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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贺霖咬紧了牙关,两腮的肌肉微微抽搐。他不能输,也绝不会输,他是大铭天子,将来要成为开创盛世的明君。北漠有了阿勒坦这般枭雄坐镇,大铭再难像太祖时期,打到对方的王城脚下,即便当年把旗乐和林变成了杀胡城,胡人依然杀之不绝,留下的仍是绵延百年的边境战乱。
    与北漠改善关系,可以节省军费,控制朝廷的财政开支,从长远来看也有利于边塞的繁荣昌盛……清河的邦交策略是正确的。
    清河想要实现的国家远景,他能从只言片语中窥测到;清河将自己的政治抱负置于一切私情之上的做法,他未必乐于接受,但若不站在同等的位置,也许就会在对方亲手描绘的江山社稷图中慢慢黯淡了颜色。
    “……圣汗话中之意,是要设局回击弈者,以此向我大铭展示臣服的诚意,今后永绝边尘,为两国子民共谋福祉?”朱贺霖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连屋宇都没有的野地,在这种连觐见都称不上的按头碰面中,比任何时候更像一个帝王。
    阿勒坦正色道:“既是两国,彼此独立,何来臣服?”
    朱贺霖:“华夷本一家,朕奉天命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载,皆朕赤子,岂有彼此?”
    阿勒坦:“中原有中原的天命,北漠有北漠的诸神,人心之信仰尚且不能一致,如何强求同主共治?”
    朱贺霖:“无同心则难同道。百余年来北漠反复无常,对中原时有入侵之举,若不受朕抚驭,战火息得了一时,息不了一世。”
    阿勒坦:“盟约既定,国策并行,双方互为利好。君不毁约,我有生之年亦不会使北漠反复。百年之后,世道变幻非你我所能预测,亦非你我所能掌控。到时是战是和,就看两国的造化了。”
    朱贺霖沉默片刻,丢出模棱两可的一句:“且拭目以待。”
    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两位君主算是在意向上基本靠拢,剩下的就是寸土必争、寸利必占的国与国之间的讨价还价了。
    而此刻,就连处于核心位置的苏晏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这场以“清和和议”之名载入史册、被后人戏称为“篝火和议”的两国元首的重要会晤,竟会是在这样一个围着火堆、嗅着远处烤肉香味的夜晚,在天做被、地为床的山野间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苏晏此刻琢磨的是,怎么让鹤先生看到一个漂亮的战场,好让幕后的弈者对阿勒坦一方的配合度与战斗力感到安心,从而从京城这片混乱的急流中跃出水面,现身摘取胜利的果实。
    黑暗中的影子也许并想不到,它庞大的身形正是黑暗所赋予,一旦暴露在强光下,便没有了容身之处。也许想到了,却舍不得放弃之前所付出的一切成本。苏晏相信,迈向胜利的瞬间,便是它最接近灭亡的瞬间,只不知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彻底铲除它。
    他要用一切可用之人,聚一切能聚之力。这最后一手棋,他要拼尽所能,与弈者争胜负、争生死。
    哪怕他其实并不怎么擅长下棋。
    从前,有个人耐心地教他下棋。那人不容他悔棋,却容他在膝上撒野,对他说:一目十手。什么时候对方走一手,你能推测出他之后的十手,以及每一手的各条分支,无论对方如何变手,应对之策都能在你脑中一闪而过,才算是入门了。
    我算入门了吗?苏晏有些空荡荡的心慌,忍不住想要呼唤那人的名字。
    一点灵光忽然跃出脑海,他猛地抓住朱贺霖的手腕,突兀地问:“你派人在京城内外查找了那么久,有没有找过梧桐水榭?”
    朱贺霖被苏晏问得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大概是父皇,于是反问:“梧桐水榭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苏晏急促地说:“是豫王为了避开锦衣卫的耳目,在京郊偷偷置办的别院,藏于山顶密林间,隐秘得很。皇爷曾有所怀疑,但终究还是没去细查,由着被圈禁于京的豫王有时短暂脱离他的视线,算是一种体谅吧,也算是一份补偿。”
    朱贺霖问:“清河为何忽然说起这事?”
    苏晏喃喃道:“也许……也许我猜到皇爷身在何处了。”
    第435章 一张最大底牌
    太庙之行,朱贤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与内阁与六部重臣们对视的第一眼,他紧张到险些反胃呕吐,生怕哪个人猛地唤一声:“苏小京!”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别说那些素未蒙面的朝臣,就连曾经在他手里吃过闭门羹的谢时燕、江春年两位阁老,都没认出他来。
    其实,谁会记得一个不被正眼看待的仆役是什么长相?更何况他如今眉眼长开、衣着华丽,与一年前青衣小帽的小厮模样更是判若两人。
    朱贤定了神,说话也有了底气。面对朝臣们试探性的盘问时,他因为被鹤先生调教过一年,应对下来虽不显出彩,倒也没出什么大的错处。
    而众臣也并没有指望这位世子是什么惊艳之才,毕竟是半路寻回来的遗腹子,未曾接受过最好的教育。但见对方眉目清秀、口齿清晰,回应时侃侃而谈,虽然无甚新鲜见地,但胜在脑子活泛,觉得算是还行。
    最重要的是态度谦逊,感觉比清和帝好糊弄……谢、江二人对视一眼,心想。
    杨亭问朱贤,若是阿勒坦攻城,他所带来的五万勤王军队,准备如何使用?
    朱贤哪里知道如何用兵?场面话还能圆,到这种必须拿出真材实料的时候,叫他怎么说得出个所以然来。情急之下,他下意识想推卸责任,脱口道:“勤王的队伍可不止本世子这一支。卫王、珲王等诸位叔父也率军抵达了京畿,我身为晚辈,怎好无视他们的存在与效君报国之心呢?当请他们一并接受朝廷兵部的协调指挥,共同抵御北漠强敌。”
    这番话简直歪打正着——兵部觉得他懂放权,杨亭觉得他能顾全大局,而谢、江二人觉得他没什么主见,的的确确好糊弄。
    就连不顾复发的旧伤,匆匆赶来的于彻之,也喘着气说道:“不错,无论藩王们是真忧国还是捡便宜,谁也休想空手套白狼!诸公,我有一策,以内阁名义设个‘代储君’之位,向所有藩王宣告,率先击退北漠大军、挫败敌酋阿勒坦者,当得此位,如何?”
    其他大臣闻言色变,杨亭失声责问:“今上尚在,未奉圣意,内阁焉能擅自立储?”
    “皇上无踪,圣意难寻,所以我说是‘代’,留个余地,日后皇上若是回朝还能再做定夺。”
    礼部尚书严兴摇头:“就算如此,也该遵从祖训,‘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皇上无子嗣,按长幼伦序,应立皇上的庶弟为储。”
    于彻之道:“大敌当前,四岁储君如何守国门?再说,先帝有遗诏,当初不是你严大人与杨首辅一同保管的?遗诏上明确说了,‘二皇子昭由淑妃抚养至十五岁后出宫就藩’。”
    严兴想了想,又道:“如此,按伦序当从先帝的兄弟中找最年长者继任,若其已薨,则父死子继,其世子优先。先帝的长兄是信王,信王虽殁,却还遗有一子。”
    ——是我!朱贤心跳猛地加快,强行控制自己不露出喜色。
    于彻之当即反对:“信王被定了谋逆罪,当除名。”
    朱贤咬牙深吸口气,恨不得把这位脾气耿烈的名将阁老满口牙齿都捣烂,让他彻底闭嘴。
    严兴道:“先帝行二,排除了长兄信王后,接下来就是行三的宁王了。可惜宁王身患不治之症,恐命不久矣。那么再往下就是宁王世子。”
    ——还是我!朱贤的心又再次紧张地揪了起来,竭力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于彻之看了他一眼,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杨亭出来当了和事佬:“严尚书遵从祖训理所应当,于侍郎立足当下也没错。不如这样,按伦序立宁王为代储君,又因宁王病体难支,一应权责皆委托于宁王世子朱贤,如何?至于其他藩王那边,的确如于侍郎所言,可以利相诱,驱使他们对外去杀敌,以免造成内乱。”
    严兴捻须点头。
    于彻之心里的储君天平其实是倾向行四的豫王,可惜豫王因暴病迟迟不回京,否则人若在眼前,他定会拼尽全力为其去争取。那条“率先击退北漠大军者,当得此位”的提议,也几乎是为豫王量身定制的。如今……他遗憾至极地长叹一声,也只能先这样了。
    殿中内心狂喜的只有一个朱贤,他含泪道:“我宁可不当什么宁王世子,唯愿父亲病体早日康复。”
    杨亭感念他纯孝,孰不知他心里想的是——等朝廷一宣布,立宁王为代储君,我这位好父亲、好叔叔就彻底完成了为我铺路的使命,可以驾鹤西归了!
    -
    藩王们上呈朝廷的“勤王请愿书”有了回应,内阁放出风声来,将立“代储君”,率先击退北漠大军者即此位。明知这是为了驱使他们去杀敌,但因为奖励太过诱人,可以说离龙椅仅一步之遥,藩王们依然趋之若鹜。
    ——想想也在理,若是任由阿勒坦攻破京城,入主中原,到时国都亡了,还有他们这些前朝宗室的好果子吃?
    故而就连一心想当黄雀的卫王,看着其他藩王的军队迫不及待地向昌平方向进发,也忍不住把喇嘛袍换成战甲,下令麾下拔营。
    北漠十几万骑兵浩浩荡荡地向着京城席卷而来,半途中就碰到了藩王们的军队。对这些铭国的藩王,阿勒坦可没什么好顾忌的,下令全军火力全开,将试图拔头筹的珲王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连珲王本人也被北漠的强弓劲弩废了只眼睛,吓得落荒而逃,什么“代储君”,就算是明日就继位的储君也不要了。
    谷王原本只想给珲王带个路,事后也能沾一份功绩,谁料被珲王强行扣住,要拉着他同富贵共患难。此番见珲王军队不到半天就被敌酋打得四散溃逃,他也忙不迭地跟着跑路,可惜因为体型胖大、动作笨拙,从难以负荷的战马上摔了下来,直接摔断了两条腿,被敌军俘虏。
    斡丹俘虏了个大铭亲王,喜滋滋地去向阿勒坦报信,问他要不要在阵前杀鸡儆猴,把这个胖子拿来点天灯。阿勒坦好笑地摇摇头,吩咐道:“一个蠢货而已,放他滚蛋,留在军中不好携带,还费口粮。”
    斡丹很遗憾地去执行军令,谁料谷王竟然死了——因为断腿太疼,用木板与纱布紧紧裹住后,他嚎了两个时辰,然后向守卫要饭吃。吃饭时又忍不住继续嚎,肉块不慎呛入气管咳不出,窒息而死。
    听完手下的汇报,斡丹十分无语,又来向圣汗请示。阿勒坦啼笑皆非,最后命人将谷王的遗体送去下一拨前来迎击的军队阵前,意思是让他们领回去收殓。
    好巧不巧,这支是卫王的军队,卫王一见死状凄惨的兄弟谷王,当即把旌旗拔了,指挥全军调头就跑。
    卫王世子不甘地问:“父王,我们就这么退兵?不争‘代储君’,也不入京了?”
    卫王一边捻动手中的人骨佛珠,一边用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宁王世子都还没出兵呢,我们急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得当那只黄雀,知道么?”
    卫王世子勉强点头,叹道:“要是辽王还在就好了,他爱打仗,脾气又爆,撺掇几下一准蹦出去打头阵,能给我们省多少力气!”
    卫王也深感遗憾,辽王死了,曾与他会面的鹤先生也随着王氏乱军的消亡而断了联系,如今他孤掌难鸣。但事已至此,空想无益。
    他虽也曾戍过边,打过北漠一些小部落,却没料到阿勒坦大军的战力竟如此强悍,简直横扫如风。看来就算争得了储君之位甚至是帝位,没命享也不行。
    卫王决定暂且退回到封地陕西,再观望观望形势。如果京城最终还是沦陷,他或许会率部西行,去他母家所在的吐蕃,向那里的大活.佛讨一个什么喇嘛上师的称号,圈个地盘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
    藩王们的军队败了个稀里哗啦,“勤王”几乎成了一句自不量力的笑话。朝臣们收到消息后,一部分闹哄哄地想去向太皇太后讨懿旨,无论如何要把豫王召回来——毕竟是靖北将军,哪怕是带病上阵呢,也强过普通将领。实在不行,至少要把他的靖北军收归朝廷,交由于彻之或戚敬塘去率领,与阿勒坦做生死一搏。
    另一部分如内阁杨亭、于彻之等人,则更务实地部署着京城守卫战的具体战略,同时加快了立储的进程。
    阿勒坦的大军终于逼近至京师外城九门,列阵以待出击,夜晚从城头望去,乌泱泱一片暗潮,浮动着火把的点点亮光。
    而朱贺霖与苏晏也抵达了京郊,在外城东的山顶穿过密林,来到梧桐水榭所在的湖泊旁。水榭的亭台楼宇静悄悄地矗立在湖中央。
    苏晏拉着朱贺霖的手,跑过湖边栈道,进入水榭,却是一片黑灯瞎火,似乎并没有人。
    亲卫奉命守在湖边,不许任何人靠近。朱贺霖用火把照亮整座水榭,只见窗明几净、地板光可鉴人,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显然日常有人住。只是不知,这会儿人都去哪儿了。
    苏晏打开衣柜,见袍服琳琅满目,又从床褥上嗅到了一股久违的清雅冷香,登时雾湿视线,哽咽道:“是皇爷!他就睡在这张床上,被褥熏的清远香还未散去呢!”
    朱贺霖也红了眼眶,不甘地四顾:“怎么没人?就算父皇有事外出,服侍的下人总有留守的吧?清河,你说父皇究竟哪儿去了?”
    苏晏抱着锦被的一角,在床沿怔怔坐了片刻,难过地低声道:“皇爷是不是算准了我会想起梧桐水榭,会来这里找他……事到如今,为何他还是不肯露面?是生我的气,认为我不值得他再见一面,还是有其他什么难言的苦衷?”
    朱贺霖走过来,与苏晏并肩而坐,伸手抚摸他的肩头,面露沮丧:“不关你的事,是生我的气。父皇尚且活得好好的,我这当儿子却继位登基了,这叫他情何以堪!这一年来,我再怎么努力治理国家,也难像父皇当初那样游刃有余,如今我这一国之君甚至离京而走,连都城都被北蛮大军包围……他是对我感到极度失望了,才不肯露面的。”
    苏晏竭力打起精神,拍了拍肩头上朱贺霖的手:“我们都别瞎想了。皇爷或许另有用意,毕竟弈者还未现身。他把自己藏起来,仿佛藏着一张最大的底牌。”
    “也许吧,但满怀希望地赶过来,又期待落空的滋味真不好受。清河,你说我们在这里守一夜,能等到父皇么?”
    “我心里也没底,也许皇爷只是临时有事离开,过后还会回来……总之试试看吧。明日拂晓,皇爷若仍未现身,你在这里继续守着,我打算进城。”
    “你一个人进城?不行!如今苏小京带着宁王的军队盘踞在城里,他是鹤先生和弈者的一枚棋,身边想必有些布置,你若是与他碰面,这个叛主之仆唯恐昔日身份被拆穿,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苏晏摇摇头:“我必须回到朝堂,把苏小京这颗明面上的棋子拔了,逼弈者不得不现身。苏小京不是心心念念想当信王之子,取回‘属于’他的帝位么?我偏不让他如愿。我要说服杨首辅,以内阁的名义发出诏令,请豫王回京‘继位’。豫王之前托病不奉朝廷的金牌,这次若是响应诏令准备入京,你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苏小京,以及他背后的弈者,会不会跳起来咬我?毕竟没了你,我就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最大阻碍了。”
    朱贺霖知道他这招临门一脚的确可能逼得弈者现身,但也可能把自己的安危赔进去,坚决不同意。哪怕苏晏提出带他身边的一干锦衣卫同去,也不行。除非带上荆红追,他还安心些,其他人都达不到万无一失。
    “阿追要继续留在阿勒坦身边,暂时调不回来。而你要继续当‘沐将军’,率部在城外随时准备来个一锤定音。”最后苏晏想了个变通之法,“这样吧,你给写个密旨,我先联系腾骧卫指挥使龙泉,由他来保护我。”
    按他们的计划,这里势必要分开一小段时间,朱贺霖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答应下来,起身去写这道密旨。
    他们在水榭不眠不休地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等来心中思念的那个人。
    拂晓时分,苏晏带着百来个锦衣卫组成的一小支卫队,出现在城东的广渠门外。京城守军因为北漠大军压境而绷紧了神经,忙着进一步坚固城墙,又兼之前听从蓝喜要求放朱贤进来而挨了训斥,这会儿连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多说两句还要用弓箭射他们。
    无奈之下,便衣的锦衣卫们换回麒麟服、绣春刀的打扮,又递交了腰牌、内阁印信等让守军送到五城兵马司去验明正身,折腾到天色大亮,方才见城门开启,一队北镇抚司的缇骑在高朔的率领下冲出城门,语气难掩激动:“苏大人可回来了!卑职奉杨首辅之命,前来迎接!”
    苏晏觌面便问:“阮姐姐呢?”
    高朔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她没事,已从霸州被我安全护送回京城。”
    苏晏欣慰地笑了笑:“太好了。”
    高朔收敛笑意,肃然道:“有件大事,卑职必须立刻禀报皇上,敢问圣驾与苏大人不在一处吗?”
    苏晏道:“什么事,你先报给我听听。”
    “国无主,民心难定,尤其接下来要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守城之战,更是不能没有主心骨。所以朝臣们决定今日立宁王为‘代储君’,但因宁王病重,由宁王世子代为受封。辰时会在奉天殿里举行个简短的仪式,看天色这会儿就快开始了。”
    苏晏闻言连忙上马,催促道:“快,我们进宫。你先帮我做件事,去联络腾骧卫指挥使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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