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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了两个蛋——”
    陈夏生转过身把鸭蛋塞到沈天郁手里,温热的蛋让沈天郁有些手足无措。陈夏生快乐的心情影响到了沈天郁,他转身到厨房,把蛋给了尤金莲。
    两年前尤金勤和陈寡妇到了城里打工,就在农忙的时候回来。陈夏生还在上学,就留在了村里,平时在尤金莲家吃饭。尤金莲一个女人不容易,家里养了个大高个子的小伙子,干活就轻松多了。
    自从沈天郁上学,家里的鸡蛋和鸭蛋就没出去卖过,都留着给沈天郁和陈夏生吃了。陈夏生总去河里捞鱼虾,家禽下的蛋都好吃,个大,晚上尤金莲就给他们两个摊荷包蛋,让他们两个发育中的男孩儿添加营养。
    晚上的时候沈天郁在桌子前趴着写作业,就看到陈夏生撩起帘子往外走。
    “哥,干什么去啊?”沈天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本来也没打算听他说答案,却发现陈夏生含糊地说了句:
    “不干什么。”
    其实他不说还好,因为沈天郁也不会多问。可陈夏生向来是对沈天郁百依百顺、什么都不瞒着的。这样突然敷衍的态度,让沈天郁挑了挑眉,抬起头看着他。
    “去你春阳哥家里玩会儿。”陈夏生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晚点就回来,你好好写作业。”
    沈天郁没说话,淡淡地看着他,直看得陈夏生脸都快红了,才轻声道:“行,去吧。”
    陈夏生觉得自己这个表弟越来越不能骗了,那眼睛,看着他,就像是能把他所有谎言都戳穿一样。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和沈天郁说过一句谎话。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春阳家里的灯灭着,村里人串门都不用敲门,只在外面喊:
    “春阳,我来了。”
    “哎。”那边聊高声音应道,“进来啊。”
    两人见面后没说什么话,就看着春阳撅着屁股在床底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半天才掏出来一本灰尘扑扑的书,反手扔到陈夏生手上。
    “你随便看看。”这种天气,春阳脑门子上竟然出了汗,“还有好的,就是不好找,等会儿。”
    两人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会害羞或者不好意思。陈夏生随便翻了翻,觉得心跳的有些快,总觉得背后有人看着他。
    陈夏生一看这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翻了两页就扔到桌子上,说:“这字儿小的像是蚂蚁,看都看不懂,我不看了。”
    春阳嘿嘿笑,然后又掏出了一本像是画册的东西,说:“那给你看看真的。我都看过啦。”
    春阳的表情非常得意,眉毛都飞起来了:
    “那女人乳/房真大,腰细,比秦岚岚都好看。”
    秦岚岚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姑娘,去年嫁人了,长的可好看。
    春阳恶俗的表述没有让陈夏生觉得激动、兴奋,反而有些反感。
    当他翻阅那些图片,吓得手都抖了,几乎把书扔出去,忍不住大喊:
    “春阳!你从哪儿弄得这些东西?”
    过于逼真夸张的照片让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陈夏生恐惧,甚至恶心。陈夏生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又像是愤怒的怒吼。
    “嘘!”春阳被喊得跳起来,“小声点!你再喊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看陈夏生脸上厌恶的表情,春阳又把书拿起来,纳闷地说:“这么难看?我觉得她身材很好啊……”
    “我走了。”陈夏生铁青着脸,心脏‘怦怦’跳,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别别别。”春阳连忙阻拦,“我还有别的要给你看呢。”
    两人关系这么好,自然不可能真正翻脸,陈夏生被按到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也有些动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懵懂,翻开了看看。
    没有第一次看到时反应那么激烈。陈夏生看着那些露出大片肌肤的女人,像是在看生肉。
    “哎,这男人怎么这么黑?”陈夏生指着一张照片,说。
    “嘿嘿,你不懂吧?这是‘黑人’,天生就是这样的。”春阳说,“我在广播里听过,黑人兄弟。你看,他们头发都是这样的,像是羊毛。”
    “比羊毛短。”
    “对,他们肌肉也很多,下面那玩意老大。”
    “嗯……”
    倒也没那么奇怪。刚开始的时候看着可能还有些头脑发热,可是越看越难受。他没见过村里人穿的这么暴露过,只觉得拍那些照片的人是迫于生计,不然哪儿有好好的人愿意给别人看呢?
    怪可怜的。
    陈夏生又想,其实也不好看啊。你看这女的,又黑又壮,还没花儿长的好看呢……
    也是,花儿长的那么端正,谁长的比他好呢?村东那边的豆腐西施,都说好看,见着了不也就那样么,还没有花儿白呢。说来说去,还是自家表弟耐看,谁都比不了。这么想想,又觉得侮辱了花儿,哪儿能把花儿和这种人比较呢。
    陈夏生放下书,说:
    “你从哪儿买的这些东西啊?”
    “跟人家换的。”春阳说,“就村口那火车站,报刊亭里都是这东西。我每天从家里拿一个鸡蛋,半个月就能换一本。不过,可不敢让我爹娘知道。你要给我保密啊。”
    “行。”陈夏生说,“那我先走了啊,我弟还在家等我呢,我去给他烧水烫烫脚。”
    “你弟你弟,你怎么天天围着他转啊?”春阳不高兴了,“奶奶的,还烫脚,和你媳妇儿一个待遇?”
    “胡说。”陈夏生连忙反驳,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高兴。
    春阳撅着嘴,嘴唇上都能挂个吊瓶了:“你不会喜欢上你弟了吧?要是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了,你这么上心对他,他也不能嫁给你啊。”
    陈夏生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猛地跑了出去。
    “哎哎,跑什么跑?”春阳在后面喊了一声,本来想去追,后来看了看屋里乱做一团的书,慌忙蹲下去收拾,大骂,“臭不要脸的狗蛋,看完了就跑,也不帮我收拾一下。”
    春阳那句‘你不会喜欢上你弟了吧?’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什么特殊的意思。毕竟在那个地方,同性恋还是难以想象的。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一瞬间陈夏生就像是被雷击中,心脏都骤然停止跳动。再次恢复心跳的时候,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让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章
    第十章
    陈夏生不想回家,就小跑着跑到小树林旁边,隔着一条大河看对面的戏班子唱戏,又觉得无趣,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回来。
    陈夏生是不怕黑的,这小树林里曾经死过不少人,现在还有坟头,大晚上不会有人来这里,所以非常安静。
    陈夏生正需要这样安静的氛围,他低头思索:我在害怕什么?激动什么?我为什么会因为春阳说花儿是我媳妇而高兴?为什么会因为他说我喜欢花儿而害怕?这不对,我,我怎么了?
    秋风猎猎吹过,把他的衣服都吹得飞起来。这个强健的村里孩子有些冷了。陈夏生虽然高大,却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为自己心里莫名的情绪烦恼。
    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对他说话。陈夏生烦躁地抬起头,气势汹汹地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干上。
    ‘哗啦——’
    经过秋风洗礼的树叶簌簌落下,有几片落在陈夏生的头上,一片一片抚平他心里的焦躁。
    “这很正常。”陈夏生突然高兴了,他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眉飞色舞的,“花儿是我弟,我就该照顾他,疼他。这不是喜欢,是疼。他是我弟,他是我弟。”
    陈夏生自言自语,就像是在自我催眠一般,一直重复到走回家。
    姑姑已经睡着了,沈天郁还坐在桌子前写作业。陈夏生关门的声音很小,脱了鞋子想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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