剧痛又消失了,只剩一些微小的痛感在她体内四处拉扯。
她紧闭着眼,喃喃道:“我觉得,还差了一个引子。”
“是吗。”纪兰生也呢喃着重复。
他走到舒愉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将舒愉紧皱的眉毛慢慢抚平。
舒愉恢复了些力气,瞪他一眼,“你还有心情摸我眉毛?”
纪兰生忽地一笑。
舒愉斜睨着他,“你还有心情笑?它还没出来呢。”
纪兰生收敛了微笑,问道:“舒愉,你有没有担心过,你会和她们一样,活不过五百岁?”
舒愉不知道他为何想到了这个,道:“没担心过。而且五百岁也不算短了。”
纪兰生道:“可是我很担心。”
舒愉摇头:“没看出来。”
月色笼罩下,纪兰生的面容显得不再那么温润,比平常多了几分清冷。
他又是一笑,淡淡的暖意浮上他的脸,立刻褪去了先前的清冷。
舒愉看着他,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纪兰生缓缓开口:“舒愉,刚来到魔灵界的时候,我就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在这种圣树显露异常的难得时刻,纪兰生竟然还有余暇和她聊过往。舒愉不知他是怎么了,但也莫名地没有打断他,“嗯。”
纪兰生继续道:“我杀过很多人,不杀他们,我活不下去。”
“嗯。”
“后来,我能安全地活下去了。但我还是没有停止杀人。”
舒愉安静地看着他。他明明就蹲在她面前,嘴角的笑意也一直没有消散。
但看起来,却像离她很远。
他轻巧地垂眸,嗤笑一声,“柳逢是我让人杀的。”
舒愉依旧沉默。
纪兰生:“晏采的体质,是我泄露的。”
舒愉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纪兰生望向她,他的神情仍然很温柔,舒愉莫名想到了重逢后的那一次亲近。他给她的感觉总是这般,让她置身温暖的春潮。
她对他的那些成见突然就消散了。
他道:“你用他的血浇过那盆兰花。”
舒愉:“哦,原来如此。”
纪兰生再次问道:“你会厌恶我吗?”
舒愉:“不会。”
他低下头,就像是一个逃亡已久的恶徒,在她面前,选择虔诚地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