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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波炉加热了一下,鱼肉的香味立刻散发了出来。
    黑猫没敢往里走,站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往里看。慕容轻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它的动静,心说看你还装不?
    黑猫在阳台上来回踱步,看着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了。看到慕容轻端着小碗过来,尾巴甩了两下,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呼噜呼噜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慕容轻把鱼肉饭拨进阳台上空着的猫碗里,退开一步看着它。黑猫看看那碗饭再看看他,舔了舔嘴巴坐着没动。
    慕容轻叹了口气,“这是我哥做的,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尝尝看。”
    黑猫试探着朝猫碗走了两步,看看他还站在一边,又停住了脚步。
    要不要这么矫情啊,慕容轻不满地嘀咕着,拎着饭碗回去厨房。等他洗干净碗和勺子出来一看,猫碗已经干干净净的了,连一粒米都没剩下。黑猫还扒着饭碗意犹未尽地舔来舔去。
    慕容轻问它,“没饱?”
    黑猫犹豫了一下,低低的喵了一声,“还有饭么?”
    饭是没有了,不过茶几下面还有慕容陆带回来的猫罐头。慕容轻估计了一下猫肚子的容量,打开一个罐头放到了阳台上,“就这些了,一次吃太多你的肚子该闹毛病了。”
    黑猫眨眨眼,像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慕容轻以为它还在顾虑自己离它太近,便后退了两步,抱着垫子窝回沙发里。猫吃东西的声音很轻,偶尔罐头盒子被它自己碰到,它也会吓得向后跳开,直到确定没什么事才又凑过去继续吃。慕容轻猜测这只猫在外面应该没少挨欺负,吃饭都吃的那么小心,好像一边吃一边还时刻防备着周围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真是跟自己很像啊。慕容轻放软了身体,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出神。卧室的门还开着,台灯的亮光在夜色里晕染开一片模糊的橘色,耳边是黑猫发出的窸窸窣窣的轻响,不知怎么,慕容轻觉得客厅里反而要比它出现之前更加安静。
    慕容轻觉得眼皮发沉,似乎又有了睡意。
    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慕容轻睡的并不踏实,整个人都像是沉入了一种浅眠的状态里。他甚至知道黑猫离开之前还溜溜达达走到了沙发旁边看了他两眼。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自己开店的事儿,越想就越是没有办法,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他手里除了慕容贺临终前留给他的那张卡之外,还有这么些年下来跟他师父何茂一起存的一笔钱,拿这些钱在滨海市把买卖做起来是足够了。但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慕容家一个不受重用的养子,怎么算好像都不该有这样的身家。如果慕容家的人对自己的经济来源产生怀疑,他又该怎么解释?慕容家的现任家主可就在滨海呢,万一他也找上门来,他又该怎么应付?慕容轻巴不得躲他们远远的,有多远躲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会碰面。然后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他一点儿也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左思右想,直到他听见慕容陆起床的动静,才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想法:现在开店虽然开不了,但他可以先把自己的工坊弄起来。在郊区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工作间和瓷窑建起来,或者再招两个助手。就算不挣钱也没关系,能随心所欲地做一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也挺好么。
    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9、物证
    慕容轻给凌冬至打了个电话,打听了一下行情,然后又跑去实地考察一番,最后在东湖公园旁边盘下来一个倒闭了的“农家乐”。
    这个“农家乐”地点非常好,就在莲花山的山脚下,紧挨着东湖公园。这一带是滨海近郊有名的旅游景点,山上除了明清时期的古刹之外,还有几处自然景观,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于洗经崖附近的瀑布。瀑布从莲花山最险峻的山峰飞跃而下,在山下汇聚成潭,进而在山外形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湖泊。
    莲花山上是滨海有名的富人区,住户虽然不多,但是因为设施完备的缘故并不显得偏僻。慕容轻看惯了青山绿水,住在这里倒觉得比市区要舒服,索性给自己也整理出一个房间,在这里住了下来。
    重新装修、建工棚、建窑、进设备……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慕容轻才发现漫山青葱已经不知不觉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黄色,迎面吹来的微风里也多了几分干爽惬意的意味。
    慕容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回过市区了,慕容陆几乎每天都有电话,凌冬至偶尔联系,除此之外,就数裴胜武裴老的电话最多,看样子他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后辈了。最近的一个电话是前天打的,嘱咐他十一的时候来家里过节,一起吃个饭。
    慕容轻虽然觉得见面不久就掏心掏肺的把谁当成自己人这种事儿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但裴老毕竟是长辈,以后开店也少不了他的帮衬。别的不说,裴老这个老学者的身份搬出来就挺有影响力。慕容轻初来乍到,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跟裴老的关系于公于私都是必须要花心思维系的。
    慕容轻带着自己烧的一套围棋去看望裴老,快到裴家门口的时候又折回去买了几斤水果。平安集那边的讲究是看望老人要带两包点心,空着手上门是不行的。不过裴老身体不大好,不能吃甜食,所以慕容轻折中了一下,换成了水果。
    慕容轻进门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凉菜,阿姨正在厨房里炖汤,满屋子都是香气。裴老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见他拿来的东西顿时就有些激动。何家那一派的瓷匠擅长烧制素瓷,讲究胎薄轻巧,釉质细洁。慕容轻的手艺更是将这些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对围棋罐胎体精巧,釉色莹润,一副墨彩鱼乐图笔法灵动,意趣十足,让他这个自称书画小有所成的老人家也赞叹不已。
    裴老捧着这套围棋爱不释手,围棋子也倒在沙发上一粒一粒地摩挲。这东西不过是小玩意儿,没想到裴老会高兴成这个样子,难怪人家总是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跟小孩子得了新鲜玩具也没什么两样。
    裴老摆弄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他,“你既然是阿茂带出来的徒弟,他有没有教你辨识古瓷?”
    慕容轻点点头。辨识古瓷算是他们这一派的基本功,打从跟在茂叔身边开始,慕容轻做的最多的活儿就是把一堆一堆的碎瓷片按着年代区分开来。上好的瓷器难求,碎瓷片却并不值钱,现在家里还一大堆呢。前几天慕容轻收拾出一些碎瓷,打磨之后做了几个风铃和一些小饰品挂在工坊里卖,销路居然也不错。由其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喜欢的不得了,经常一买就是好几件。
    裴老见他点头,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前几天有人托我看几块瓷片,我是学书画出身的,哪儿看得了那个。正犯着愁呢,你要是有空帮我看看?”
    这是小事情,慕容轻自然满口答应。
    裴老连忙起身去打电话。慕容轻听他的语气,觉得对面那人应该是裴老的晚辈,如果这人也是做瓷器古玩这一行的,自己也算认识了一个同行。人脉可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么。
    没想到晚饭还没吃完,家里就来了一个小警察,看年龄跟慕容轻差不多,眉清目秀的一张脸看着挺生嫩,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进了门先跟裴老问好,转头看见慕容轻的时候,眼神微微呆了一下。
    裴老忙招呼他坐下,又介绍慕容轻说:“这就是我给你们找来的帮手,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儿茶水。”
    小警察腼腆地冲着慕容轻笑了笑,主动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孟轲,市局刑侦大队的。”
    “你好。”慕容轻十分勉强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飞快放开,“我是慕容轻。”
    孟轲从包里取出一个饭盒似的东西,打开递给了慕容轻,“麻烦慕容老师帮我们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年代的东西,要是能看出来历就更好了。”
    慕容轻听他连老师这样的称呼都叫出来了,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忙说不敢当。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盒子,见里面放着几个透明袋子,分门别类地装着几块碎瓷片。慕容轻拿起袋子对着光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一片掌心大小的碎瓷片,色泽红白相间,上面几茎细纹,看着像是缠枝莲纹的图样。
    小警察察言观色,忙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慕容轻摇摇头,把手里的袋子放回了盒子里,“这个是现代的东西,很新。”
    小警察呆了一下。
    慕容轻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说:“釉色是故意做旧的。”再看看盒子里其他几个袋子,大部分都是新瓷,只有一块釉里红是老东西。
    慕容轻将几片碎瓷摆在一起看了看,又挪动了一下摆放的位置,心中微微有些疑惑起来。
    小警察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新旧之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在袋子上做好了标记。一抬头看见慕容轻皱着眉头,也凑过去仔细看那几块特意挑出来的瓷片。
    慕容轻指了指其中一块,“这块应该是明代早期的釉里红,胎子细密、坚致,釉子白中略灰,非常光润。这几块都是现代的仿品,你看它们的图案,”慕容轻修长的手指将几片碎瓷的位置从新摆放了一下,“有什么发现没有?”
    小警察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他的注意力都被慕容轻那双手吸引过去了,听见他提问才恍然回过神来,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慕容轻也不指望一个外行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自顾自地介绍说:“图案虽然都不同,但是看得出是同一件瓷器上碎裂开的东西。”
    小警察结结巴巴地问他,“什么意思?”
    慕容轻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神情若有所思,“原件明显是碎的……不像是修补……要不就是照着原件做仿品……”
    “仿品?!”小警察捏着那块元代釉里红的残片琢磨了一会儿,抬头问慕容轻,“这东西贵不贵?”
    “残片当然不值钱,要是没有瑕疵的话……”慕容轻抿了抿嘴角,“前年上海春季拍卖会上,高十六厘米的元釉里红荷塘莲池鸳鸯纹罐起拍价六百万,成交价七百八十万。”说着微微挑眉,用眼神问他,你自己说贵不贵?
    孟轲又有耳根泛红的趋势,连忙避开他的视线,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收好。临走的时候问慕容轻,“慕容老师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慕容轻本来想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号码告诉他了。这人很明显跟裴胜武关系不错,让他帮忙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对他来说多认识一个人也没什么坏处。
    小警察跟他们道别,匆匆忙忙地走了。慕容轻猜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跟这些瓷器有关,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外人应该打听的事情,他也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裴胜武本来还想跟孩子解释解释,看见他这副样子,又把那些废话都咽了回去,转而打听起他那个烧瓷的工坊的事情来。
    慕容轻的工坊前几天刚招了两个人。两个小伙子都是滨海本地人,性格挺沉稳的,慕容轻这样疑心病重的人跟他们相处了几天之后也没挑出什么大毛病来。
    “工坊听着像是个磨时间的地方,”裴胜武不放心地问他,“你开店的事情怎么样了?”
    慕容轻含含糊糊地说:“慕容家的人也在滨海,我和我哥都不想再跟他们有联系,所以打算找个合伙人,店里的事由他出面张罗,免得以后麻烦。”
    裴胜武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慕容轻本来就是慕容家的人,借着慕容家这个大靠山办起事情要比单枪匹马地闯荡容易得多。但是慕容轻话说的含糊,裴胜武只当是他跟慕容家现任的家主交情不深的缘故,也就没多问。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事情到底能发展到哪一步慕容轻自己也没有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小孟警官不是西皮……
    10、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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