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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手指摸到了那根看着不很起眼的银簪之时,才仿佛松了口气,倒像是怕那簪子丢了似的。
    燕王李振感觉他的举动有些突兀,随之扫了眼,看到那簪子顶上竟还有颗小小珍珠。
    这根本不像是男子所戴之物,更加不该是道士所戴的,但这会儿燕王根本没心思留意这些。
    “你怎么样?”燕王问。
    李绝又摸了摸那根簪子,缓缓地吁了口气:“那我就坐上去玩玩罢了,你说呢?”
    第158章 .三更君封王入京师
    寝宫内,燕王沉默。
    皇帝冷然片刻,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你也别总是说朕偏心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再看看铖御的所作所为,你扪心自问,你,跟他……哪个更有资格,哪个……更正统。”
    冷笑着:“别说他是朕的骨血,就算不是,就凭铖御的见识,心胸,决断,那正统二字,也落不到你头上!”
    这话越发诛心了。
    燕王的眼神一变,唇哆嗦着,头低垂。
    皇帝的眸色仍是漠然:“你真的没有资格跟铖御比。”
    说出这句话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感伤:“你知不知道,铖御为什么要把你好端端地送进宫内?”
    李振扭开头,已经丧失了再说话的勇气。
    皇帝道:“你应该已经跟他挑明了吧?若是他有任何私心,早把你杀了,哪里会让你再跟朕照面,他之所以还留着你,是因为怕……”
    皇帝的语声停顿。
    李振微怔,忍不住问:“怕什么?”
    皇帝盯着他:“你不明白?他现在在哪儿,你只怕也不知道?”
    燕王果然不知,眼中一片茫然。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睛,咬着牙道:“你听清楚了,他去了盛州!”
    “什么?”燕王脸色大变,匪夷所思:“盛、盛州?”
    皇帝原本波澜不动,此刻摁着龙椅的把手,指骨都因而泛白。
    他狠狠地盯着燕王:“不错,他确实去了盛州,因为辽人犯境,他得去相助李重泰!而你呢?你忙着在这里争权夺利,甚至想要对他不利,但他……他去盛州抵御外敌,甚至还想着给皇室留你这么一条血脉!你这个……”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没有骂的更难听。
    燕王的表情,是一言难尽的,从震惊,骇然,到仿佛是给人往鼻子上狠狠地怼了一拳似的,惊怒,酸涩,疼痛,羞愧……没法形容。
    “铖御、他居然……”李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燕王回想那个少年,初见时候的风流俊逸,听闻身世时的心若死灰,以及用苦肉计拖延他的那种孤孑决绝,反杀时候的致命霸气。
    直到此刻,燕王发现,自己确实该嫉妒李绝,可,不是该嫉妒他得了皇帝的偏爱,而是该嫉妒他的见识,心胸,手段。
    种种都是他比不上的!
    皇帝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沉静如冰水的脸色,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朕只是恨,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早点……更偏爱他一些。”
    京城内百姓们猜忌不安的心,随着燕王“顺利平安”地回京,而尘埃落定。
    皇帝发了上谕,言燕王因病情耽搁行程,如今已经回宫,在宫内静养,而太医正紧锣密鼓的调治。
    太好了,没有什么谋反,没有什么内斗,一切都是误会,燕王已经进了宫,而据说信王府的三殿下,也已经去往盛州。
    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三殿下跟小信王汇合,想来那辽人,应该也不足为虑了!
    连日里的阴云散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些天晴后的喜色。
    陆陆续续地,也有鞭炮声开始响动。
    国公府。
    庾约一连数日没有回府。
    星河的消息,都是让平儿派小厮去打听来的,有些则是在老太君房里的时候,听众家夫人等闲话得来。
    与此同时谁也不能说的,是星河暗自担心——她怕庾约……在此期间做出什么来。
    幸而城中府内,一切太平,庾约仿佛并未怎样。
    星河想,也许是自己当时多虑了?
    只是,听说李绝去了盛州的时候,她简直觉着,有什么东西严严密密地堵住了自己的喉,本以为峘州之行,已经够叫人悬心的了,谁知峘州无恙,他反而又去了更凶险的盛州!
    可担心虽是不免,星河心里清楚,自己没法儿左右李绝的决定。
    以前还可以跟他细细地说,现在两人楚河汉界,连这种规劝的资格都没有了。
    何况,抛去担忧的那部分而言,李绝能去盛州,星河其实还是有些欣慰的。
    毕竟假如辽人真的进犯盛州,小信王抵御不住的话,那结果自然是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朝廷都会风雨飘摇,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果李绝有能耐阻住来犯之敌,这当然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莫大的功德。
    除了这个外,还有一件让星河更意外的事。
    容霄到底还是跟着李绝去了峘州。
    他非但跟去了峘州,而且并没从峘州回来,反而是又去了盛州。
    靖边侯府已然人仰马翻,苏夫人又急又气,病了数日。谭老夫人也茶饭不思,每天催促靖边侯快去把她宝贝孙儿带回来。
    对此,容元英反而看的很快,表面上虽敷衍老太太跟夫人,私底下却竟有点欣慰。
    不管容霄有没有能耐禁受住,他有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就不愧是将门虎子。
    靖边侯府乱成一团的功夫,没有人去在意另一件事——冯蓉跟苏夫人告了假,说是要回县城探望两位老人家。
    苏夫人满心都记挂容霄,哪里理会这些,而且也巴不得冯姨娘从眼前离开。
    毕竟自打星河入了国公府后,在侯府里,冯姨娘的地位扶摇直上,简直要盖过她了。
    不知如何,靖边侯好像也格外宠幸,让苏夫人敢怒不敢言。
    如今冯蓉说要去,那就让她去,少一个碍眼的人也行。
    其实……冯姨娘并不是很想离开侯府的。
    并不是贪恋侯府的荣华富贵,只因为,她心里其实……还是颇惦记靖边侯的。
    不管容元英曾怎么薄待她,冯蓉心里惦记的,是曾经那个威武英俊的侯爷。
    姨娘的身份并不光彩,但是对于她的出身而言,倒也怨念不了什么。
    冯蓉之所以这般请求,是因为星河的话,星河暗中叮嘱她,叫她找个机会,回县城去……就算不回县城,至少从府里离开。
    冯姨娘不晓得怎样,而担心地问星河:“是不是国公府里有事?”
    星河本来不想跟冯蓉说别的,可怕她不听自己的话,便道:“娘如今在侯府里,虽算不错,但说句不中听的实话,确实跟我在国公府有关。我只想着,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那里了,或者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变故,你在侯府又将如何?侯爷未必就能真的替你撑住吧。”
    冯蓉色变:“到底怎么了?”
    “现下是没什么,”星河温声,而不流露出什么慌张或者忧心:“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何况又不是真让你离开侯府,只是暂时的……你不是也想回去看看吗?”
    冯蓉到底听了星河的话,苏夫人准了后,她便带了冬青,出城去了。
    这日,风吹飒飒,星河估摸着庾约不能回来,就抱着佑儿早早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睡得正沉,还以为佑儿起夜,便问:“怎么了?”
    沉默,然后有一只手探过来,将她抱入怀中。
    星河一惊,瞌睡都瞬间没了,鼻端嗅到一股沉香气息:“二爷?”她急忙要挣扎:“什么时候你……佑儿在这里。”
    “才叫人把他抱走了。”庾约搂她入怀,沉声道。
    他才从外间来,身上还带着夜的寒气,弄得星河浑身汗毛倒竖:“二爷……你、你吃过饭了?我让人去……”
    这恐怕是深更半夜了,她只是想转移话题,别叫他这么着。
    “呵,”庾约察觉了她的心意,竟低笑:“我不吃那些……”
    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次日,星河的眼皮有些肿,平儿进来伺候,看着她的样子,低低道:“这样去老太太那里,必会被看出来,不如且别去。”
    星河出了会儿神:“我本来想回侯府,可霄哥哥也不在……”连冯蓉也回了县城,星河道:“去香叶寺找四姐姐吧。老太君那边我不过去了,你替我去说一声。”
    平儿答应着,又问:“要带着佑哥儿吗?”
    星河点头:“当然了。”
    入了冬,詹老太君近来也时常咳嗽,小有不适的,听说星河要去探望庾清梦,自然许了,只叮嘱叫人好生看着,天冷雪滑的,尤其要看好了佑哥儿。
    星河抱着佑儿,乘车出城,佑哥儿想到要见到庾清梦,甚是喜欢:“娘亲,这次该多住几天了吧?”
    “嗯,那就多住几天。”星河回答。
    佑哥儿高兴的拍手,星河望着他天真无邪的脸,小孩儿越发长开,眉眼里稍微有些李绝的意思了,以前星河不敢细看,这会儿越看,越是心酸。
    “佑儿,”星河望着他:“等……过两天,娘亲带你去找曾外公外婆好不好?”
    “好呀!”佑哥儿自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只是想到了可以见到疼自己的两位老人家,还有那许多好玩儿的,“那外公是不是会给佑儿捉蚂蚱?”
    他还记得上次在府里的事。
    星河本来是有些惆怅的,闻言嗤地笑了:“嗯,等到了那里,要什么都有的。”
    到了山脚下,下了马车,平儿已经命人抬了软藤轿子来,佑哥儿只想着自己往上走,可毕竟台阶湿滑,到底还是星河抱了他,乘着轿子往上。
    且走,星河且看着两侧的林木,突然想起那次李绝从杏花林把她带出来,她不能想这些恍若隔世的情形,一想就忍不住心里翻涌,极其难受。
    总算是到了庵堂,庾清梦早得了消息,带了丫鬟在门口等他们。
    佑哥儿先按捺不住,冲过去抱住了清梦:“四姐姐佑儿好想你。”
    庾清梦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你这孩子,长大了不知得害多少女孩儿伤心呢。”
    当即陪着星河跟佑儿进了里间,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暖意融融。
    丫鬟捧了茶上来,星河嗅到一种淡香,看了看茶色:“这是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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