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的真实性别一开始只有他的母亲以及几位忠仆知道,后来他被迫入宫,为了能够更好的掩护自己,他就把这个秘密告知了荣亲王。荣亲王是先太子之子,也是沈灵姑姑的儿子,是沈灵的表哥。
“罢了,反正我就要死了,索性就把真相告知外祖母吧。”沈灵叹了一口气,说。
阿康大吃了一惊,道:“主子,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沈灵笑了笑:“沈灵确实是要死了,但我会借你吉言长命百岁的。”
也许是因为自小就习惯穿女装,沈灵的女装扮相很成功,只是他虽然现在还能拿捏着嗓子说话,叫人听不出什么不对,等他再大一些,说话时肯定就要露馅了。再有一个,皇帝的心胸有些狭隘,他其实一直都看镇国公府很不顺眼,所以大约是明年,皇上一定会给沈灵赐婚,面上抬举沈灵,其实却把沈灵指到那种表面风光内里龌龊的人家去。沈灵总不能真的嫁人吧?所以他肯定是要选择死遁的。
沈灵在云安城中做了一些布置,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死遁做准备。
生于富贵,却忙于忧患,沈灵最感激的人是他的母亲沈周氏。他出生时,是她镇定地保全了他的性命;他成长时,是她给他最好的言传身教。别看沈灵被迫穿了那么多年的女装,但只要他换回了男装,他立刻就是一个飒爽的男儿,身上一点女气都没有!只可惜耳洞这种东西是没法彻底消除的了。
十几天前在云安城门口,沈灵的男装扮相之所以会那么失败,是因为他当时扮作的就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娘子”的形象。这么说有些拗口了,总之,沈灵可以在男装和女装之间各种无障碍切换。
现在的沈灵就等着死遁了,死遁之后,他就彻底告别女装了!
想到了云安城中的事,自然就想到了祁明诚,沈灵觉得那真是个有趣的人,便对阿康说:“对了,祁家,不,应该说是赵家,总之就是福儿姑娘的兄弟家,他们家里似乎有个专门做豆制品的小作坊……你让你哥哥去他们家跑一趟。若是他们做的豆制品真的不错,就让咱家的酒楼全部收了。”
这是沈灵想到的感谢祁明诚的方法。他没有直接给祁明诚钱,而是给了祁明诚一条路子。
另一个小厮名唤阿平的,呆呆地说:“豆制品是什么?我以前没吃过……”阿平和阿康一样是沈灵身边的小厮,阿平年纪要小一点,就是当初在周府后门口故作凶狠呵斥祁明诚一行人的那个小厮。
“应该就是豆子做的吃食吧,和豆腐一样?我也只是听他们提了一两句。”沈灵说。
阿平想了想,说:“那不就是豆腐乳么?我知道那东西!其实这东西不稀奇,梨东镇上人人都会做的,他们家的肯定也没什么特别,真要如此抬举他们吗?咱们酒楼中肯定不缺豆腐乳的供应了。”
“我叫阿康的哥哥去看,又不是叫你去看!”沈灵曲指在阿平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阿平捂住自己的脑袋,无辜地眨着眼睛。
待阿平和阿康一起离开沈灵的屋子,阿平小声地说:“你说,主子为何要如此抬举福儿姐姐的娘家兄弟?莫不是主子瞧上福儿姐姐了,想要收她做个通房?呀,这可不好!夫人一定会不高兴的。”
阿平口中的夫人是沈灵的母亲沈周氏。她最厌恶男子三心二意,自然也不愿看到沈灵纳妾。
“闭嘴!你莫要坏了福儿姐姐的名声!”阿康就像是一只猫被踩着了尾巴一样,“当然,你也不要坏了咱们主子的名声。要不是你平时扮作女儿家的样子最最好看,主子肯定不爱带你出门了!”
镇国公府的忠仆们大都是跟着几任镇国公上过战场的,全部是孔武有力之人。他们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以后,孩子大都也随了他们,长得特别敦实,想从中挑出几个扮作丫鬟没问题的小厮,实在是太有难度了呢。阿平的女装扮相最好,所以虽然他在主子面前总是管不住嘴,沈灵也常常带着他出门。
好在,阿平在外人面前还是很能管住嘴的。
“若是主子真想帮他们,直接叫老夫人还了福儿姐姐的卖身契,这不就行了?”阿平又问。
阿康的脸涨得通红,说:“福儿姐姐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一个帮老夫人管着私库钥匙的大丫鬟哪里是轻易能走的?即便主子给了她恩典,愿意成全她一家子骨肉亲情,她也要先把自己的继任者培养出来了才行。再说,福儿姐姐如今才不过十六。她多攒点银子再赎身,不比立刻回去种地强?”
“行行行,道理都是你们说的。”阿平的眼珠子一转,“你不会是瞧上福儿姐姐了吧?”
阿康真是恨不得去扯阿平的耳朵了,道:“你、你不许乱说!我拿她当自己亲姐姐呢!”
“哼,还拿她当亲姐姐呢……我见你压根就没和她说上几句话。”阿平觉得阿康肯定是在撒谎。
当沈灵和阿康、阿平说起祁明诚时,祁明诚正站在周府别院的后门口和三妮说着话。
这是祁明诚回到梨东镇的第二天,他在云安城里给三妮买了礼物,是一对珍珠耳坠子。珍珠只有米粒大,这耳坠自然算不上是什么贵重之物,但胜在造型别致,瞧着还挺好看的。三妮觉得很高兴。
三妮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祁明诚,说:“喏,我给你做了件衣服,都不用试了,肯定刚刚好。”
祁明诚高兴地说:“哎,三姐这衣服真是送得及时!二姐如今动不得针线,赵家小妹的针线活虽不错,可我不是她的亲兄弟,总要避嫌的……一时间竟是没人给我做衣服了,果然还是三姐疼我。”
送礼之人若是见到了收礼者发自内心的喜悦,大都会觉得自己心思没白费,因此变得很开心。
三妮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道:“胡说!大姐不疼你?二姐不疼你?小心她们揪你耳朵。”
“她们哪里舍得!明明我如今身体越发好了,她们还总觉得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都疼我呢。对了,我这次出门卖炭赚了不少,三姐你的赎身银子肯定是够了的。等明年再出去跑一趟,就能再攒点家业起来了。”祁明诚郑重地说,“总之,若是贵人那里松了口,姐你随时都能跟着我们回家了。”
三妮想了想,说:“不急于一时。”周府还算厚道,她虽然也想回家,但赎身之事要缓缓计较。
祁明诚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勾勾绕绕,便说:“我心里有个主意,不过也要等上半年,才知道成不成的。若是能成,三姐你就不必如此为难了。”三妮对于周老夫人有一丝感激之情,她想要报恩呢。
这话若是叫一些人听见,只怕他们要笑掉大牙了,一个丫鬟竟然想要对周府报恩?
但是祁明诚却很理解三妮的心情。
不是因为我贫穷、位卑,我就可以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而毫无感激的,我的感恩源于我的内心。
☆、第十六章
三妮的心思很简单,她想要尽心尽力地再伺候周老夫人两年,想她所想,急她所急,忧她所忧。然后,她要把底下的小丫鬟提上来。等她到了可以放出去的年纪时,她就能去主子面前求个体面了。
不是说三妮喜欢伺候人,但是人的一生中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谁家的大丫鬟才十六就能赎身的呢?哪家都没有这样的规矩!更何况对于三妮来说,在她一无所有时,是老夫人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三妮已经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八年的光阴并没有阻断他们的感情,她知道亲人们可以成为她的后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变得很有底气。即使在周家还要再留几年,她心里还是觉得非常轻松。
而且,三妮如今已经知道了家里的变故。
当初他们亲人第一次见面时,因着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双方都选择性地隐瞒了一些东西,如今却早已经把话说开了。三妮知道家里闹出那些乱糟糟的事,自然不希望自己赎身后会成为大家的负担。
还是等家里的境况好一点,自己再赎身吧,别叫家里的钱都填了她的赎身银子。三妮如此想到。
和三妮分开后,祁明诚又去了一家专收绣品的铺子,帮赵小妹把她攒的各类绣品卖了。
在这个很多技艺都是父传子、母传女的时代,村子里像赵小妹这样能绣东西卖的姑娘其实并没有几个。虽说,女人们都会裁衣制鞋,但这些是最基础的,想要卖绣品,就需要知道更多的花样,会更高级的针法,并且还要有这方面的天赋。赵小妹的绣艺传自赵老太太,村里的其他姑娘却无处去学。
就拿祁大娘子和祁二娘子来说吧,她们做衣服的手艺不错,家里的爷们穿着出去都很体面,做鞋子时甚至还能在鞋面上绣个花儿鸟儿什么的,但如果她们想要以此来赚钱,就稍微有些不够格了。她们从母亲那里学不到高级的绣艺,除非自卖己身去了绣坊,只靠着自己琢磨是永远不会有大突破的。
但绣娘岂是好做的?她们虽能免费学手艺,但等她们三四十岁能离开绣坊时,眼睛早就坏掉了。
祁二娘还是在嫁入赵家后,受了小姑子赵小妹的指点,才终于能在闲暇时绣个帕子换些钱了。但这种吧,都默认了是不能外传的,祁二娘心里有分寸,即使赵小妹妹并没有说什么,她也没有把学到的东西在暗中教给祁大娘子。于是,祁大娘子平时就只能纳鞋底来卖钱了。纳鞋底是个力气活,做这个很费工夫,其实人人都会做,但有些人想要自己做鞋子时,实在懒得做鞋底了,就需要从外面买。
这不能怪祁二娘不想着自己姐姐,只是她若把赵家家传的手艺教给了嫁去吴家的姐姐,这事情一旦揭发出来,亲戚就没得做了。即使赵家人或许不会很介意,但身为赵家媳妇,自己要守住本分啊!
至于赵小妹的手艺,那自然是赵老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
由此可见,赵老太太确实应该有些来历。
根据祁明诚的猜测,赵老太太肯定没有什么一品大官家的小姐这种不科学的隐藏身份,但是她年轻时至少过着一种小富即安的生活。十几年前,赵家生了变故,赵家人才不得不来到小山村中避居。
这样挺好的。
若赵老太太是上莱村中土生土长的,不是祁明诚瞧不起村里人,只是她们一辈子生活在这个环境中,自然而然就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了真理,于是十个老太太中至少有九个喜欢有事没事磋磨儿媳妇。如果赵老太太也是这样,祁明诚估计会速战速决,给赵家弄点银子,然后带着祁二娘一起走人吧?
别说祁二娘嫁人了就不能走,若真是遇人不淑,女人还不如自立女户去!
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地里没什么活,家家户户都开始猫冬了。
沈灵身边的小厮阿康,他的哥哥名叫沈顺。沈顺的祖父原是个乞儿,偶然为当时的镇国公所救,后来就跟在了镇国公身边。因他没有名字,主家就赐了“沈”姓。沈顺一门三代都是非常忠心之人。
沈顺找上赵家时,赵家的人都吃了一惊。
不说赵老太太、祁二娘等根本不知道祁明诚曾经帮过周府表小姐这一事的人,哪怕如赵大郎这样知情的,他也非常震惊。在赵大郎看来,虽不知沈小姐是如何独自出现在云安城的,但这不是体面事儿,贵人一定会把事情瞒下。他们作为知情人,不被贵人警告封口就已是幸事,哪里还想过要得赏?
因此,知晓了沈顺的来意后,赵大郎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赵大郎下意识就看向了祁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