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转头看了看被窝里的婴儿,回答说:“女的。”
安怡说:“是你女儿?”
林志苦笑一下:“你觉得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活下去的情况下,会要下一代吗?”顿了顿,“她爸妈都死了。”
安怡恻然道:“真可怜的孩子。”脸上流露出怜惜的神色。
林志迟疑道:“也许……说不定,她不是孩子。”
安怡皱眉道:“怎么这样说?”
林志又瞧了瞧被窝里那张小小的脸蛋,道:“前天晚上,她睡在这头,可天亮的时候,她睡到了那一头,而且两只小手还抱着奶瓶。”说这话时,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是怕婴儿听见。
安怡有些不解:“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孩子嘛,肯定会乱爬。”林志道:“你养过孩子吗?”安怡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林志道:“我也没有养过孩子,不知道六个月的婴儿会不会爬行了,但就算六个月的婴儿懂得爬行,可是你知道我把奶瓶放在哪儿吗?”
安怡道:“哪儿?”
林志瞄了一眼窗户,冷冷地道:“我放在了窗台上。”
安怡禁不住抖了一下:“你,你不会记错吧?我刚才站在窗前,窗台可在我胸口的位置。”
林志阴沉沉地道:“我怎么会记错,我摆在窗台上,就是为了故意试她,前天晚上,你还在昏迷中,这阁楼里就我们三个人,除了她自己,谁会把奶瓶放在她手里?”
安怡身子又抖了抖:“你……你别吓我。她……她那么小,怎么够得了?站起来只到我膝盖的位置。”
安怡枪伤失血过多,这时一张粉脸,更加白了。
林志道:“不相信?今晚再试试。”
安怡没有说话,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林志道:“我昨晚上说,末世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你不想听听吗?”
安怡摇摇头:“说点别的吧,我心情够糟了。”
林志见她不感兴趣,微微有些不解,但想她重伤不死,又失忆了,心情烦躁也属常理。
安怡道:“你说走遍一座城市,往往看不见一个活人,这……这活着不是很孤独吗?”
林志道:“是呀,很多活下来的人禁不住孤独的折磨,有的选择了自杀。”
安怡叹口气,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肩,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体会到了这末世的荒凉,身体簌簌发抖。
林志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拿起一床被子,披在她身上。
安怡裹紧杯子,上下牙齿依然控制不住地打颤,格格作响。
当晚,两人假装睡下,暗中观察婴儿的动静,到了半夜,那婴儿想是饿了,不断地踢着一双小腿。
林志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自陈佳采死后,他再也没有听到婴儿哭过一声。
啼哭本是人类的天性,林志虽然没有什么育儿经验,但也知道这极其反常。
他阴虚虚地想:“莫非婴儿在顾昀真咬死陈佳采的时候,也受到了伤害,别如一滴血溅进嘴巴,由此感染尸毒,她其实已经死了,只是看不出来?自己当时不在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又想:“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婴儿人虽小,但也本能地擦觉到了凶险,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受到严重的惊吓,因此也同她的母亲一样,吓得失声了。但一个半岁的婴儿,真的能感受到吗?”
林志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过了好半天,安怡忽而站起来,径直走过去抱起婴儿,冲奶粉喂她。
林志一把夺过奶瓶:“你这是干什么?”
安怡眼睛微微发红:“她只是一个婴儿而已,怎么能忍下心来这样对她?”
林志道:“她也许不是人了。”
安怡道:“你都说了‘也许’,那就是不确定了,总不能因为你的怀疑,活活饿死她吧?”
林志道:“你不了解情况。”
安怡道:“哪你说怎么办?”
林志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把她扔了!”
“扔了?!”安怡顿时尖叫起来。“你……你……你还是人吗?”
“嘘!”林志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她肯定有问题。”
安怡盯着林志,眼睛中都是怒火,犹如一头母狼,忽而一伸手,夺过林志手中的奶瓶,“我不答应!”
林志很是无语,烦躁地来回走动,千算万算,没算到安怡突然间母性大发了。
世界一片宁静,山脚下偶尔传来一两声夜魔的嚎叫,令这荒凉的末世更加诡异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睡梦中的林志忽而闻到一股烧纸的烟味,他睡觉很轻,这是在末世中历练出来的,睡得太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下跳起,只见安怡正在用纸板生火,连忙冲过去,几脚踩灭了火堆,低声呵斥道:“你干什么,阁楼不关风,你这样会害死我们!”
安怡冷冷地道:“太冷了,婴儿会冻坏的。”
林志道:“相信我,你别被她骗了,她绝对有问题。”
安怡表情冷漠,根本不想听,给婴儿喂了奶,放进被窝里,拢了拢杯子,朝楼孔走去。
林志张开手臂拦住她,低声咆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怡淡淡地道:“我下山找个火炉。”
林志气极反笑:“你搬得动吗?”
安怡声音冰冷:“搬不动也要搬。”
林志当真是拿安怡没办法了,如果不是大雪封城,他真想一走了之,回去监狱。女人一旦母性上头,那真是毫无理智,无法理喻。
安怡道:“让开!”
林志恶狠狠地道:“你明不明白,外面不但有夜魔,还有尸行者!”
安怡道:“让开!”
林志竭力压住一腔怒火,心想:“安怡失去了记忆,从某方面来说,她就是一个‘全新’的人,我和她之间也不再存在敌对关系,倒不必对她凶巴巴的。”
安怡第三次开口:“让开!”
林志道:“要找火炉不必下山,楼下就有,我去扛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