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着姜漫雪不说话，但表情已经显而易见的表达出了一切。
姜漫雪靠在卡座的靠背上，问他：“怎么？我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让你连一句话也不说？”
陆斯辰沉着脸色，什么也不回答。
“回答不出来？”姜漫雪的下巴微微抬起，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好，那我来问另外一个问题。”
姜漫雪的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的小姑呢？”
然后，就见陆斯辰的眼神再次狠狠震了震。
他仿佛压根没想到，姜漫雪居然会突然把话题扯到陆星语的身上。
“或者，我再问的直白一点？”姜漫雪的身体微微前倾：“你的姑父，你小姑的那位丈夫，现在怎么样了呢？”
半晌，陆斯辰哑着嗓子低沉着开口：“你都猜到了。”
“陆斯辰，不管怎么说，那都算是你的长辈亲人吧？你面对他们的时候，半点儿也没心软啊。”
陆斯辰的脸绷的紧紧的，声音也十分的严肃。
“他们不是我的亲人。”然后，陆斯辰像是在坚信着什么似的，重复道：“我的亲人只有你和小涯两个人。”
姜漫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话。
过了很久，她嗤笑了声：“你把他们当作挡箭牌，用来达成你的目的。陆斯辰，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最讨厌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连你自己也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呢？”
陆斯辰不敢抬头去看姜漫雪的眼睛。
他的双手交织握在一起，坚持道：“不管你说什么，漫漫，你怎么想我都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从没想过伤害我。”姜漫雪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那害我三番四次住院的人是谁？让我几度伤心欲绝，心如死灰的人又是谁？几次三番拿小涯来要挟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陆斯辰，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在一句你有苦衷，你想保护我之后，就能全部抹去的。”
姜漫雪摇摇头，她的眼睛含着泪光。
仿佛对眼前的人极度失望似的，长叹了口气。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呢？”
然后，姜漫雪屈起手指，擦了擦眼角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今天来，只是想在你这里要一个结果，现在看来，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明白的告诉你一句。”姜漫雪压低了声音，“你猜的没错，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爸爸放在了我这里。但是小涯对此并不知情。其实在昨天，傅家那位老爷子也派人来我这儿‘拿’过。不过，那些人被傅清野赶走了而已。”
听到姜漫雪这么说，陆斯辰登时浑身一震。
“漫漫，你听我说，你必须把东西交给我，我——”
“我可以把东西给你。”姜漫雪抬起头看他，“但是，不是交给你。陆斯辰，你要答应我几件事。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可以跟你合作。”
陆斯辰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死死的盯着姜漫雪的脸，仿佛对眼前的人有了重新的认识。
“合作？”
姜漫雪点点头，“对，合作。以后我们公事公办。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是合作。既然你也在调查陆叔叔和阿姨当年去世的真相，我也有同样的目的，那我们就合作。除此之外……”
姜漫雪的睫毛微颤。
“除此之外，不会有多余的情愫。”
陆斯辰捏紧了手指，半晌，他才稍稍转动了下泛红的眼珠，抬眸看向姜漫雪。
“那你要我怎么做？”
对此，姜漫雪只简单的说了三个字：“配合我。”
……
傅清野站在老宅门前的时候，曹夕华还有些惊讶。
她朝他身后看了看，疑惑的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漫雪呢？”
傅清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傅老爷子拄着拐从楼上下来。
“阿野回来了？”
傅清野微微颔首。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曹夕华的肩膀：“妈，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和爷爷有事要谈。”
看他这幅认真的模样，曹夕华不禁有些担心。
她欲言又止，可是却被傅清野的眼神制止了。
“那你和老爷子好好说。”曹夕华嘱咐了一声，带了个佣人出门了。
“哦？”傅老爷子俨然是听清了他刚刚的话，不禁笑了声，率先坐在了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看样子阿野你是有事来问我。过来坐吧。”
傅清野点了下头，然后给了在旁边的傅黎一个眼神。
傅黎立刻领会了，转身出了老宅。
“爷爷。”傅清野随手端起管家放在桌上的茶壶，给傅老爷子的茶杯里续水，“我现在身边有个人，这件事，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傅老爷子从善如流的端起茶杯，丝毫没有停顿。
他吹拂开上层的热气，轻笑道：“知道。不过是年轻人的玩玩罢了，你现在还小，感情的事情爷爷不插手过问。”
然后，他的唇还没等靠上杯子，手势就顿住了。
“不过，等过几年到你结婚的时候，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还是要处理好。你母亲那里现在不催促你了，也算是给你个缓冲的时间。”
这话听上去格外的大度和纵容。
但傅清野却稳稳的把水壶放在了桌上。
茶壶的底部和桌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不是玩玩。”傅清野抬头时，眼神无比的认真和深沉，“我和她，绝不是玩玩那么简单。爷爷，我爱她，我要娶她。这辈子她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然后，傅清野在傅老爷子变脸之前，接着说。
“我想，爷爷纵然现在在家中久居，应该也手眼通天，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叫姜漫雪吧？她就是之前那个姜家，姜正阳家的女儿。我很喜欢她，爷爷，希望您能成全。”
傅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变。
可是手上的动作依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动。
他把茶杯随意的放在桌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我说了，你现在还小。懂得什么是爱么？阿野，你不要像你爸爸一样，走上他的老路。”
然后，傅清野嗤笑一声：“我自然是不会像他一样。毕竟，我绝不会在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屈服家中的安排，和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结婚。”
“放肆！”终于，傅老爷子怒喝一声，手杖重重的敲击着地面。
“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当初不该拆散他们吗？！”
对此，傅清野并不回答。
“爷爷，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掺合。他们如今的结局和局面，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们都没错，但又都不无辜。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傅清野理了理西装外套，脊背挺得笔直。
“姜漫雪是我爱着护着的人。我不许允许有任何人打她的主意，更不许有人想要动她，伤害她。包括您。”
最后这三个字出口时，傅老爷的脸色骤变。
他面前那杯盛满滚烫茶水的茶杯，直接被他掷了过来，砸虽在了傅清野的脚边。
碎裂的瓷茬和滚沸的热水在顷刻间溅出，崩了傅清野满满一裤腿。
可是他躲也不躲，甚至连动也没动。
傅老爷子脸色气得铁青，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他。
“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傅清野的神态和语气丝毫不变：“您知道我为什么说出这话来。也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而来。”
说着，傅清野转头看了站在不远处待命的管家一眼。
“如果我手里没有证据的话，就不会跑这一趟了。但是爷爷，我还是想问问您。”
傅清野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看人时泛出冰冷且锋利的光。
“动姜漫雪这件事，究竟是您亲自示意的，还是您身边这条忠心耿耿的狗私自去办的？如果是您亲自示意的，那我今天来就是支会您一声，免得您下次不知道，再伸手去碰我的人。但如果是您身边这条狗做的，那我就要提醒您了。”
傅清野的薄唇轻佻，露出个刻薄又残忍的笑容来。
“这条狗的狗尾巴露出来了。免得他出来乱咬人，您可得把他锁紧了。”
说着，傅清野冰冷的目光在管家的身上转了一圈后才堪堪收回。
然后，他理了理西装外套，甚至还用手轻轻扫了扫裤管上已经彻底凉下去的水渍。
不小心触碰到脚踝上的烫伤时，傅清野的眉头稍皱。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很快的，他站起身来，依然是姿态如初的冲着傅老爷子稍微颔首。
他丝毫也不在乎傅老爷子被气的发白的脸色，径自说了声。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爷爷，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
说罢，傅清野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可是傅老爷子却用手杖突然敲了下地面，怒喝道：“傅清野！你为了个女人，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要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肆无忌惮！”
他咬着牙暴怒道：“我还没有死！只要我一天不死，傅家就一天不是你的！我可以随时撤换掉你，重新再找一个继承人！”
他手指发颤的指着傅清野。
“难道你以为，傅家那么多旁支里，除了你难道就找不出第二个继承人了吗？！”
“哦？”傅清野闻言只是稍微拔高了些嗓音。
他转过身，甚至歪了歪头，冲着傅老爷子笑了声。
“既然爷爷您想换继承人，尽可以去找。我不在乎的，真的。”
说罢，他还好脾气的微微欠身。
“总之，您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触碰我的底线。我今天也坦白跟您交个底。”
直起身时，傅清野脸上所有的微笑尽数褪去。
“我的底线只有一个，就是姜漫雪。您动她，就是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