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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知道,他一日不离京,苏家就不会有动作。
    苏烈此人虽狠毒,可心机不算太深,反而有些急功近利,但他的女儿苏贵妃,却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又惯会忍耐,当年便冷不丁地插了莲华一刀。
    沈清点点头,也同意外祖父先离京,但外祖父一旦离开,他们就只有靠自己了,接下来该怎么走,还得多想想。
    他正在沉思,忽听陈国公轻声道:“你的同僚张柏如今正在我府中,听闻你与他关系不错,待会儿去后头看看他吧。”
    沈清惊讶地问,“怀瑜怎会在这儿?”
    陈国公便把张家的事一一道来,又说了张柏夫人的身世,最后感慨道:“我已与张大人说好,共同谋划报仇之事,今日你来,便正好告诉你了。”
    沈清难掩惊讶,半晌不语。
    他没有料到,张柏夫人竟然是徐太医的外孙女。
    徐太医是他的恩人,若不是他当年留了一份善心,恐怕他早就死在了当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原不想告诉张柏,怕他卷入此事,惹来祸端,没想到苏贵妃先朝张家下手了,如此一来,张柏终于还是没能躲过。
    罢了,沈清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命吧。
    有张柏相助,自然很好,张柏此人心思缜密,又是他唯一的好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沈清想明白后,轻声询问,“外祖父可曾向他说明我的身份?”
    陈国公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没说,一来是想问问沈清的意见,二来,他还不太了解张柏,虽然如今印象不错,可毕竟没有深交,清儿的身份一说,便是将底牌亮给张柏,他不敢冒这个险。
    沈清心里有了计较,淡笑道:“外祖父不用担心,怀瑜是我亲近之人。”
    张柏从不曾对他隐瞒什么,满心赤诚,倒是他,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说。
    陈国公很少见沈清对谁如此信任,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既然如此,便由我去和他说吧。”沈清说罢便起身,行礼告退。
    从前院书房到后院客房的这一截路上,沈清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盼,他怕张柏怪他隐瞒身份,又高兴两人可以同行,一会儿悲一会儿喜,心潮涌动。
    穿过垂花门,再走过一条花木掩映的小道,便能到达张柏所住的客房。
    然而沈清才出了垂花门,便在一人多高的紫藤架子后,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姿袅娜,穿着一身豆青色的襦裙,仅仅只是一个背影,沈清便认出来,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茫然地提脚去追着她的身影,小路两旁的花枝扫着他的衣摆,掸落一地露水。
    不是梦,不是梦!
    沈清眼看那身影就快要消失,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喊道:“姑娘,请等一等——”
    他连喊了几声,前面那人才停住了脚步。
    女子茫然地转过身来。
    第76章 梦破碎   为何……偏偏是他的妻子?……
    见她停住脚, 沈清连忙追上前去。
    “公子是叫我吗?”福娘端着托盘,正要去给张柏送药,却忽然被人唤住。
    沈清见到她满脸高兴, 然而待看见她梳着的妇人发髻, 心头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她已经成亲了……
    沈清自嘲一笑,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悲哀,也是, 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 早就该寻到良人了,一直以来, 他不过就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他满心的欢喜, 瞬间转化成了浓浓的悲伤,心头的酸楚让他缓缓垂下眼睫, 不敢再看她一眼。
    福娘见他叫住自己,却不说话,正疑惑着,忽然发觉他有些熟悉, 再一看,便认了出来。
    “是沈大人吧?”福娘温和一笑,“您是来探望我夫君的吗?他就在厢房里, 我带你去吧?”
    她的声音柔和,面上也带着笑, 可沈清被她的话震惊得心头一颤,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说什么?!又为何她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是他领悟错了吗?她的夫君……就住在厢房里!
    他没有记错的话,外祖父方才说,张柏受了伤,如今正和家人住在后院厢房里。
    她的身份已然明确了。
    一个近乎荒诞的事实摆在了沈清面前, 他不愿去想,可是她的话就像是一张网笼罩着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他喜欢的,是他唯一的好朋友的妻子。
    沈清觉得命运好似在同他开玩笑,每每给了他希望,便要亲手掐点这点希望的火光,还要用更多的苦痛来折磨他。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是张柏的妻子……
    沈清不知自己是怎么跟着她进了厢房,等看见一脸苍白的张柏靠在床头,而他喜欢的女子,朝张柏甜甜一笑道:“夫君,沈大人来看你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慢过一声,仿佛下一刻便不会再跳动了。
    张柏也朝她温柔一笑,探头看来,笑道:“沈兄来了。”
    那女子便走了过去,将托盘放下,端起了药碗,本是想喂张柏,可或许是碍于有外人在,收回了手,让张柏自己端着。
    沈清被眼前这一幕刺的眼疼心也疼。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进来,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了不是吗?可心头还是存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想或许是他误会了,她并非张柏的妻子。
    见沈清站着不动,张柏疑惑道:“沈兄不进来吗?”
    沈清愣愣地抬起头,喉头一阵血腥味,艰难开口道:“我……我改日再来。”
    他说完,不敢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张柏唤了他两声没喊住,一脸困惑,“沈兄这是怎么了?”
    福娘自然地给他擦着脸,也茫然不解,“许是有事情吧,刚才遇到沈大人,他脸色就不太好。”
    张柏抿唇,想等他下回来,自己再问一问好了。
    这头,沈清狼狈地逃出了厢房,穿梭在花园里。
    他不知自己该去哪儿,似乎这天下,没有他容身之处。
    为何她会是张柏的妻子?
    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妻子,沈清都不会有这样难过。
    张柏是他唯一的朋友,在自己消沉之时,第一个愿意伸出手帮助他的人,他在把张柏当作朋友的那一刻起,便暗自发誓,这一生绝不会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张柏事。
    他知道,若是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张柏,以张柏的性格,定然会助他报仇,势必会卷入到这场腥风血雨中来,这是沈清不想看见的。
    而她呢……
    他曾以为她是他的光。
    在玄元寺的初遇,哪怕他当初不想承认,甚至用冷漠掩饰,可他知道,自己那时便已被她身上的那股子鲜活与朝气吸引。
    以至于后来在那间小小的点心铺里,尽管灯火昏暗,他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自在随心……
    她对他说的这句话,让他一直铭记于心。
    报仇非他所愿,可他不得不去做,支撑着他前进的,不过就是她这句话罢了。
    沈清失魂落魄地穿过垂花门,走到了书房里,陈国公仍在对着棋局与自己对弈,见沈清进来,随意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和张大人聊聊?”
    没有得到回应。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大惊失色。
    只见沈清的面如金纸,微微弓着身靠在门侧,忽然间,他往前一仰,口中喷出一大口乌血,星星点点溅在地上。
    “清儿!”陈国公惊呼一声。
    *
    沈清病了。
    是一场没有缘由的疾病。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沈清心口一直有一口郁气,不过从前一直压抑着,不知为何突然发作。
    沈夫人坐在沈清病榻边,握着儿子的手不住垂泪,沈清病了一天,她却似老了十岁。
    “国公爷,清儿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时不还好好的,这怎么……”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陈国公也是心急如焚,可他也摸不着头脑,他让人去问了,张柏说沈清只在厢房门口站了站,话还没说就走了,当时脸色确实不太好。
    “香君,不要着急,大夫说只要清儿肯合眼喝药,那就还有的救。”他只能这样安慰道。
    沈清这回吐血晕倒,心脉又受损几分,好在大夫来得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大夫也说了,这只是暂时的,还是要病人肯喝药才行。
    可沈清紧紧闭着牙关,无论如何也灌不进去。
    沈夫人急得直掉眼泪,正慌乱时,外头传来两声焦急的呼唤。
    “清儿!清儿!”
    一身道袍的净水居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两步扑到了沈清床边。
    她轻拍着沈清毫无血色的脸颊,心如刀绞。
    “夫人……”陈国公艰难开口,上前拉住了她。
    “别碰我!”净水居士使劲甩开了他的手,仰起脸,一脸怨恨,“我让你好好照顾清儿,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陈国公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知道夫人不止是为了清儿在骂他,也是为了莲华。
    这是莲华唯一的血脉啊……
    他心下难受,默默垂首站到一旁。
    净水居士抹了把泪,毕竟曾经是当过几十年国公夫人的女子,很快冷静下来,问过沈夫人沈清的情况后,眉头紧锁,“清儿不肯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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