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宫。”凤昭明眼底闪过极快一道暗芒,随后拍了拍凤昭幼:“你脸色不好,喝了药回离朱殿歇歇,你的王君们在等你。”
凤昭幼手紧紧抓着凤昭明的凤袍:“阿姐!我……”
凤昭明抚摸着凤昭幼的发顶:“阿姐知道我们宁儿长大了,想为阿姐分忧。但你相信阿姐,阿姐会处理好这件事,敢伤害我们宁儿的,都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凤昭幼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但看着凤昭明冰冷的眼底,还是咽了回去。正巧药被呈上来,凤昭幼恹恹喝下,苦得脸皱成一团。所幸那边又呈上来蜜饯之类的点心,凤昭幼含了一块,一边的雪腮高高鼓起,凤昭明看着心软,上去捏了一把:“回去睡吧!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凤昭幼摇头:“不回离朱殿,我就在偏殿倚一会儿。”
凤昭明明白她心里所想,大抵是想躲君昼云祁,原想劝几句,又看凤昭幼面色实在苍白,便作罢了。
“那你就在主殿歇吧,我去勤政殿见顾丞相。”
凤昭幼点头,忽而想起一事,又唤了一声“阿姐”。
凤昭明看她。
凤昭幼犹豫了一瞬:“云祁……云祁他原本是云家军主帅,如今也算是用人之际,阿姐若有什么武将的空缺,看看能否让他返还军营……”
凤昭明目光平静:“宁儿,他毕竟是个男子,去了军营难免有损清誉。更何况他很难服众。”
“阿姐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若是困囿于内宅后院,便是太过屈才了!”
“我让他们嫁给你是为了照顾你,可现在倒好,一个君昼已经成了内官,云祁再去军营,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又不需人照顾我……”凤昭幼声音越来越小:“更何况还有子葵子茶她们呢……”
凤昭明不错目看着她:“阿姐知道不经你同意,便强迫你成婚实在难为你。”
凤昭幼连连摇头:“能为阿姐分忧,我很开心!”
凤昭明叹息一声:“我哪是希望你为我分忧……”
“罢了,你爱让他去便去吧,西大营有几处将领调动,按说云祁之前的军功足以统领西大营,但毕竟是男子,便让他顶了步军副尉的缺。”
“别嫌五品低,想要什么便让他自己往上爬吧!”
凤昭幼喜笑颜开,难得笑得眉眼弯弯,连声谢恩,嘴甜得连案上摆的蜜饯都要自惭形秽。
“先别笑。”凤昭明想起昨晚的事,虽原本就在她筹划之中,但也得装作刚刚知晓:“诏越欲与我朝联姻。这些时日见你身为亲王事事亲躬,风仪实乃世间罕见,便想和我定下你。”
凤昭幼眸儿转动,眼看着是在想鬼点子拒绝。
“可是我正君平君都有了……总不能让人家帝卿给我做侧君吧!”
凤昭明莞尔:““你平君倒是还有一个缺儿。”
凤昭幼嘴里发苦。
凤昭明知她心思,只当看不见:“放心吧,那边还未定下来。更别说不过沼越国的王卿,侧君位又何妨?”
凤昭幼一脸疑惑,左右也是王卿,又岂能做她的侧君。
凤昭明自然不会解释,等到她的宁儿登上皇位,不过小国王卿,自然担不了贵君之尊,一个君位自然是够了的。但她不会现在同凤昭幼讲,左右联姻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商榷妥当的,那王卿嫁过来时,宁儿早便是凤栖帝王了。
“时辰不早,我先去了,你好好睡一会儿,午间咱们一道用膳。”
脚步声逐渐远去,凤昭幼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彻底没什么声音了,便叫殿内的宫人去传召今早给陛下请平安脉的御医。
太医院离养心殿不算远,更别提那巫医一直等着凤昭幼传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养心殿。
“你们先退下。”
养心殿的宫人最是懂得察言观色,见凤昭幼似是要问话,便成两行鱼贯而出,全程屏声敛目。
殿门关紧。凤昭幼从帷幔后走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巫医。
那巫医发上梳着几股细辫,发尾坠着铃铛,身上不过粗布缁衣,浑身却盈着不卑不亢的气度。凤昭幼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注视着凤昭幼,眼底闪过震惊,只一瞬,一眨眼便隐去了。
没等凤昭幼说话,那巫医率先开口,声音极为古朴,咬字微涩生硬,却带着莫名的韵味,使人听着便想要信服:“老朽可否为殿下诊上一脉?”
凤昭幼挑眉,她的平安脉一贯是由极为信任的御医来负责的,凤昭明曾对她耳提面命,绝不能让外面的医者替她诊脉,凤昭幼原想拒绝。可对视那双眼睛,却鬼使神差的同意了。等她回过神来,她的手腕早已在对方的手中。
巫医感受到那一寸皮肤之下她曾听过无数次却从未遇到过的脉案,用尽全身力气才未表现出来。
巫医恋恋不舍地感受着指底脉搏的跳动,是个活泼的小凤凰……但身子骨过于虚弱,但到底没什么大问题,她在她身旁跟着,只一年便都能调养过来。
那边伸回手,凤昭幼才开口,却没问自己怎么样:“你今早诊过我皇姐的脉了?”
巫医点头:“是蛊,且为万邪之首,二十年前从南疆失窃。”
凤昭幼不震惊,她寻来过各路名医,也有认出来的,但……
“你怎么知道是二十年前?”
巫医倒也坦诚:“这蛊是从我手里弄丢的。老朽原是南疆之人,不过母亲是中原人,再加上是个女子,所以在南疆不大受重用,只看管蛊虫繁育。”
“女子不受重用?”这倒是有些稀奇。
“南疆奉行走婚,大多男子在族中担当重要职务。我可以接触蛊虫,也算是有些天赋,但不被允许学习炼蛊之术。当年有贼人借口爱慕族中一男子,欲同他成婚为名潜入南疆,她竟是学过炼蛊,趁着我们对她不防备,偷走了不少蛊虫,其中便有这至阴至寒的阴蚀蛊。我也因此被逐出南疆,自此南疆封禁,不再允许外人进入,哪怕族中男子寻婚,也不过是借种回来生子。”
凤昭幼按着扶手:“可有解法?”
巫医点头:“自是有。南疆万蛊之王——金蚕蛊,金蚕蛊中,以圣蛊为尊,只有圣蛊才能引出阴蚀蛊。可这只是其一。”
“还有什么?”
“圣蛊只能引出阴蚀蛊,但此蛊在陛下体内过久,它未必肯受圣蛊召唤,即便受了,可能出来见到圣蛊便会转头回去。圣蛊吞不下阴蚀蛊。”
凤昭幼手越发用力,还是没用吗……
巫医见凤昭幼面色不对,恐她又头疼,便急忙说:“殿下别急,还有办法。”
“除非持有圣蛊之人还兼修御五毒,最好是御蛇。”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可巧的是,听说这一任南疆圣子便是御蛇,圣蛊正是在他手中。”
“然……”
凤昭幼实在被她搞得没了气力:“还有什么一道说了吧。”
“南疆这边倒是小事,可陛下身子积弱难返,说句不该说的,到了此刻,实则是阴蚀蛊在给她续命,阴蚀蛊一除,陛下恐怕会……”
“你有法子?”
巫医点头:“老朽知道中原凡是中药必定有药引,陛下也需药引,共两味,十分难寻。”
“你只且说,本王便不信有什么比南疆还要难寻!”
“其一为离朱果。其二为凤凰心头血。”
“离朱果?”凤昭幼饱览群书,自是听说过离朱果。但确实太过难寻。
巫医点头:“离朱果药力暴虐,需要凤凰心头血来温和其药性。”
“可凤凰不是神话传说吗?”
巫医笑了笑:“世间自是有的,老朽知道在何处。只要殿下带回离朱果和圣子,老朽便能保陛下无忧。”
凤昭幼沉吟片刻:“不知先生名讳?”
“好久没人问过我的名字了……吾名须染,染姓,名须。”
凤昭幼行了一礼:“多谢染先生大恩,皇姐身子康复后,您便是凤氏阖族座上之宾,封王拜爵,不足以报其一二。”
“不敢!”须染深拜。
“能为殿下分忧,是老朽的福气。”
“先生可知……如何进入南疆之地?”
须染神色复杂:“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南疆便极为排斥外人。”
凤昭幼点了点头。她明白此程艰辛,但哪怕再难,她也要见到圣子。
须染见凤昭幼面色沉重,摇头笑笑:“然……殿下别忘了,老朽曾为南疆之人,虽被驱逐,但身上还是有些信物的。”说罢于腰间锦囊之中寻出一颗银铃,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揉成的藏蓝绳线串起挂到凤昭幼腕间。
凤昭幼轻轻摇晃了一下,却无任何声响。
须染微笑:“这铃儿是南疆人传音之器,它的声音人听不到,五毒之物却听得,你到了群玉山摇晃此铃,自然有人来寻你。”
“只是殿下切记,只能您一人进入,其余人皆不可。”
须染犹豫了一下:“不要拒绝圣子,与此同时,您想要的一切都可向圣子提起,只要您想要的,他都须得满足您。”
凤昭幼谢过,心里却不容乐观,堂堂圣子自是心高气傲,更何况是她有求于人,他想要什么她自会满足,但又岂能贪求无度?
须染见凤昭幼并未尽信,便又似有似无说了一句:“南疆之人以凰为图腾……既是相遇,便为宿命……既是宿命……殿下只安心……便可……”
作者有话说:我好一点啦,但还要打几天针巩固一下,尽量保持更新~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