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胡世强根本不领情,“你不跟我一般见识?你算老几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你那德性!”
“你......,”魏建学被气得脸色铁青,又想站起来。
马学远一把按住魏建学,“好啦,你们两个都消消气,胡世强同志,请回你的座位吧,咱们回到正题上来。”
胡世强瞪了魏建学一眼,不太情愿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凳子上。
马学远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在这种大好的革命形势下,却有人包庇部里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我们接到举报,这个人就隐藏在咱们身边,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会场再次陷入寂静,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一点动静,马学远再次提醒道:“希望这个人主动承认错误,我们手里已经掌握了证据,如果让我们揪出来,那就被动了。”
此时,对面的职工人群中有人问道:“马师傅,你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了,这个人究竟是谁呀?”
“我相信这个人是有革命觉悟的,希望他自己站出来。”
又是一阵寂静,也许魏建学等的不耐烦了,他敲着面前的桌子大声说道:“老陈同志,你就这么沉得住气吗?”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抬起头,把目光集中到主席台,陈耀华也莫名其妙地看着魏建学,大家似乎都不知道魏建学在说什么鬼话。
被大家看得有点发毛,魏建学指着陈耀华,高声说道:“老陈,说的就是你,还不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突然被魏建学点名,陈耀华有点发懵,“说的就是我?我怎么了?”
“你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吗?怎么回事儿自己不知道?”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陈耀华两手一摊。
“刚才马师傅讲,革命 委员会接到上级机构举报,有人包庇部里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我们已经查明,这个包庇人就是你!这回听清楚了吧?”魏建学没好气地说。
“我?我包庇谁了?”陈耀华觉得一头雾水。
“老陈,你真是会演戏,部里有人举报你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刘仁良,你还想抵赖吗?”
“包庇刘仁良,刘司长,谁举报的?”
马学远接过话茬,“告诉你也无妨,举报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部里的罗焕明举报天晨材料研究院有人包庇刘仁良,你看看吧。”
陈耀华接过举报信看了一遍,“这上面也没说是我包庇刘仁良呀!”
“虽然这上面没有明说,但我们通过一两个月的调查,现已查明,这个包庇人就是你!”
“调查?我看你们是凭空捏造,欲加之罪!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包庇过刘仁良,难道你们比我还清楚自己做的事?说我包庇刘仁良,拿出证据来!”陈耀华态度强硬。
马学远知道老陈不肯轻易认罪,他点了点头,“你要证据吗?那好!我问你,全院除了梅院长,谁跟科技司的刘仁良接触最多?”
“我承认自己跟刘司长打交道比较多,但这就能成为我包庇他的证据?”
“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好吧,半年前,你是不是填过上级部门关于刘仁良的一张调查表?事后,部里还派了工作组到咱们单位,专门就刘仁良的一些问题跟你开过一次座谈会?”老马层层推进,步步紧逼。
“这两件事都曾经发生过,但我实事求是地填写了调查表,部里派来的工作组找我开座谈会,我向他们如实反映自己知道的情况,这有什么问题吗?”
“承认这两件事,说明你还算诚实,但把你跟刘仁良的接触和罗焕明检举的情况结合起来考虑,足以证明你就是那个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人!”
“学远,亏你还是搞科研的,你这种推论逻辑混乱,罔顾事实,完全站不住脚!”
“你们这些人确实会狡辩,那我问你,那张调查表的内容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填写的?在工作组的座谈会上,你都谈了些什么?才过去半年时间,你总不会都忘了吧?”马学远咄咄逼人地说。
“我的事情太多,调查表的详细内容和座谈会具体说了什么,我还真不完全记得了,但主要内容我还有印象,确实有刘司长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内容。”
“这不就得了嘛,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如实反映了情况,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既然如此,怎么会遭到罗焕明的举报呢?我看你没有说实话!”魏建学有点沉不住气了。
“是啊,全院就数你和梅院长跟刘仁良接触最多,但那张调查表是你填写的,部里派来的工作组只找过你开座谈会,这两件事你抵赖不了,所以,举报材料中说的那个包庇人就是你。老陈,我看你还是别兜圈子了,痛快承认错误吧!”老马跟魏建学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我已经配合上级部门工作,实事求是的反映了情况,你们要我承认什么错误?”
“老陈,你口口声声说的实事求是,指的是什么?”
“魏建学,你连实事求是的意思都不知道,就你这样的,也配跟我讨论问题吗?”
“老陈,我代表革命 委员会对你进行盘查,你却一再瞧不起我,你这种态度就是瞧不起革命群众!”
“在座的所有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魏建学的过往历史,就你这样的,能不能代表革命 委员会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绝对代表不了广大革命群众,因为你不配!知道谁是革命群众吗?坐在主席台对面的广大职工,他们才是真正的革命群众。我问一声,职工同志们,魏建学能代表你们吗?”陈耀华故意高声问道。
“不能!他算个什么东西?”职工们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现场回荡。
“你......,陈耀华,你想干什么?你这是挑拨革命群众之间的矛盾!”魏建学气急败坏地说。
“魏建学,你又不是革命群众,你是高高在上的革命 委员会委员,你着什么急呀?职工同志们,魏建学说我挑拨你们之间的矛盾,我挑拨了吗?”
陈耀华知道部分职工早就看不惯魏建学的言行和为人,借着革命群众的话题,他故意把职工们的情绪调动起来,让职工们发泄对魏建学的不满。
受到陈耀华鼓动,职工们高喊:“魏建学不是革命群众,我们跟他不是一路人,革命群众之间没有矛盾!”
现场气氛让魏建学非常尴尬,他气得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陈耀华,你不要转移广大职工的视线,今天的会议是让你交代问题,你却把我引向矛盾的中心,你这是何居心?”
“魏建学,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怎么能把你引向矛盾中心?转移视线的是你自己,我没有什么问题可以交代!”
眼看魏建学被陈耀华戏耍,为了回归正题,马学远接过话茬,“老陈,不要把话题扯远了,还是交代你的问题吧。”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调查表还是座谈会,我都实事求是反映问题,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学远,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干点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这个不用你教训,我们知道什么事情有意义,什么事没有意义,今天让你交代问题,就是我们的任务,这件事就很有意义,你想蒙混过关,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吧,你是怎么向上级反映刘仁良的情况的?”
“我已经说过多次了,实事求是反映问题,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绝不无中生有,捏造事实,诬陷革命同志。”
“大家听见没有?老陈,你说这话就有问题,谁告诉你刘仁良是革命同志?就冲这句话,你就有包庇他的嫌疑!”
“问题是谁也没有说刘司长不是革命同志呀!你有什么权力为部里的领导定性?就凭你马学远的一句话,就能认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也太不自量了吧?”
“不是我为他定性,这材料上面说的很清楚,刘仁良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难道资产阶级这个罪名还不够给他定性吗?你可以继续为他辩护,这也正好说明你在包庇他的罪行!”老马指着对方说道。
“所谓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也是一部分人给他扣的帽子,从我跟刘司长接触交往过程中,没有看到他哪个地方有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表现。我实事求是反映情况,你却说我为他辩护,包庇他的罪行,我认为你是信口雌黄!”
魏建学不愿听别人讲道理,他早就厌烦了陈耀华的辩护,很露骨地说:“马师傅,咱们就这样听老陈狡辩吗?如果让他跟咱们并排坐在这里,我看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干脆把他揪出来,看他还有多大的嚣张气焰!”
马学远想了想,“好,你发动职工开始行动吧。”
“职工同志们,有谁愿意参加我们的革命行动?请到前面来。”魏建学扯着嗓子问。
见无人响应,魏建学继续问道:“谁愿意参加我们的革命行动?革命无罪,造 反有理,希望思想觉悟高的同志,积极参加革命行动,我们将在全院表彰你们的英雄事迹,在革命 委员会为你们请功!”
职工们既无回应又无行动,让魏建学很失落,他嘟囔着站起身来,“这些人的思想觉悟太低,这么点事还要我亲自动手。”
来到陈耀华身后,魏建学毫不客气地说:“老陈,你不适合坐在这里,应该到前面站着!”
陈耀华扭头看着对方,“魏建学,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